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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奔腾的河水三里处,孟康的斧头所过之处,血肉四溅,他的左翼骑兵堪称收割生命的机器,所过之处无论是民夫还是女真士卒皆横尸草地。嗜杀激发了人们心底的恐惧,尤其从未经历战场的民夫,很多人惊慌奔走,不顾性命跳下翻滚的黄河。
“民夫不杀,跪地受降!”
翟哲皱起眉头下令,传令兵高举旗帜奔向战场各处传达。
听懂汉骑号令的民夫匍匐在地上,眼睛只能看见眼前一寸之地,被砍翻的尸体倒在身边,流血汇成条条细小的河流从草地的缝隙流淌。他们有些来自辽东人,也有些是从土默特部征用,但都是汉人。
女真人少有降者,即使投降也无法保住性命,一路抵抗被压迫向黄河岸边。
渡口处停有近几十只小船随水波摇摇晃晃,有少数惊慌的船夫跳上去想摇船离开,无路可走女真士卒蜂拥而上,大吼:“摇船!”
士卒众多,脚步沉重,船只倾斜在河水中打旋,无法快速逃走。
汉骑冲至岸边。
“放箭!”
上千支长箭如同马蜂飞过,划破长空响起“呜呜”声长鸣,钉在妄想逃离的木船上。窝在船头的女真人浑身被射的像蜂巢一般,倒在船面,滚入水中,他们不是白甲兵,没有可抵挡弓箭的厚甲。
乱军中,有两艘小船摇摇晃晃从箭雨的空隙中离开岸边,逃入汹涌的河水,每艘船头都有二三十个溃兵。
岸边的孟康挥舞短斧破口大骂。
又一阵箭雨落下,但已无法延伸到船只距离。
“让他们逃了!”雷岩谦也心有不甘。
翟哲策马上前,冷哼:“他们逃不了!”
对岸的码头朦朦胧胧,再往后隐约可以看见流动的骑兵,那是活跃在河套草原的猎人。
天终于亮了,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驱散清晨草原的雾气。
女真粮草营外残垣断壁,灰烬成堆。有人在戒备防御,有人在生火做饭。
十几个蒙古骑兵疾驰进入女真兵营,为首的骑士不顾四周杀人般的眼神,神色镇定呈上一个木制盒子,缝隙中还在滴血。
岳托端坐稳如泰山,用冷冷的目光瞥视来使,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已荡然无存。
亲兵上前接过盒子,掀开木盖,一颗首级霍然显现。
脖颈断口处很新鲜,新鲜到接手的亲兵五指殷红。
亲兵盖上木盒放在地面,跪在岳托面前禀告:“是苏穆禄大人。”
岳托脸色如常,开口问来使:“你意欲何为,直说吧!”
骑士态度恭敬,说:“大汗让我转告贝勒,若贝勒离开军营上缴兵甲,可以留这三千人的性命。”
“那就是要我投降了!”岳托扬起脸庞,“哪个大汗?”
“我来自阿鲁喀尔喀部落。”骑士态度傲慢,那是漠北最强大的部落。
“车臣汗!”岳托冷笑,平静的脸色突然转变为狰狞,愤怒的嘶吼:“请转告他,让我投降可以,我要见一面俄木布汗,想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出卖我!”
骑士匆匆离去。
归化城北。
卯时,土默特中军大营像往常一样点将。
俄木布汗强忍住兴奋之色,声音沉重而迟缓,“昨天夜里,漠北骑兵偷袭了岳托的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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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帐中鸦雀无声,众人都猜到了这个结果。
“车臣汗给我送来的信件,邀我土默特共击女真,各位意下如何?”俄木布汗右手举起一封薄信,眼睛仔细关注各位统领的表情。
“全凭大汗做主!”格日勒图率先出列表明态度,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子,经历过昨晚离奇的一夜,谁不知道大汗的意图?
古禄格也躬身道:“如今漠北数万大军深入归化腹地,土默特不得不从。”
俄木布汗满意点头,下令:“大军立刻返回归化!”
土默特人浩浩荡荡拔营,留下东侧汉部空营率先返回。
午后,归化城外人影寥寥。土默特大军到达后安营扎寨,西南方向一列近百人的骑兵急匆匆而来,骑士高举阿鲁喀尔喀的旗帜。
格日勒图将使者引入王府。
一刻钟后,俄木布汗点两千汗帐骑兵跟随使者往女真粮草营方向而去。
漠北骑兵大营遮天蔽日,四万骑兵的大营旌旗招摆。
俄木布汗直入阿鲁喀尔喀中军大帐。
漠北两汗都在,车臣汗等俄木布汗坐定,说:“岳托说要见过你才愿意投降!”
俄木布汗端起茶碗的右手轻抖,他还没想过如何去面对岳托。
车臣汗将他的神态都看着眼里。
到目前为止,漠北蒙古已和女真人撕破了脸,土默特人一直缩在后面。帐中三人各有小算盘,岳托的三千人是摆在碗里的肥肉,谁也不愿意开口去吞。
战争才刚刚开始,这场大战变数太大,谁灭了这三千人无疑将成为女真人的死仇。若蒙古联军能成功消灭多尔衮的三万人西征军,众人的底气也会足一点,但在那之前,谁也不愿意当出头的椽子。
丑媳妇终见公婆,俄木布汗喝了一口茶水定定神,知道这是无法逃避的坎子,站起身点头说:“我愿意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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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帐骑兵簇拥俄木布汗靠近女真营寨,一个夜晚这个曾让他望而生畏的地方变成难民营一般,就在这里他差点成了岳托的阶下囚。
不要怪我,都是你逼我的!俄木布汗下马步行。
燃烧的废墟外,亲兵高声呼喊:“岳托贝勒,土默特汗王在此!”
片刻之后,女真营中一骑飞出,岳托驾马到俄木布汗身前十步,俯首嘲讽道:“大汗如今连我的兵营也不敢进了吗?”
俄木布汗屏退亲兵,说:“有了教训的人总是更小心些。”
岳托用怜悯的眼神看向俄木布汗,问:“你怎么会受那些人的蛊惑背叛大金,难道忘了我们对土默特的再造之恩了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
岳托语音慷慨,说:“我大金有披甲十万,你们不过是拣了一时漏洞,待多尔衮大军东归,天聪汗起辽东之兵西顾,尔等又哪里有容身之所。”
身处危境,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俄木布汗讨厌岳托的语气,那种身为阶下囚还高高在上的神态让他像生来就低人一等。
“事已至此,再说无益,蒙古人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岳托缓和语气,说:“你我本将成为亲戚,所以才提醒你迷途知返。等我大金的兵马到来之时,漠北人恐怕逃的连影子都找不着,土默特人能随他们游牧在草原吗?归化城的繁荣,汉人新垦的良田你能丢弃下吗?”
“女真人不可能永远是胜者!”俄木布汗提高音量,在不远处戒备的亲兵也朝这边看过来。
岳托摇头,声音轻柔,“你若是反悔,还有机会!”
半下午时分,女真三千人上缴兵器盔甲归降,堆积在营区的粮食被蒙古四部瓜分。
三千女真降卒成了烫手山芋,谁也不愿意接受,最后分成三份,车臣汗、扎萨克图汗和俄木布汗各自羁押一千人,岳托本人则被囚禁在归化城,他们的命运掌握在漠西多尔衮大军手中。
前日夜里的大火让土默特牧民也在暗中关注女真粮草营,漠北蒙古大军封锁此地方圆数十里,严禁外人进入。牧民人心惶惶,为安定人心俄木布汗命汗帐骑兵前往凉城和土默川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