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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子夜,仇罗邝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中,而妻子马晓云为了等他竟然还没有入睡,她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生活吸怪,但是现在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变化。
“怎么还不睡?”仇罗邝有点抱怨地问,事前他曾经给她打过电话,自己因为工作太忙可能很晚才会回家,让她不要等他。
“睡了一会儿,又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马晓云回答着,给他端过一杯解乏的茶来,她的脸色很不好。
睡不着,在仇罗邝听来有些意味深长。
“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仇罗邝关切地问了一句,因为妻子的胃一直不大好。
“唉——”妻子轻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很显然情绪不好是出于一种心病。
仇罗邝坐在沙发上细细品着毛尖茶。
在偌大静寂的客厅里只有屋角里那硕大的有文物价值的座钟的钟摆传来了清晰的“滴答滴答”声。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忙?”好半天,马晓云打破了这难耐的沉寂。
“好多事。”仇罗邝抬起头看着她说,一般来说回家后,他总要和妻子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听听她的“妇人之见”,有时候她的看法对他很有帮助的,他的妻子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女人,否则她当初一个县长的千金是不会看上他这个工作在最基层的农业技术员的,他佩服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真知灼见,当初她毅然抛开家庭的巨大阻力从县城跑到他所在的乡村一心一意要嫁给他,他曾经问她,她看中他哪一点,那时年轻的他确实有几分英俊,但这难道是她决定嫁给他的唯一原因吗?
仇罗邝不相信自己一个能让城里人看不起的农家子弟会有这种好运气。
但比仇罗邝生活还有工作上的条件好得多的人实在太多了,而她又是县里公认的一朵金花,不仅仅是因为她“出身高贵”,而且品貌不凡,有那么多的追求者。
但当时马晓云直白而且很功利地告诉仇罗邝,她并不是那种所谓为爱情而献身的女人,而是因为她相信他会有大出息,会做比她父亲还要大的官,缺少的只是机会,她的这一番话当时让仇罗邝真的哭笑不得,那是他对当官没有一点的冲动。
仇罗邝知道自己的分量,有自知之明,像他这样的穷孩子是不配拥有这种欲望的。只要能回到县城工作做一个城里人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愿望。但妻子马晓云绝对不是空谈,不是他而是她在规划者他今后的官场人生,他并没有走他当县长的岳父大人的路子,那是不可能的。她的父亲是一个老古板的正统官员,而且在他们拿到结婚证明后就扬言要与女儿断绝父女关系,因此这条便捷的升迁之路就此终结了。
婚后,他很快在妻子马晓云的引荐下结识了当时搞调研的县工业局长欧庆海,两人惺惺相惜,从此有了默契,那时的欧庆海也算是一个有抱负的官员,在他的提携下,仇罗邝当了一名副乡长,他终于迈入了官场,加上他的勤勉苦干,从此他步步高升,做到了今天的正厅级的市长高位。
平心而论,仇罗邝之所以有今天应该完全归功于妻子的奔走穿引,对这一点,仇罗邝自己也是有清醒的认识。
在如今的国内的官场做事,并不取决于一个人的才能,而是取决于机缘人脉,实在是有太多比他能干的人了,往往就是缺少一种机缘而消磨了意气从此平庸一生。
“下岗失业工人的扶助金筹措到位了吗?”马晓云问了一声,打断了他对往昔的点点思绪。
“到位了。”今天忙了一天,到处东挪西凑才算是解决了这个老大难的问题,仇罗邝不知道下个季度这笔钱又该从哪里打主意,银行算是彻底对小湘市关上了大门。
“那个经济房万套工程的事情怎么样了?”马晓云不紧不慢地问着。
“差点就要下马了,银行说什么也不同意再贷款了,而且催着我们偿还以前的贷款,但这个万套工程可是关系到成千上万老百姓的安居大事,会影响到社会稳定,求了半天,我磨破了嘴皮,他们就是不答应,实在没有办法,我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把江东区最后一大块储备的土地做了抵押,他们才同意继续拨款,但条件非常苛刻,所抵押的贷款有一半必须充当城建公司的呆坏账,就是说,只能拿到一半的钱,但好歹总算是度过了这个危机了。:”仇罗邝叹息了一声。
“那块地不是不属于我们市吗?”马晓云愣了愣,有些不解,“这不是摆明了药骗银行吗?“马晓云说的对,那块地是一家中央直属企业的厂房用地,从理论上来说并不属于小湘市所欲偶,。
“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救命要紧。”仇罗邝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银行不是傻瓜,下来一调查事情不就明了,。”马晓云有些担心。
“那地在湘市,企业拆迁,迟早会归市里的,只是弹起来讨价还价又要棘手一番,现在不能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那可能是后任市长的事情了,留给他吧。”仇罗邝苦笑了一声。
马晓云看到仇罗邝手中的茶喝完了,又拿过水平来替他续上一杯。
“别的我顾不上了。”仇罗邝喝着茶继续说着,“现在可以这样说,本市的房地产的泡沫可能就要挤破了,我听老王汇报说,有好几家房地产公司歇业了,有的是因为贷款不到,有的是因为还不起款,不知道这股危机又会波及哪里。”
“会对全市的经济发展带来影响吗?”马晓云有些急了。
仇罗邝心里也清楚吗,马晓云这是明知故问。
可是,仇罗邝对危机不知道是淡然还是麻木:“这是肯定的,市里的经济发展对房地产的依赖,占到了经济增长率的一半以上,这还是保守的估计,统计局张初步统计了一下去年我市经济的增长率是百分之十五,其中有百分之八是房地产业做的贡献,你想一想,这是什么样的一个连锁反应。
“这些天我也听人说了,房价开始往下降了。”马晓云接了一句,“降吧,让老百姓得实惠,这很好嘛。”仇罗邝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妻子,“老婆,我现在应该告诉你,我的官场生涯也许就要到头了。”
仇罗邝的这句话并没有引来他预期的反映,马晓云脸色平静,这个问题她可能早就想到了。
“到头就到头吧,这辈子干成这样应该知足了。”马晓云笑了笑,“没想到现在的官场是如此的复杂,干不好你要担心别人整你,干好了更要担心别人整你,退出来是时候了。”
官场到头的话后面应该紧接着一句话“现在能不能在官场全身而退”,这才是个问题,但仇罗邝没有说出口,他不愿意妻子分担自己的忧虑,这应该是他一个男人解决的问题。
“这全是那个雷东原搞出的麻烦?”马晓云有些愤愤地说,“如果不是他,现在的湘市也不会闹的这么沸沸扬扬。”
雷东原!
马晓云终于接触到了这个敏感的话题。这个杂种,仇罗邝恨不得想骂出来。
“但麻烦也不是全出在雷东原身上,问题暴露出来是迟早的,不过,医院大爆炸加速了问题的暴露。”仇罗邝又是一声叹息。
“没有他,我想苟天也不会吧火力对准你。”马晓云撇了撇嘴。
“会的,你忘了那个电话,是上面派人下来调查湘市的问题。雷东原身上到底有多少油水,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肯定会不甘心的,只是时间上的一个早晚问题。”仇罗邝解释了一句,其实,这个时候,解释就是掩饰。
时间,致命的时间,许多问题就取决于时间。仇罗邝陷入了沉思,战争中的时间能够决定成败,在生活中工作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反腐实际上就是一场看不见的战斗,与妻子的对话,让仇罗邝对问题有了另一番的解读,医院大爆炸,对于仇罗邝来说最致命的不是问题的暴露,老问题总是要暴露的,但是时间提前了,让他丧失了解决问题的时间。
“你再想什么?”马晓云又打断了仇罗邝的沉思。
“我在想雷东原的事情。”仇罗邝叹息着,“当初我上任时就撤了他多好啊,他那么臭名昭著,我为什么呢?别人都说我是一个铁腕市长,为什么偏偏对他网开一面,手软了呢?”
“你撤得了他吗?”马晓云却是一声冷笑。
“撤不了?”仇罗邝愣了愣,不解地望向妻子。
“那时候你刚刚上任,意气风发。谁能够是诸葛亮料事如神,会想到今天这样的局面,那时你还想再往前进一步呢,你能撤了他吗?他是谁?他和省里的……”马晓云没有点人名来,“你敢吗?”
对啊,他仇罗邝敢吗?他不敢,那不是自毁前程吗?
仇罗邝脑子一闪,这个爆炸案可能包含着更复杂的因素在里面。
“是那位的授意?”仇罗邝指了天。
“你真是死脑筋,明摆着的事情,你现在才明白。”马晓云笑了起来。
“那这倒也好了,让他们查吧,查出的越多事情越好。”仇罗邝呵呵笑了起来。
“好什么好?”马晓云又是一愣。
“人家可不像我们,走之前肯定把有关他的什么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让他们轻而易举查到,倒是会把火烧到市里,现在他们都查到了些什么?”仇罗邝微微一笑,显得信心十足。
“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那位说很严重,比他估计得还要严重得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一位会出手。”马晓云笑着说,“这还用说?”仇罗邝苦笑了一声,“可问题是,他怎么出手?”
顿了顿,仇罗邝又问了一声:“这个雷东原,最近有给你打电话吗?”
仇罗邝知道妻子与雷东原的关系十分密切,但是具体的情况仇罗邝也不是很清楚。仇罗邝同时也害怕雷东原如果被扯出来,会连累妻子从而把他这个市长拖下马。
“我跟他之间只有一些礼尚往来。”马晓云坦然说道,“他们就算真正抓住了雷东原的什么问题,也许会对我有所牵累吧,但绝对不可能对你这个市长造成灭顶之灾。”
“你跟他打过招呼吗?”仇罗邝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
“当然,这还用你说,。”马晓云哼了一声。
仇罗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分割线——————三月里来是清明,家家户户去上坟,人家有妻蒸供献,光棍无妻把空纸点,没老婆倒了运。十二月里满一年,家家户户过大年,人家有妻能团圆,光棍无妻谁可怜,老天爷不睁眼。
这声音无比凄凉又充满绝望,在整个夜空弥漫着,就像有无数的孤魂饿鬼在原野上哀号,听得人毛骨悚然。每当这时,她总是拥被独坐,一直到天明也无法入睡……听说人在监狱里的时候,就是一夜一夜不住地唱着这曲子的。这曲子徐蕾很熟,是“二人台”里有名的《光棍哭妻》,但是她怎么也搞不清楚,是谁这样恶作剧地在夜半三更哀号呢?
母亲的遗像就挂在墙上,她的房间什么也没有动,依然和活着的时候一样。黑暗中,妈妈的笑容模糊而永恒,从墙上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个破碎的家。对于母亲的死,她究竟该怨恨谁呢,是周雨杉?还是同样可怜的爸爸呢?她无法回答自己。
对于这一案件的审判结果,连她这样的外行也有点儿半信半疑。至于牛二,就更不相信了。等他们跟踪到目的地,采访任务也就基本结束,他们和这个牛二见了面,又一块儿相随着坐车回来。
一路上,他们一直想好好挖掘一下这个现代奇人的内心世界。但是,不管怎么威逼利诱,牛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让大家无不感到万分遗憾……等回来之后,拙嘴笨舌的牛二立刻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逢人就大讲。什么大檐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老百姓这话算是说死了,一定是有关人员被某些有牵扯的大人物给买通了,不敢继续深挖下去,只好拿出这样一个可怜虫来顶账交差……这样说的结果,差一点儿连他这个典型都受了影响。
过,议论归议论,人已经死去,而且他也绝对不会留下能够证明自己的文字什么的,这件事情嚷嚷一段儿也就沉寂了。直到有一天,曾经参与审讯的一个人,把一个破纸条拿给她看,徐蕾才做梦般地又一次想起了这个人。
这是一张写在破报纸上的纸条儿,字迹十分潦草,又夹杂着错别字,门一叶连蒙带猜,好半天才弄清了如下内容:
牛二:
我走了。我走的挺好,因为早就该死了。这辈子哥最看不起你,实际上你比哥强得多了。真后悔,但是太晚了。家里穷,哥不想连累他们。有些欠账,你替我顶着。我欠的,丑子一百,四娃十二,有柱三十,猴子十七块半,喝酒的。欠我的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黑黑二十三,你也要了。哥见不上你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
大哥。
看着这个奇特的绝笔,徐蕾莫名其妙地就有点儿生气,立刻不客气地说:“这字条是留给你们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吗,好歹他也是一个人,为什么不把这东西早点儿替他交了呢?”
洪元昌很委屈地看着她说:“你说的倒好,我们也想交呢,可是不知道这是给谁写的呀。当时他神志都有点儿不清楚了,又没有告诉我们这个二子是谁。后来他家里的人来了,我们给他们,他们却怎么也不要,所以就一直搁起来了。”
是啊,他们说的的确有理。徐蕾看着这个条子,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她把条子要了过来,心想一定要抽个时间给牛二送去。夜深了,天也渐渐地凉了起来,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这张破烂的纸,她怎么也睡不着。对于像她这样的家庭来说,这么一点儿钱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但是,对于像牛二那样一个人,就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啊。她不知道这家伙临死的时候,为什么会偏偏想到了牛二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又要把这样一个沉甸甸的负担强加到他的头上呢?
有谁可以和我探讨这个问题,好好来挖掘一下这个杀人犯的内心世界?报社的人很多,但是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会关心这样一件小事。爸爸倒很有头脑,但是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伤心死的。
自从妈妈遇害,他就始终铁青着脸,见谁也爱理不理,好像一只蚕那样吐着丝织着茧,要把自己整个儿封闭起来了。
还有另一个人也一定是感兴趣的,那就是周雨杉了,她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又是审讯专家,可惜她现在查出来得了白血病,正在燕京的大医院里等待骨髓移植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