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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看着竹玉垂手退出,吩咐端砚,“找个由头,就说府里少东西了,你和韩尚宫,今天晚上将府里严查一遍,拿到犯事儿的,杀一儆百。
从今天起,二门内外,各自院子,各守本份,不许越界一步。再有人要回家,或是有人找,都得我点了头。”
“是。”端砚先应了,看着李夏,有几分迟疑。
“我不是信不过她,”李夏看着端砚,露出丝丝笑意,“这么做,一来,是为了不让她为难,若没有这些话,她父兄让她回去,她推脱起来不容易,要是回去了,”
李夏顿了顿,“那毕竟是父兄,血脉之亲,何必让她处在两难之间,忠孝不能两全呢。二来,也是为了她父兄好,不让利用他们的人生出太多的疑心。想利用他们的人,比他们精明太多了,要是让他们觉得不对。”
李夏叹了口气,“不过几条贱命,说没就没了,能保全一些,就保全一二吧。”
“是我想左了,王妃慈悲。”端砚深曲膝到底。
“嗯,去吧,让人看看王爷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请陆将军过来一趟。”李夏笑着吩咐。
端砚应了,垂手退出。
陆仪到的很快,站在垂花门外,等李夏出来。
李夏带着黄太监进了垂花门,陆仪忙上前半步,长揖见礼。
“竹玉刚刚禀了些事,她父兄受人指使,让她探问我和王爷饮食起居诸般细节,牵着陈家父子的那根线,在苏广溢手里,还是受控于苏烨,查清楚没有?”
李夏一句客气话没有,直截了当问道。
陆仪一个怔神,随即反应过来,“还没查清楚,不过郭胜的意思,这根线应该是牵在苏烨手上的,那这根线,要断掉吗?”
“不用。”李夏眼睛微眯,“先放着。苏家屡次示好,可该下手的时候,半点不会客气,王爷身边,特别是在这座王府之外,还请将军多多费心。”
李夏冲陆仪郑重曲膝。
“不敢当!王妃言重了,不敢当。”陆仪急忙拱手侧身,避过李夏这一礼。
“还有件小事,今天席上,阮氏好象有点儿不大妥当,她说是大约受了寒气,胃气不服,说在这王府里请太医不合适,你回去仔细看看脉案,好与不好,都打发人跟我说一声,我有点儿放心不下。”
李夏说完正事,笑容流露。
“她昨天也是有点儿胃气不服的样子,我这就让人请常太医过府,常太医治胃病是国手,王妃放心。”陆仪忙欠身答话。见李夏没再说什么,垂手告退。
一直到隔天傍晚,秦王回到王府,陆仪和阮夫人都没打发人过来,李夏觉得奇怪,想打发去陆府问一声,想了几回又忍住了,陆将军和阮夫人都是极妥当周到的人,没打发人过来,必定要暂时不方便打发人的原因,且等一等。
秦王忙完公务,回到正院,一进门,看到李夏就笑起来,“这大半天我就急着赶紧见到你,有件喜事儿,憋了大半天了。阮氏,象是怀上了。”
“真的?”李夏惊喜交加,“几个月了?诊准了?”
“阿凤说最多也就两个月。”秦王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个不停,“请了柳太医,悄悄儿请的,还请了陶医正,都说十有八九是,不过月份太小,再过半个月才能十拿九稳了。阿凤嘱咐过柳太医和陶医正,这事不用嘱咐,柳太医和陶医正都是懂规矩的,胎儿没坐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人知道最好。
阿凤就跟我说了,让我回来跟你透一句。还嘱咐我两三遍,一定要跟你说清楚,只是象,还不一定呢,说是免得让你空欢喜一场。”
“他不怕自己空欢喜一场,倒担心我?”李夏笑个不停,“阿弥陀佛,这是好事多磨,行了,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事儿。”
……………………
夜色中,郭胜拎着五香花生米,溜溜跶跶往陆府过去。
他正吃饭,承影把门拍的啪啪响,说将军请他过府说话儿。
他收拾收拾,立刻就出来了,可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到有什么大事,要过府说话,叫的这样急,这事儿,只怕小不了。
郭胜一边走,一边挨个过着最近的大事,过完大事再过小事,姑娘说过,风起于苹末,小事就是大事。
一直过到进了陆府角门,筛出了七八件事,可这七八件事,好象哪一件都不怎么象。
郭胜推开那间空院院门,已经搭好了天棚,空荡荡的院子里,放了三张竹躺椅,一张坐着陆仪,一张坐着金拙言,椅子中间,放着张市井常见的榆木桌子,桌子上放着酒壶杯子,桌子下,放着两只不算小的酒坛子。
“这是有大事啊。”郭胜关了院门,坐到他那张椅子上,将五香花生米摊在桌子上,自己倒了杯酒,看看自在晃着脚的陆仪,和眉头微蹙的金拙言,冲金拙言抬了抬下巴,“你也是刚到?”
“嗯,刚坐下,瞧你这样子,没猜到什么事儿?”金拙言端起杯子抿了口酒。
“你知道?”郭胜冲金拙言举了举杯子,也抿了口茶。
“什么事儿?说吧。”金拙言没答郭胜的话,看着自自在在抿着酒的陆仪道。
“非得有事?”陆仪微微欠身,表情愉快,“咱们喝酒吃花生,就是喝喝酒吃吃花生,哪有过什么事?”
“这话,就一个呸字。”郭胜捏了粒花生扔嘴里,不客气道。
“郭兄所言极是。”金拙言冲郭胜举了举杯子。
“真没事,今儿月光好,请你们喝几杯陈年女儿红,才不枉废了今天这大好月光。”陆仪心情愉快的往下举了举杯子。
“这月,在哪儿呢?”郭胜往后靠在椅背里,仰头看天,天上那一弯细弱的月牙儿,在云中时隐时现,仔细看,倒也能看出几分趣味。
“瞧你这样子,高兴得很呢,得什么彩头了?”金拙言眉头紧拧,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彩头?
“真没什么事儿。”陆仪抹了把脸,轻轻咳了一声,把一脸的愉快按进去了些,“陈家那个线头,今天有个好信儿。”
陆仪将陈竹玉心生疑惑,主动找李夏说了前因后果的事说了,“……真是得天之助,陈家那一头,是在苏相手上,还是在苏烨手上,你这儿确切了没有?”陆仪看向郭胜问道。
“应该是苏烨,有两回信儿递进苏府,陈老爹很快就得了回信走了,那两回,苏广溢都没在府里,苏烨却在。”
“苏家父子,苏相肯定盯在朝堂,这些阴私之事,应该都是由苏烨打理的。”金拙言接话道:“飘飘若仙人,做的却是这样的阴暗之事,这人哪,真是不能穷究。”
“刚刚来前,我得了个信儿,说是北上的两路军将军突然病亡,为稳军心,只说病了,北上的那两路军,军心一直动荡不稳。”郭胜一口酒一粒花生,倒不耽误他说话。
他晚饭没来得及吃就过来了,吃点花生顶顶饥。
“柏乔的信儿?”金拙言下意识的坐直了上身。
“嗯,就匆匆说了一两句,是两路军的将军都病亡了,还是只病亡了一个,到底是被人杀了,还是真是病死的,军心动荡到什么地步,都没说,我看他那样子,大约也不知道,这事儿,蹊跷。”
郭胜话说的很快,和吃花生的速度一样快。
“两位将军都不过五十岁,正当盛年,而且,都是自小的功夫,打仗不一定够,强身健体足够了,这会儿是六月里,往北边越走越舒服,怎么会病没了?什么病这么凶险?”金拙言一迭连声的问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陆仪拧着眉,“谁的手脚,想干什么?”
“看样子,柏枢密大约要让柏乔赶过来接手两军,也确实柏乔最合适,这两军的上一任将军,都是出自柏老将军门下,极是敬重柏老将军和柏家,柏乔去,一个柏字,就事半功倍。”
郭胜想着柏乔紧张中透着的兴奋雀跃,柏家人不要命这一条,真是根深缔固。
“我总觉得,哪儿不对。”金拙言喃喃了句。
郭胜自在的喝着酒,明天跟姑娘说了,姑娘必定知道哪儿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