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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小雨洒在京都的青石道上,停了几日的雨儿,在今日又回到了京都,阴雨绵绵的天气让京都显得更加肃穆而低沉。
离无欢死去已有两日,薛破夜依旧没有从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斗中回过神来。
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拥有着出年龄的绝妙剑法,却在京都府前血溅长街,所有的前途在瞬间泯灭。
“京都风雨几人归!”薛破夜暗暗吟道。
被斩杀无欢,殷皇子却没有在一时间动反击。
唯一的插曲,只是在无欢死后两个时辰,两道折子迅地上呈到御是殷皇子呈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是讲叙无欢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凶手的情况下,却被眼睁睁地杀死在京都府前,而杀死无欢的,却是一个毫无关联的非执法人员,无非是请求皇帝陛下下旨意,将“疯子”押入天牢,听后审讯,治他一个大庭广众凶杀之罪。
另一道折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飞进了御书房,折子中明确地表示,无欢在京都府抗法,凶顽不灵,攻击官差,恰巧疯子经过,为尽大楚良民职责,出手相助,当街诛凶,恳请皇帝陛下赏赐。
皇帝陛下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两道折子扔到了面前的火炉里,仅仅片刻间,两道折子便化成了灰烬。
京都看起来一切如常,平静肃穆。
不过薛破夜能感觉到,京都被一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所笼罩,平日里清冷的街道,这两日却满是车来车往,这些都是京都官员们的座驾,来来回回,都显得匆匆忙忙。
这是一种预兆。
这种预兆,作为风火营副总卫的薛破夜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因为羽林卫是皇室禁军,得到的消息总是要比别人多一些。
薛破夜得到部下的禀告,这两日不但有许多官员聚集商议,而且更有一批暗士在京都四处活动,这些暗士的目标却是京都的官员们,大小官吏皆是目标,经常风闻某家官员被盗,某家官员潜入了小偷,甚至有些官员家中闹起鬼来。
在京都,大小官员一时风声鹤唳,他们当然知道这绝非是偶然,这些五花八门的行动,让他们感到一阵恐慌。
太仆寺少卿是掌管马政的重要官员,大楚良驹虽无北胡强悍,不过却也少不了绝世宝马。
太仆寺少卿也是极爱马之人,那匹“烈日”官马就是他喜爱的马匹之一,当这匹马拨入太仆寺名下时,这位少卿朱笔一划,“烈日”也就从官马的名册上消失。
而这匹“烈日”,也就成了太仆寺少卿的私马,少卿大人是不是地遛一遛跑一跑,悠哉乐哉。
对于一名太仆寺少卿而言,贪污几匹宝马,实在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这件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少卿大人也肯定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干的这些暗事,更何况自己扣下的宝马中,有很多还送给了四殿下刘子符,有四殿下护着,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惬意无比。
不过御史台的几名御史大人呈上了折子,甚至交上了确凿的证据。
“烈日”出生日期,出生地点,从何处运送到太仆寺马场,少卿大人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朱笔一挥,“烈日”以何种途径运出太仆寺马场,之后安置何处,少卿大人遛马多少次,每次遛马多长时间,这一切事件生过程中的物证,甚至包括勾划“烈日”的朱笔,这都有力地摆在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皇帝陛下自然和所有人想像的一样,甚至比想象中的更严厉,天威震怒,拖下去杖责五十,奄奄一息之间,全家配至北部边关。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符皇子和殷皇子手下的势力一个点一个点地被拖出来,双方都拿着确凿的证据,借由御史们的口和手,摆放在皇帝陛下的眼前。
这些官员涉及极广,时日越长,拉出来的官员也就越多,涵盖的范围也就越广,到了最后,除了羽林营和都察院,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被拖出的官吏,或大或小,都是罪名确凿。
就连京阎王的京都府衙,暗黑机构之一,也从中揪出了几个人,不过这几个人都是边缘人物,没有触及京都府的核心。
虽是如此,京都府尹魏山泰也是上折子请罪,表达了自己识人不明有负圣恩的罪责,为此,皇帝陛下罚去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可是很多人都清楚,京阎王如同狐狸,又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那几个边缘人物,京阎王恐怕早就知道有问题,一直不动手,恐怕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魏山泰是皇帝陛下的亲信大臣,罚俸一个月,只是故作姿态而已。
而这一时期,殷皇子和符皇子似乎都使出了所有的力量,喷射着怒火,毫不顾忌地,鱼死网破地斗的你死我活。
那些暗中调查对方罪证的探子们,时不时地便在暗中交手,死伤不少。
只是双方的探子都碰到奇怪的问题,因为他们在寻找证据陷入僵局,无法进行下去时,总有一群高人在暗中指点,引着他们顺利地找到证据。
这一群高人让双方的探子惊讶不已,但是在这种惨烈斗争的时刻,大家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可能地寻找到更多的罪证,对于这群高人的出现,暗探们在罪证找到时,也就很快地抛在了脑后。
对于双方的头头殷皇子和符皇子来说,对于这群高人的出现,他们却警觉起来,毕竟他们也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他们不想在他们倾尽全力一搏到底的情况下,却出现一名受利的渔翁。
在他们的心中,如今已是公开撕破脸皮,既然如此,那就来一个真正的势力大对决,只要搞到对方,自己就是未来最有可能的储君,而付出的所有代价,不管有多大,只要能成为储君,那都是值得的。
他们多少年培植起来的势力,以无欢之死为火药引,开始全面斗争起来。
这些官员遍布广泛,可以说是大楚国朝堂的基石栋梁,虽然大家都知道殷派和符派这一番政治大角逐一定会使双方元气大伤,但是很多人都认为,这么多的官员,牵连广泛,若真要全部清除,恐怕要动摇大楚朝堂的基础,也许皇帝陛下在一番杀鸡给猴看之后,就会从轻落。
可是皇帝陛下是天子,天威难测,皇帝陛下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很愤怒,他严厉地处罚着每一个获罪的臣子,或配,或斩,或下狱,或驱逐,或软禁,或灭族……!
皇帝陛下的怒火,让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以岚芜卿为的翰林学士们在朝堂上进谏,虽说许多官员品行不端,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但是毕竟朝堂还是需要人才,这些犯官之中却真有些栋梁之才,如果全部都处置了,恐怕会出现职无所员,官无所属,那反倒耽搁了朝事,误了民生。
皇帝陛下好像对这样的进谏根本听不进去,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整顿吏治的模样,随着两位皇子将对方的钉子一个一个拔出来后,皇帝陛下依旧严酷地整治着这些钉子。
京都这一轮风雨,竟然持续了一个多月,上百要员都在这场斗争中沦为牺牲品,而剩下的大臣们也战战兢兢,说不定何时在乾林殿上就被拖下去。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让殷皇子和符皇子元气大伤,都已近崩溃的边缘,两人多少年积攒起来的势力,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几乎就要挥霍一空。
这两派人马哀伤叹气,死伤一片,但是其他派系的臣僚们却都是幸灾乐祸。
至少太子党的人是笑开了怀。
太子被软禁后,太子党的人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甚至有种低着头做人的感觉,可是经过这一番风雨,太子党的人终于可以大声地笑一笑了。
谁说皇帝陛下要废立太子,眼前的事实证明,皇帝陛下正在清除着两位皇子的势力,在两位皇子互相争斗之间,悄无声息地废掉了他们的依靠和根基。
京都风雨飘摇,在混乱中却稳定如山。
京都守备营以及羽林三大行营都是严阵以待,薛破夜更是统率着风火营,每日里兵不卸甲,勤奋操练,在公羊月等三名都尉的扶持下,风火营一片肃然。
就在许多大臣担心官员被撤,职无实人的时候,皇帝陛下却以极为快捷的度,在空缺的衙门填补了大批官员。
这一批官员,除了很大一部分是从翰林院调拨出来外,在有很多是从底层的官吏中提拨上来,一切井井有条,虽然更新换代不一定能够迅上手,但是这批官员显然都是早有准备,上台之后,遵照这皇帝陛下的指示,立刻开始办差。
这一举动让许多大臣冷汗直冒。
大家已经看出来,皇帝陛下这是早有准备,这些官员说不定早就在暗中培养,翰林院的新官们,此前在翰林院编撰杜修,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所以向来不是党派之争重点拉拢的对象,虽说翰林院在这次的政治风波中也牵连不少人,但是总体而言,翰林院还是污水最少的地方之一,所以这群新上任的官员,从某种角度来说,底子还是很干净的,而且能够入翰林院,多少是有些本事的,即使进入新岗位需要时间的适应,好在还是能够顶住。
至于下级官员,大臣们此时才明白,为何皇帝陛下在最近几年频频派出钦差四处巡查,莫非就是为了考察这些官员?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只能说,皇帝陛下早就知道京都里会有这样的一场风波,或者说,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一直等着自己的儿子明面对决,然后借之清洗朝堂的党派。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此时正在御花园饮酒。
他穿着很宽松的衣衫,看起来就像一个居家的富翁一样,虽然长相威严,但是此时却带着很淡的笑容,看起来龙心甚悦。
已近寒冬,御花园当然没有春季那般的芳香遍处,色彩斑斓,不过好在有“四君子“的梅兰菊竹捧场,天下一奢华的花园也不显得平淡。
不远处,美艳高贵的皇后正与一群妃子在游戏,宫里的娱乐节目虽然不是太多,但是这一群女人自有其玩闹的项目。
“来,陪朕满饮此杯!”德庆帝带着浅浅的微笑举杯道。
在他面前,正坐着一名老者,一身黑袍,神情恭敬,却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谭子清。
谭子清表现了足够的谦恭和受宠若惊,举杯道:“谢圣上!”一口而尽。
“老家伙,朕说过很多次,饮酒在乎一个‘品’字,你这样饮酒,那就是‘牛饮’了,怎能品出酒之真谛。”德庆帝哈哈笑道。
谭子清呵呵一笑,道:“圣上,微臣只是觉得,圣上赐下的东西,定然是好东西,无论是品还是牛饮,都是圣上的隆恩,微臣饮的不是酒,是圣上的恩德。”
德庆帝大笑指着谭子清道:“朕一直以为你是个忠厚人,想不到也能说出这样好听的话来。”
谭子清正色道:“微臣所言,自肺腑!”
德庆帝摆手笑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顿了顿,沉声道:“这次你做的不错,朕曾经交给你办的事,果然办得很好。”
“圣上曾经嘱咐我严密监视群臣动静,掌握其贪赃枉法有违官声的证据,这次果然能派上用场。”谭子清赞叹道:“圣上英明远见,微臣钦佩万分。”
德庆帝叹道:“我宁可他们循规蹈矩,忠心待朕,也不想有今日。”
谭子清神情肃然,半晌才道:“圣上,微臣命人在暗中引领二殿下和四殿下的暗探找寻证据,这事恐怕是瞒不过他们的。”
德庆帝脸上立刻布满戾气,冷声道:“就算知道,时至今日,他们也无可奈何了。若不是朕想通过他们俩互相揭,看看哪些是他们的人,这两个小子朕早就罢黜了。”一握拳头,声音冰冷地继续道:“朕实在想不到,他们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朝臣,牵涉如此广泛,真还真是小瞧他们了。朕一直将他们当做孩子看,却忘记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们已被权力之心占据了身体。”
谭子清静静地坐着,不敢言语。
“这些臣子们,在朝堂口口声声要对我效忠,要我活上一万岁。”德庆帝森然道:“暗地里却与皇子勾结,结党营私,都在想着让我早死,让他们的主子登基上位,朕如今倒要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他们的主子,谁才是主宰他们命运的人!”
他猛地咳嗽起来,剧烈无比,似乎肺都要咳嗽出来,抽出黄巾,擦着嘴角,竟然沾着血丝。
谭子清立刻起身,跪伏在地,诚惶诚恐地叩道:“圣上保重龙体,圣上保重龙体,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德庆帝台了抬手,淡淡地道:“你起来!”
谭子清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德庆帝平静地道:“我不是说你,你对朕的忠诚,朕是看在眼里的,你不必多心。”
谭子清在对面坐下,德庆帝才平静地道:“朕罚下狱中的那些官员,你还是留意一下,可别因为党争让他们突然死在狱中,这些人还是有些能力的,让他们冷静一下,日后还是要用的,至于逐出京都的人,你也派人留意一阵子,若是老实便罢了,否则……你该知道怎么办!”
谭子清恭敬道:“微臣明白!”此时才明白,为何有些官员罪不至死却被杀,有些官员理当处死却被下狱,原来皇帝陛下是有针对性地给予处罚。
他是皇帝的心腹,遵照着皇帝的意思,却做每一件事情,时至今日,谭子清越来越觉得皇帝陛下是那样的深不可测,饶是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经历无数风浪,却依旧不知道皇帝陛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皇帝陛下吩咐自己前往杭州破坏太子的外库,自己这才掘出薛破夜这个人物,如今又对四皇子和二皇子下手,毫不留情,从某种程度说,皇帝陛下是在无声无息地打击着皇子们的势力,又利用皇子们打击着缠绕在他们身边的错综复杂的势力,心机之深,令人心惊。
难道皇帝陛下准备将皇位传给三皇子,否则为何要这样打击太子和两位皇子的势力根基?
谭子清不敢多想,他知道,有些事情越是去想,反而越会混乱。
“对了,你那位徒弟很有魄力啊。”德庆帝话锋一转,忽然笑道:“听说他在风火营干得不错,短短时间,就融入了风火营。”
谭子清立刻道:“那都是圣上的抬举。”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微臣以为,薛破夜确是一个可造成才,他……很灵性!”
“灵性?”德庆帝微笑道:“恐怕劣性比灵性要多。不过这样也好,我先前还担心他胆子不够大,如今看来,是我多心了。”
谭子清微一沉吟,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宫内是否需要铁三营的卫士进入,也好确保圣上的安全!”
德庆帝嘴角带着冷笑道:“莫非你觉得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伤的了我?还有谁敢伤我?”
“微臣失言!”谭子清急忙道。
德庆帝摆了摆手,平静地道:“有羽林卫,已经足够!”他站起身来,缓缓道:“你先下去,注意那些官员的动向。”说完,背负双手,向皇后那边走了过去。
谭子清站起身来,跪安之后,眼睛望着德庆帝宽阔的背影,这位暗黑头子的眼中竟然闪过恐惧之色。
柔姬被刺之后引的巨大政治风暴,让身处武炎宫的刘子谦兴奋无比。
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结果,想不到符皇子为了柔姬,竟然敢派疯子在京都府衙前当街斩杀殷皇子的爱将无欢。
之后一系列的政治风暴,更是刘子谦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如同一个猎人看着两只斑斓猛虎斗得你死我活,已近衰竭,一股从脚底冒到头顶的快感充斥着刘子谦的全身。
冷清的武炎宫内,刘子谦穿着洁白干净的宽松衣裳,披散着长,就在偏殿内跳舞。
他跳的是天罗之舞,阴柔而优美。
这诡异奇妙的天罗之舞,竟然掩盖了他的残缺,在他的舞动之间,竟似一个绝世佳人在跳着天上的霓裳之舞。<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