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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峒箫和张潇晗离开,而这一次连一句表明心迹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上仙域修士的高傲,神祇后代骨子里的傲气,在实力和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连卿公子也是颓然坐下,所谓的祖上家训在现实面前也如此可笑。
“这就是现实。”坐上峒箫的车子,张潇晗说道,“任何世界都不例外,强权即是真理。”
狮吼兽还是叫得那么夸张,耀武扬威,身后传来凤翛然的笑声和凤枭尖锐的鸣叫,峒箫安然道:“不错,从上古时期到现在,从来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平等,可笑是上仙域的修士还以为他们做得很好。”
“你是神祇,不该为上仙域的命运担忧吗?”张潇晗侧头问道。
“你会为脚下一株小草的命运担忧吗?”峒箫反问道。
张潇晗沉默了会道:“前世有人相信佛祖。”
峒箫也沉默了会才道:“你的记忆里有零散的这样的片段,但即便是真的有佛祖,佛祖也没有普度天下众生。”
张潇晗无言以对。
峒箫不像是魔族的帝子,更像是一个和她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张潇晗慢慢转回头,望着遥远的天际,慢慢地有些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失去了下界时捍卫人族将妖族拒于北寒山外的锐劲,也失去了上界时候为飞升修士争取权益的意志,连在域外战场护卫修士的感觉都消失了。
就如峒箫所言,她不会为脚下小草的命运担忧,而现在,她也没有为上仙域修士的命运担忧,在她眼里,这些修士与脚下的小草无异。
这就是实力带来的真理,地位带来的心态。
“啪!”
忽然,遥远的天际一道璀璨的雪亮箭一般升起,在高不可及的上空绽放,熟悉的波动传来,拉车的狮吼兽的吼叫在这璀璨的怒放中哑然无声了片刻,接着就如疯狂般要挣脱束缚向那边飞过去。
峒箫和张潇晗谁也没有动,任凭狮吼兽疯狂挣扎,他们的视线都凝聚在那飞上高空的第一颗神格上,看着它慢慢消逝在被它的绽放映得雪亮的天际。
无论他们心中何想,命运的轨迹都在延伸,他们不巧成为这个轨迹上行走的一员,很多事情不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做,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神祇远没有想象的伟大,不过是修炼到高一层次的生命,因为站在实力的顶端才可以藐视脚下的一切,而总有人和他们一样站在同一个高度,同理,也总有人站在更高处。
他们没有看身后的寂静与喧哗,没有理会身后修士的渴望,哪怕峒箫所在的身体还也只是一个修士,哪怕他和张潇晗全都知道,早晚有一天,千杳会要再次站在峒箫的面前。
“走吧。”张潇晗淡淡地道。
暴躁的狮吼兽安静下来,华丽的车子慢慢再次启动,在他们的身后,一辆辆同样华丽的车子四散。
“回去,就把该还你的还给你吧。”
这是张潇晗第三次提及了,每一次都是这么淡然,峒箫沉默地望着前方,他想的是先前说了一半的话。
“如果,我们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峒箫低沉的声音出现在张潇晗的耳畔。
张潇晗不是不懂人情,也不是不懂世事,她完全明白峒箫这话深层的含义,一个男人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将你所心仪的全都展示出来,想要给你你最想要的,想要让你得到最好的,他求的还能是什么呢?
张潇晗沉默着,面无表情,她不是不动容,只是她的心早就沉寂了,压得下这份动容。
“是你的,我无权质疑你取走的方式。”她只还是淡淡地道。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峒箫一定不会这么快就直接表露出来的,可是神格已经出现了,他等待着他的肉身重回的时间也足够长了。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充斥在车子内,近在咫尺却又相隔遥远,回去的路本来很长,可峒箫却觉得时间过去的太快了,三十万年之后又是八千年,然后又是百年,然后就是这短短的一天,接下来这一点点的回程之路,之后,便永远是生死两茫茫了吗?
这世间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张潇晗了,可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在将她推得远远的,他骄傲,可她同样骄傲,他知道如果他用他的方法将她束缚在身边,她不会拒绝,可他们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
车子终于回到了府邸,管家谦恭地为他们打开大门,一如从前,张潇晗望着管家,峒箫望着张潇晗,他们都知道,一切都不会回到从前了。
管家谦恭地对张潇晗做出请进的手势,张潇晗无声地走下车子,一如从前,她已经忘记了回头,留下的只有落寞孤寂的背影。
在一个小门前管家站住了,他微微倾身,用探寻的眼光望着张潇晗,这不是管家的视线,只是透过管家的眼睛看过来,张潇晗站定了,她抬起右掌,轻轻地按在小门上,白皙的手单薄却有力毫不迟疑,小门应声而开。
张潇晗一步就跨入黑暗,小门缓缓闭合,黑暗中的眼前是一个小小的传送阵,单项传送阵。
身上华丽的彩衣慢慢褪下,露出里面灰色的法袍,法袍无风自动,向后飘去,张潇晗已经站在了传送阵内。
黑暗中,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一直到传送阵闪过,灰色法袍消失。
这是一个黑暗的空间,黑得没有任何光亮,连神念都无法探测到周围,也没有声音,没有空气没有风,就如她曾经进入过的小宝的幻象中,只是那里还有飘渺的雾气,而这里真的可以算是一无所有。
张潇晗安静地站着,抑或是漂浮着,她睁大了眼睛却不是为了看到四周,这样的静与虚无正是她想要得到的,逃避到的所在。
什么都没有,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没有,就可以什么都不做,这一生她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也太累太累了。
她静静地,放弃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任凭自己悬浮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