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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武二十一年三月十五日,内阁首辅杨廷麟拜疏求去,帝不许。
次日,杨廷麟再疏请辞,帝仍不许,三辞,不许.....
直到杨廷麟第五次请辞归乡,朱慈烺才“勉为其难”的应允了,并亲至东郊,折柳赠别,给足老师傅面子。
皇帝亲送,还玩起了自汉唐以来殷勤挽留的折柳习俗,让原本准备集火弹劾杨廷麟的官员们,立时哑了火。
三月二十日,乾清宫传出圣旨,任命次辅杨士聪为新的内阁首辅,鸿胪寺卿方以智为次辅,直管衙门不变。
杨士聪依旧直管教化部,方以智还是负责外交。
这让杨士聪内心有些不爽,他本想着顶了杨廷麟的位子,调去吏部当尚书的,结果皇帝来个不变,升了礼部侍郎于成龙当了尚书。
吏部掌全国文官铨选、考课、爵勋之政(武官归兵部),最重要的是,吏部负责全国官员六年一度的京察考功,能量很大,几乎控制着文官升迁的道路。
总而言之,大明朝自内阁制度形成后,除了吏部,其他各部的权利大大的缩小了,在天武朝之前,没有内阁的同意,堂堂的兵部尚书甚至都没法调兵。
只有吏部,从头到尾的坚挺,吏部尚书的实际权力,远远大于阁臣。
大多的吏部尚书,根本不愿意入阁,除非兼任,否则放弃尚书之职入阁,基本就是明升暗降。
天武朝内阁改制后,所有阁臣都直管一部,这样导致了吏部尚书的权柄较之以往更大了,妥妥的一哥地位!
吏部尚书这个大肥差,杨士聪眼红了二十多年,眼瞅着原主人被赶走了,他就差挪个屁股坐上去了,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杨士聪成了内阁首辅,他没有放弃掌管吏部的愿望,兼任吏部尚书成了他当上首辅后的又一个人生目标。
这些年来,二杨之争,杨士聪不知有多少门生,被杨廷麟借助着吏部京察的机会给收拾了。
因此,杨士聪并不打算放过告老还乡的杨廷麟,他要通过收拾杨廷麟来打击现任吏部尚书于成龙。
于是,他指使门下小弟周培公状告杨廷麟。
杨廷麟作为退休老干部,已经没了官位,之前的事也被皇帝翻篇了,还能告他什么?
周培公苦苦思索三天,才想到一个理由:你家祖宅有问题!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廷麟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江西临江府清江县的祖宅到底有啥问题,是藏了黄金了?
周培公说出的问题,比藏了黄金还严重!
他说出的东西,也远比黄金的价值高!
杨廷麟的罪状是,江西祖宅占据了一块拥有王气的地皮!
王气这玩意,只可意会不可描述,说不清道不明,你觉得有就有,觉得没有就没有,完全可以滚刀肉。
但天武朝的大明,不许风闻奏事,这点周培公还是懂的,所以他是掌握一系列证据的,来证明杨廷麟的老家拥有王气。
周培公列出的第一条证据是:临江府有三皇宫!
三皇宫始建于宋代,里面供奉着伏羲、神农、黄帝三皇神位,王气浓郁!
其二,临江府的王气,使之变成了人文荟萃之胜地,代产人文。
自宋朝起,数百年来,苏轼、苏辙、范成大、朱熹、文天祥、解缙等历代名儒硕士,先后受王气感召,去临江府访贤、览胜、讲学、吟诗。
题写临江的诗文,现存数百篇,这些都是证据!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天武十五年的状元刘子壮,就是临江府清江县人,这就是王气催发出来了!
状元郎王子壮莫名躺枪,他在翰林院当编修,听到这些内容后,愤而骂娘。
好在杨士聪他们没敢说是杨廷麟作奸犯科,在科举上舞弊,让自己的老乡当状元。
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没有铁证支撑,诬陷别人科举舞弊,无异于自爆,能炸得自己尸骨无存!
周培公洋洋洒洒的弹劾奏本一出,立即引起了朝野内外的关注,有人支持,也有人骂娘。
骂娘的官员不仅骂了,还动手写奏疏反过来弹劾周培公,满嘴胡言,欺君罔上。
特别是直隶苏州府的官员,在阁臣冒襄的表率下,进行了强势抨击。
他们的理论很简单,临江府不过出了一位状元,就被说成有王气,还搞的那么玄乎,那我苏州府呢?
我苏州府光是在大明三百年间,就出了九位状元,岂不是王气喷薄?按都按不住了?
因东林书院被烧,江南的老官员们打心底痛恨杨士聪,因为此事,一个个跳出来抓住机会痛怼了一番。
苏州府人才辈出,在朝的官员个个都是满腹经纶、饱读诗书之辈,骂起人来引经据典,用意恶毒却又言辞优美,出自某典某条都给你标注好了,生怕你看不懂,白骂了。
杨士聪好歹也是同进士出身及第,与当年的复社老大张溥同年,文化造诣早已达到了一定境界,他自然看得懂。
作为内阁首辅,每天都要提前查阅呈递御前的奏疏,给予票拟,看着这些辞藻优美的嘲讽,杨士聪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因此事,朝野上吵成一片,朱慈烺却在看戏。
同时看戏的还有,太子朱和陛。
杨士聪顶了杨廷麟的位置,开始自成一派,朝廷上必须要有一支力量出现制衡他。
现在,这股力量已经渐渐形成了,是以方以智和冒襄为首的江南官员。
对朱慈烺而言,这是好事。
对太子朱和陛而言,这事好上加好。
因为冒襄是他的老师,也算是“自己人”,朝中两派人都是自己人,起码对他这个太子不会产生掣肘,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如何调节、平衡这些臣子,既要调动他们的忠诚心和积极性,又予以适当限制和合理控制,这就考验到父皇教的驭吏术了。
“术者,藏之于胸中,以偶众端,而潜御群臣者也。”
太子认为自己学的很好,完全可以学以致用,在他眼里,没有好人与坏人,忠臣与奸臣,只有能用的人和不能用的人。
现在可以用就用,将来不能用就要扔,不能在乎这个人是好是坏,这是帝王和普通人的区别!
最终,朱慈烺下旨,斥责周培公无稽之谈,罚了他半年俸禄,此事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