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舞弊案(文字)

不老的考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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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风景当然不同。

    柳随风一心为翟哲筹划,翟哲眼里却是整个大明。

    如果任由清虏在湖广守住了明军的反扑,甚至击败湖广的明军,江南将会直面两个方向的压力。

    集权更优先,还是稳定战局更优先?翟哲的矛盾在此。

    湖广在江南上游,何腾蛟若是战败了,清廷可顺江而下,也可在扬州渡江,江南将面临两面夹击的局面。他已成为多尔衮的头号大敌,江南将会直面清廷最大的压力。

    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

    西湖很美,他还远没到解甲归田的时候。

    没有人能给他分担什么,这就是身居高位者的孤独。翟哲现在明白了,难怪皇帝会自称“孤”或者“寡人”。

    在西湖休整了近一个月时间,他抽空往胡广厚设立在余杭兵器作坊里走了一圈。

    杭州境内有运河和新安江水运的便利,胡广厚的兵器作坊已有两千多人,比几个月前扩张了一番,不少人是新招收的学徒。宗茂下的订单一直排到明年中旬,火器出厂立刻付一半的定金,另一半会在交货两个月后支付。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走了一圈,翟哲很满意。江南的火器和兵甲的产能比半年前扩充了一倍,而且再没有从前质量不过关的毛病。宗茂之所以要压两个月的款,正是等候兵营士卒操练的反馈。他预料的没错,只要有钱挣,也许过不了几年,他该担心生产出来的火器和兵甲没有地方可去。

    杭州平静,南京嘈杂。

    一个多月后,南京城内的科考结束了,此次科考与往次不同,一切从快从简,很多士子留在南京等候放榜结果。

    翟哲返回镇江。

    他隐在杭州时,南京城有各种说法,等他到达镇江,那一切都像是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没有朝臣再敢随意议论。

    朱聿键也只是先放出点风声,当然不会就此幻想翟哲真的就把田赋上缴朝廷。这不仅仅干系到江南一地,湖广、福建、广东、广西,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把希望寄托在何腾蛟身上。只要湖广稳住脚跟,能坚定支持朝廷,他才好一步步施为。

    翟哲没有进南京,那里发生的一切现在与他没有关系。

    腊月中旬,湖广传来很不好的消息,何腾蛟率东路大军从岳州攻武昌,被清虏贝勒勒克德浑率军击败,五六万败军退向长沙。

    翟哲与郑芝龙商议后,上书请命,愿率军西进援助湖广。

    朱聿键失望又惊恐,没想到他寄予厚望的何腾蛟如此不堪。湖广军虽败,湖北战役还进行中,堵胤锡正在围攻荆州,何腾蛟麾下还有近十万众。他以江南防线更为重要为由,断然拒绝了翟哲的要求。

    若再让平虏将军的势力扩充到湖广,他再也没有了与军镇讨价还价的本钱,说湖广是他的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翟哲再上书,朱聿键再驳回。

    朝廷的特使匆匆往南昌招降金声桓,朱聿键在密信中许诺,若金声桓剃发反正后驰援湖广,击败清兵可封王。既然已经封了两个王,他不怕再封一个,王爷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南京城沉浸在一种期待的气氛中,这里只有极少数人在关注湖广的战事。

    烟花柳巷谈论的多半是科考的话题,秦淮河畔又重新热闹起来。

    朝廷本次开科是被平虏将军府赶鸭子上架,朱聿键多半心思在湖广上,一直由首辅朱大典亲自负责。

    正月初八,朝廷张榜。

    一堆士子没有回家过春节,都在等着这一刻。

    榜单从头到尾看下来,到底是没有考中的人多,现场一片唉声叹气。半上午时刻,正是看榜的士子最多的时候,不少人垂头丧气往外挤。突然有个年轻的士子站出来高喊:“那探花胡进才我认识,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的人,怎么成了探花。”

    他挥舞手臂,抓住身边人,喊叫:“诸位都停下来,诸位都不要走,朝廷不公,这场科考有猫腻。”

    四周流动的人群停下脚步,都将信将疑看着这个人。

    “我是徽州府的周迪,那个胡进才是我的同乡,胡家有钱是真,但胡家的公子不学无术也很有名,今日尽然高中探花,实在是朝廷在寒士子的心啊。”

    他这么一说,有鼻子有眼,原本要离去的人又转回来。

    兵丁不敢对这些士子怎么样,眼睁睁看乱糟糟的场面束手无策,有机灵的立刻去禀告上官。

    周迪站在场子当中,看周围渐渐聚集的人群,说:“胡进才昨日在秦淮河畔过夜,有不信的随我走一趟,看看我所说是真是假。”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没考中的士子正一肚子的憋屈,当即有三百多人跟在周迪后往秦淮河方向而去。

    等应天府的兵丁赶到秦淮河,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被一群愤怒的士子包围起来,正是新科探花胡进才。

    “就是这个人!”

    这一次兵丁不再客气,各持棍棒一顿抽打,就要把士子驱赶开,从拐角的街道上冲过来两排城防兵丁。

    这些人手里拿的可不是棍棒,而是明晃晃的长刀。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脸上稚气未脱,说话一副老成的摸样:“堂堂留都,哪里来的兵丁竟然敢当街鞭打士子,还不给我住手。”

    来人正是许都的儿子,萧之言的义子许义阳,他清晨就带着这两百兵丁来秦淮河畔埋伏,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提督府的兵丁归朱大典管,与城防的兵丁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他们见对面人多势众,想起上官传达的命令一时进退两难。

    许义阳站在外围,指着里面揪在一起的周迪和胡进才,下令:“把那两个人给我带过来。”

    两个盔甲鲜丽的士卒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那两人抓出来。

    应天府的兵丁千总不认识许义阳,但这些人的架势知道不好惹,打着笑脸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

    许义阳轻咳一声,他身后一个杀气腾腾的汉子拔刀站出来,刀尖直指那千总的咽喉,喝叫:“侯爷的公子,你也敢称兄弟?”

    那汉子是追随萧之言十年的亲兵,动作极快,锋利的刃口紧紧逼住那千总,一个凉意透肤而入。

    那千总立刻张开双手,眼睛斜向下看,颤栗着说:“小人知道错了!”

    许义阳摆手,转身背手吩咐,“萧石,走!”

    萧石收刀,城防兵丁押送周迪和胡进才离开跟在许义阳身后离开。应天府的千总被许义阳和萧石的凶狠吓到,不敢与城防兵丁争夺,一面派人回去向禀告,一边让人跟住许义阳等人。

    秦淮河畔的这场争斗持续的时间很短,从周迪带着一帮落榜的士子过来揪出胡进才,到许义阳出现带走这些人,一共只有两刻钟时间。附近河坊中有人探出脑袋出来看热闹,也有人躲在窗帘后面偷窥究竟。

    离这里不远的一座河坊里,四个文士和两个女子正在那里闲聊,一个脸庞消瘦的文士等这些人走远了,扭头坐进来,冷笑道:“没什么好看的,狗咬狗,朱大典有麻烦了。”

    他转首见一个女子还站在窗口若有所思在朝城防兵丁远去还在发呆,不耐烦的说:“河东君,你还在看什么?”

    柳如是从窗边退回来,眉头仍然紧锁,说:“那个年轻人,我见过!”

    “哪个?”

    “那个年轻人是京营萧总兵的义子!”她转头见侯方域满脸不解,解释道:“也就是顾眉的义子。”

    “顾眉?她现在是攀上高枝了!”侯方域的语气酸溜溜的。当初像顾眉那样的女子贴过来给他当妾他都不会要,现在成了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侯爷的正妻。

    “朱大典真是要有麻烦了!”柳如是叹息一声。现在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最好还是躲的远远的。江南士子不过是平虏将军和朝廷博弈的工具。

    侯方域愤愤不平,说:“朱大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差伸手向别人要钱了!”

    他们之前议论的是平虏将军武人干政,现在又转向攻击朱大典。坐在朝堂上的人,总免不了被人骂,这是大明的习俗。

    放榜日的这场闹剧迅速扩散,一群士子不愿散去,挤在应天府衙要讨个说法。以浙东的士子为主,其他各郡县都有。明眼人都知道,这种事情要是没有人在后面撑腰那就怪了。

    朱大典心急如焚。

    只要把胡进才抓在手里,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见应天府兵丁空手而归,他知道麻烦大了。

    他以内阁首辅的身份紧急召见萧之言要人。

    但萧之言只是推诿,说此事事关重大,关系江南安定,已经向郑芝龙和萧之言两位王爷禀告,等两位王爷到了再做商议。

    寒冬,南京城处于莫名其妙的兴奋中。

    落榜的士子没有一个离开的,当日应天府兵丁在秦淮河畔棒打士子,引起众多人不满,朝野中骂声不绝。朱大典做事霸道,又着急把胡进才给救出来,所以才犯下错误。

    翟哲与郑芝龙两日后进入南京城,朱大典紧急往王府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