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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都过去了。”方子恒不明白自己这一句话,为何会让安然有如此大的反应,于是,赶紧轻声安慰。
“过去了!过去了就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老贺叔就不用牺牲吗?”安然的声音,竟然颤抖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吼出来,每一个字上都带着浓郁的泪珠。
“安然,事情已经发生,你要勇于面对眼前的事实。”看着眼前的安然如此地悲痛,方子恒心里就如刀割一样的难受。
“是,我是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老贺叔牺牲了!是因为我牺牲的!”滚烫的泪水,顿时从安然憔悴的面颊上流淌出来,就如山涧间的一条小溪!
泪水,并没有阻止安然的哭喊。她手指着自己,对方子恒吼道:“你说的对,我是要勇于面对!我要承认,老贺叔就是因为我牺牲的!
如果我接受局里的决定,不坚持追查,老贺叔对那个电话就不会那么重视,也就不会去采石场,也就不会走进陷阱!
是因为我一心要找到线索,连起码的辨别能力都失去了,那么明显的陷阱,我连最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没有。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太自私、太自以为是,太想按照自己的直觉做事!是我害死了老贺叔,你懂么,方子恒!”
安然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就如她面前站立的不是方子恒,而是一堵可以给她收藏所有委屈、悲伤、绝望与悔恨的海绵墙,可以将她心底许多年来的压抑及悲伤全部吸收进去!
方子恒看着安然竭斯底里的样子,一颗心,被撕成了碎片!
眼前的安然,不是他认识的安然。
她认识的安然,坚毅、冷静,果敢,对所有的事务,都有着洞察于心的淡然。但是,为何只是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她就变得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
“安然!”方子恒痛心地呼唤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是多么无助多么绝望。面对一个不肯听自己说一句话、不准自己靠近半步的人,无法用一句话,让她的悲痛与自责释怀。
“安然,你要振作起来,找回以前的你。你还有工作要做!”这是方子恒思忖了良久,自认为最适合安慰安然的话。
“你走啊!不要在我跟前出现。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啊!”安然冲着方子恒喊了一句,推着方子恒,把他从屋里推了出去,之后,“咣”地一声,将房门紧紧反锁住,那声悲怆的嚎啕声,被重重地关进了屋子里。
方子恒无助又绝望地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一声比一声悲怆的哭声,真的想一头撞在墙上,以此来减轻内心所受的煎熬。
这个可怜的女孩,这个冷傲、坚毅的女孩,这个不给任何人接近身边的女孩,到底有着怎样迷一样的过往,又是承受着怎样的折磨与煎熬,才会让她变成这现在这个样子呢?
被冷漠地推出房门的方子恒,以立正的姿势站在安然宿舍的门外面,面对这一扇朝着自己紧紧关闭的门,五内俱焚。
他没有能力再次敲开房门,他也没有能力去安慰门后面那个哭至嘶哑的声音,他什么都做不了。面对这个痛苦的局面,方子恒的心里是自责,是痛苦,更多的是无助。但是更为无助的,却是时间。离归队的时间已经超出了十分钟,他已经不能再停留了。
于是,方子恒把脸贴在门上,就像是那一扇冰冷的门,便是安然悲痛欲绝的面颊一样:“安然,我没有时间了,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你走啊!不要再来找我!”门口面的痛哭声止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安然冷冰冰,充满的绝望的嘶喊声。
方子恒在那绝望的嘶喊声中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是趁着执行任务的间歇,来探视一下安然的,却依然是失落而回。
伴着方子恒离开的脚步,一声更为响亮的哭声再次从房间内响起,安然那悲怆的哭声,就如被抛弃在旷野的孩子一样,充满着恐惧与绝望!
公安局宿舍的楼下,已经聚集了无数下班回到宿舍休息的警员。看着方子恒绝望又无助地从楼上走下来,几个多事的人不由得指指点点:“像什么话嘛,自以为是安全卫士,这个称呼又不是让她为所欲为的。”
“就是吗!一个警察,天天在宿舍里喝醉耍酒疯,局里也不管管!”
.......
今天是星期天,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
打拐办的警员却面临一个尴尬的现实,在打拐办那一块金属的牌子下面,有一家三口已经在那里坐了三个小时了。
无论警员如何劝解,他们执意坐在那里,手里举着一块牌子,任谁劝解,都只是一句话回复:你们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就走!
这一家三口,便是失踪儿童王诗涵的父亲、奶奶、与姑姑。
迄今为止,王诗涵已经失踪了将近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她是被人贩子已经卖掉了,还是已经遇害,这些基本的信息,打拐办的警员一概都不掌握。
原本以为,整个犯罪团伙,对拐卖妇女儿童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么对于以后寻找被卖掉的人口是有帮助的。可是,只是这些信息的索取,就比登天还难。
没有细节,就无法跟踪查询。而细节,需要犯罪嫌疑人真心诚意的配合,而这些,恰恰是整个犯罪团伙回避的问题。
程喜祥的死亡,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挡箭牌。
自从程喜祥意外死亡之后,文勇再也没有吐露半点有用的信息,他只有一个回答:这一切都是程喜祥安排的,具体他不清楚。
这让打拐办的警员对于失踪人口下落的寻找,陷于僵局之中。
简丹与褚峤,并排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与汪鹏程一家三口面对面地坐着,整整两个小时地面对面耐心劝说,都被汪鹏程的母亲恨恨地顶了回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都不会起来,反正不带走我孙女,我就死在你们公安局!”
“大妈!奶奶!”简丹揉着已经发麻的膝盖,绝望、语无伦次,“我们已经尽力在寻找了,您总得给我们时间不是!”
“是!我给你们时间!给你们时间喝茶、抽烟、聊天!你们是公安局的,你们是大爷!我怎么敢逼你们!谁给我孙女时间啊!我可怜的孙女啊!你到底在哪里啊!”汪鹏程的母亲听到了简丹的话,一下子失控了。她竭斯底里地哀嚎着,并在地上匍匐,想要一头撞进简丹的怀里。
褚峤手疾眼快,一把将简丹拖了起来。
汪鹏程的母亲见到自己扑了一个空,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索性躺倒在地上,翻滚着哀嚎起来。
汪鹏程的妹妹心疼地把母亲拉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冲着褚峤及简丹吼道:“你们公安局不是说有困难就找警察吗?我家现在是天大的困难,你们帮到我们了吗?你们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汪鹏程则痛苦地跪在母亲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手里,坚强地举着白底黑字的牌子:还我女儿!
简丹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凄惶的局面,欲哭无泪。
褚峤绞尽脑汁,却无法找出安慰的话来,原本就老实、笨拙的嘴巴,此刻更是理屈词穷一般地退缩。他与简丹两人对望了一眼,眼神里的含义是一样的:哪怕是安然在,此刻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啊!
好在申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冯建国及时赶到,简丹与褚峤顿时有了一种被解放了的感觉!
看着冯建国将老人家从地板上搀扶了起来,一起走进了楼上的会议室,简丹看了褚峤一眼,长嘘了一口气,悲伤地说道:“当年解放区的人们,大概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吧。”
褚峤却没有简丹那样轻松的心情。
四十三天,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就是普通的六个星期,他们工作、休假,享受属于自己的踏实小日子。
但是,四十三天,对于一个时刻都需要在岗位上坚守的警员来说,便是擅离职守的严重犯罪,已经是局里忍耐的上限。
如今,副局长已经介入到打拐办的日常事务里来,褚峤隐约觉得,局里留给安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褚峤决定,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逃避,是时候与安然面对面的摊牌了。
晚上下班后,褚峤拨通的安然的电话。
让褚峤揪心的是,安然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褚峤有些慌了。他匆忙赶到了安然的宿舍,门卫老张叔却指指外面,一脸忧虑地对褚峤说道:“出去了,打扮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