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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夜露沁草,清风拂营。
一身黑衣的丁昌被十几个蒙古卫兵看押蜷缩在扎卡可图汗汗帐不远处的草地上。才游过黄河他就被巡逻的斥候发现,无论如何赌咒发誓,斥候也不完全相信他的话,扎萨克图汗才入睡不久,卫兵不愿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使者惊醒酣睡中的大汗,只将他羁押在此,等待天明再禀告大汗做发落。
身负多尔衮的嘱托,丁昌心中着急,才嚷嚷两句,卫兵直接拔出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乖乖的闭口,漠北人可没那么好脾气。
黄河对岸,女真大营中黑乎乎一片。
只有在百步之内才能发现其中脚步声川流不息,为了不让对岸的蒙古人发觉,士卒在模糊的光亮中集结。
月光惨淡。
鄂堪全副盔甲立在多尔衮面前,这几日他的前锋营被抽调了近两千人过河,自己只能在河套观望,早已憋坏了。
多尔衮面容冷峻,白甲在月下泛着冷清的光彩。
“这几日对岸的战斗你都看清了,蒙古人不像汉人那样羸弱,此次过河再不是儿戏,务必在对岸立住脚。”
他径直平举右手,低吼:“镶白旗的巴图鲁,都靠你了。”
甲衣负身不能行礼,鄂堪拱手接命:“喳!”
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一千甲士摸索着登上岸边的小船,鄂堪死死把住船头,闭目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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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5468边浪涛带来的恐惧,他不会游泳。
船夫挥桨,战船起航,月色下他们很难骗过斥候的眼线。
连日苦战的的水鬼再次潜入水中,他们只剩下了一千多人,这将是最后一次过河,要么突围往辽东,要么战死在河滩。
五千多名士卒队列整齐跟在水鬼的身后,这些人的水性不能保证他们在黄河中自由穿梭,但身边的战马可以帮助他们,只要不被浪涛卷走都能安全到达对岸。
一刻钟之后,东方天空中启明星闪亮,黄河的浪涛中人头浮动。
“女真人过河了!”岸边的蒙古斥候高声呼喊奔回大营,他们也能感觉到此次形式不同,河面上的人马连绵不绝。
巡逻的三千骑兵迅速赶到岸边。
远处大营中军大帐,扎萨克图汗猛一抖动,坐起身来,困意全无。远处的喊声传到此处声音低微,但这是他最恐惧的声音,睡的再沉也能被惊醒。
札萨克图汗下床披上外套走出帐门,见河岸边高举火把的骑兵驰骋不停。
大帐口的卫士簇拥过来。
百步开外的丁昌看见中军大帐外的动静,猜到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札萨克图汗,猛然挣脱蒙古卫士的羁绊,冲前几步跪倒在地大声呼喊:“大汗,我是大金的使者,有话要对您说。”
扎萨克图汗扭头看过来,卫兵上前揪住丁昌,劈头盖脸一顿皮鞭。
“停下!”札萨克图汗挥手止住,问:“大金的使者何时入营的,我怎么不知道!”
卫士神态紧张,禀告:“一个时辰前他从黄河中泅过来,自称是大金的使者。”
扎萨克图汗挥手一个大巴掌打过去,骂道:“混账,怎么才告诉我。”
黄河岸边战马嘶鸣,火把乱舞,情形越来越急。
扎萨克图汗遥望片刻,对丁昌说:“你随我入帐!”
大帐周边的火把被点燃,亮如白昼。
丁昌战战兢兢,又默记了一遍多尔衮教他的说辞,好在多是实话实说,并不要他胡编乱造。
两个卫兵押送丁昌进了大帐,扎萨克图汗靠在虎皮大椅上,眯上眼睛端详他片刻,问:“你是汉人?”
“正是!”
“我的时间有限,有什么话快说!”
丁昌爬在地上,语出惊人,“两年前我是岳托贝勒的下属,一年前我是土默特部古禄格的亲信,如今我是多尔衮贝勒的使者。”
札萨克图汗饶有兴趣的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多尔衮贝勒让我转告大汗,蒙古诸部不是全与大金为敌,譬如土默特部。大汗损兵折将最终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丁昌鼓起勇气,他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过河的。
“老一套,没点新鲜的东西,我要整军出战了。”扎萨克图汗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大汗到目前为止见过土默特人对大金动刀子吗?漠北为了土默特的利益洒血黄河岸,值得吗?“
丁昌的话字字诛心。
扎萨克图汗冷笑一声,说:“你说的很好,我将你交给俄木布汗,这些话你敢当他的面对我再说一遍吗?”
瞬间,丁昌的脸色苍白,将他交给俄木布汗,连古禄格也会丧命。
“你到底还是怕死啊!”扎萨克图汗看出丁昌的怯意,吩咐部下:“将这个人看紧了!”大踏步走出营帐。
集结的牛角号声响起,在拂晓的清凉中熟睡的蒙古人穿戴整齐,跨马往大营正中集合。
在部落大纛的指引下,五千人马直往黄河岸边。
等扎萨克图汗率部赶到,土谢图汗早等在那里,两人都没急于出战。
“女真人此次来者不善!”土谢图汗指向前方,脸色凝重。
黎明前的黑暗,河道和岸边无法看的真切。但水中的动静和战马的嘶鸣显示\u8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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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河的人马远超过以往。蒙古轻骑在四周环绕驰骋,骑射手逼近岸边骚扰,但两汗都没有命令主力骑兵临近岸边。
河道中,战船靠岸。
鄂堪挥手高喊:“快点上岸,布防。”
一千甲士拖着沉重的脚步踏上岸。
丛林般长矛被竖起,水鬼抬着装满铁蒺藜的竹筐一路小跑。
战马从水中冒出来,在淤泥中挣扎着爬上岸了,旁边的士卒的湿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虬张的肌肉。牛录低声呼喊:“快点!”盔甲不能过水,弓箭不能过水,他们这些人只有随身的长刀可供使用。
卸空的船迅速返回,他们每快一份,过河的兵马就能多上一份。
“这次上岸的人不少!”
“正是!”
漠北两汗对话轻声细语,都没有提出击的事。
土谢图汗有看了一刻,终于说:“该通报车臣汗了。”
扎萨克图汗也点头。
一列近百人的骑兵奔驰向君子津渡口大营。
天就快亮了,汉部大营中,翟哲一夜心神不定,早早起床看见北边急速冲来一列火把。
信使进入大营时,车臣汗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信使跪地禀告:“女真人过河了,有数千人!”
“数千人,到底几千人?”车臣汗强忍怒气,“有这样通报军情的吗?”
“黑暗中看不清楚。”
车臣汗两眼瞪得像铜铃,问:“漠北的骑兵交战了吗?不会又是在用弓箭挠痒痒吧!”
信使伏地不语。
“你回去告诉他们,我随后就到。”车臣汗看信使的模样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所有渡河的女真人都要他来击退,联盟还有什么意义?
河套,多尔衮站在临水一步之处的岸边,掌心全是汗水。
那不是天热所至。二十四岁的他,独立承受绝境中三万大军的生死存亡的压力,甚至关系到女真人的国运,他如何能够不紧张。一副冷峻的面容罩住自己隔开别人,年轻的统帅总让人感觉胸有成竹,他和岳托都是用面具来收拢人心,只是选择的方式不一。
靠岸的战船再次载满甲士,对岸一直没有传来厮杀声,和自己预料的一样,一切将在天明后。
靠这一百多条战船想运完所有的物资需要两天时间,但最重要的是人,其他皆可舍弃。
在三万蒙古人的环绕下,两个时辰内女真人渡过了七千人过河,他们的大部分盔甲和补给都还留在了河套。狭窄的河滩容纳不下那么多的士卒,女真人向扩展防区,蒙古轻骑默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