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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桥!”
魏郡,邺城,袁绍府邸之中,诸多谋士汇聚。
许攸荀谌刘惠审配等人目光深邃,几乎都是同一时间看着舆图上的那一点。
这一点正是位于清河中游,巨鹿郡与清河国的交汇处,巨鹿郡广宗县西面的清水河上的桥梁界桥!
历史上公孙瓒为什么和袁绍会在界桥发生战斗?
就是因为界桥属于重要的交通要道,要想过清河,就必须从这里过去,然后才能攻打魏郡。
当然,也可以顺着清河南岸一直往上游洹水方向去,但那样绕得太远。
何况不管是历史上的公孙瓒还是现在的青州刘备,进攻方向都是从东北方向往西南方向进攻,也就是从后世山东德州往河北安阳方向打。
后世的地理环境可能会出现很大差别,但在汉朝,魏郡的西北面方向,基本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平原区,几乎无险可守。
整个清河国以及渤海国,都是冀州最好的产粮区,这里地势平坦,人口繁多。和帝时期,光一个渤海郡人口就能达到一百二十多万,清河国也有七八十万。
所以这两个郡国可谓是骑兵最好的战场,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战争,要么是发生在清河边的界桥,要么是发生在黄河边的龙凑,还有巨马水之战,直到易京攻防战,才不是在河边。
从这一点上来看,袁绍的对敌思路还是非常清晰的。知道河流附近能有效限制骑兵的功能,所以才把决战地点每次都选择在河流边上,以防止公孙瓒发挥出骑兵的优势。
如今青州军大军来袭,袁绍虽然现在还有接近二十万的部队,但骑兵全军覆没,只剩下大量的步兵,导致他已经失去了和刘备在野外进行大规模决战的能力。
因为随着马镫的发明,骑射已经不再是原本骑术高超之士的专利。普通骑兵也能做到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而且这项战术本身就是青州发明。
这样一来,在平原上步兵和骑兵打,基本就是活靶子,很容易被放风筝。
所以袁军就只能打阵地战。
这就是通过双方的兵种配置得出的结论,而且打阵地战对于袁军来说,本来就更加能发挥出步兵集团结阵的优势。
毕竟青州军的陷阵营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冲锋陷阵,无往而不利。如果在野外打,重甲步兵的杀伤力太大,袁军没有一丝胜利的可能。
因此他们也只能选择在河边,河边泥沙淤积,土地较为柔软,不仅能限制骑兵的发挥,还能限制重步兵,可谓是一石二鸟。
袁绍在听到谋士们的分析之后,也认为确实只能在河边与敌人进行决战,但具体位置,他们还没有商量清楚。
郭图和辛评认为应该在甘陵城做第一道防守阻击,主要原因在于甘陵城是清河国治所,城高墙厚,经过多年经营,已经是对抗青州前线,放弃实在可惜,哪怕不能做决战地,也该留守一部分兵力。
而许攸刘惠等人则认为应该集中力量,毕其功于一役,大军就驻扎在界桥一带,这是青州军的必经之路,就在这里与青州军决战即可,没必要分散兵力给敌人。
因为双方有分歧,所以吵了好几日,大家都各有自己的道理。袁绍一时间犹豫,拿不定主意,吵了这几天来,一直都没有个结果。
“甘陵城高墙厚,乃是清河国治所,只需要派两三万人,足以抵挡十万大军。而且城池宽阔,储存两三万人一两年粮草都不是问题。此地必然不能就这样放弃,明公,你要想清楚。”
郭图力劝说道:“若是就这样把甘陵让给青州军,刘备必然以甘陵作为前线粮草运转枢纽,届时哪怕我们在界桥击败刘备,他也可以退守甘陵,重振旗鼓,再来进攻,明公,到时候我们就只能永远被动挨打,不能反击,恐怕对我军不利。”
辛评也赞同道:“明公,公则说的是对的。这样规模的战争,不是粮草问题的话,绝不是通过一战两战能够决定胜负,如果甘陵在刘备手中,进可攻,退可守,随时能再次出击,还请明公三思,甘陵绝不能丢啊。”
“笑话,你们的理由简直是无稽之谈。”
审配与郭图辛评荀谌颍川一派素来不合,冷笑说道:“甘陵如果分派兵马的话,城池就会作为孤军,到时候刘备把甘陵包围住,救还是不救?你们这是要把甘陵白送出去不说,还要搭上几万守军!”
“审正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图当时候就不乐意了,对他怒目而视道:“甘陵与界桥近在咫尺,如果刘备据城而攻,则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你觉得我们即便在界桥守住了他的进攻,他的粮草皆在甘陵,甘陵也必然守卫森严,我们难道还能对甘陵进攻不成?”
审配马上反唇相讥道:“既然是你郭公则提出来的要把甘陵留下,那不如就由你来担任甘陵守将。到时候刘备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只期望你郭公则能够坚守住城池,不要怕得开城门投降就行。”
“审正南你!”
郭图双目怒睁,恶狠狠地看着他。
一旁逢纪与许攸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看着二人发生争吵。
历史上逢纪一开始也和审配不和,官渡之战后,因为逢纪与审配都公私分明,遂成为好友,组成派系。
但现在他们的派系还是不一样,逢纪许攸为南阳派,刘惠审配为冀州派,郭图辛评荀谌为颍川派,三方派系依旧争斗不休,处于互相敌对的情况,逢纪也自然不会为审配说话。
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原本颍川派是最早失势的,因为郭图与淳于琼连续被青州军击败,导致地位下降得厉害,差点淡出权力中心。
但后来审配在大河故渎失利,让袁绍损失不小,再加上刘惠也一直没给袁绍提供什么好主意,使得冀州派略微没落。
接着又是许攸进攻济南受挫,他提出的偏师进攻兖州的策略没有奏效,还折了不少人马。还有逢纪镇守邺城,遭遇洛阳军的数次打击,让魏郡这边损兵折将,连大将颜良文丑都战死,南阳派自然也没什么颜面。
如此一来,颍川派又慢慢上位,再次进入了袁绍的视野里。
现在三方争斗不休,意见也没法统一,让袁绍的脑子都快炸掉。本来就因为进攻受挫和魏郡这边损失惨重而心情不佳,身体也是每况日下,看着几个谋士再次陷入争吵,让袁绍大为火光,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就在审配与郭图针锋相对,袁绍已经难以掩盖住火气,准备大发雷霆的时候,冀州派的中流砥柱刘惠终于说话了,他对二人道:“你们先别吵了,现在也不是争吵的时候。”
刘惠虽是冀州派,但为人比较刚正,在冀州大小官员当中素有威望,因此见到他说话,审配也是马上冷哼道:“连时势都看不明白,我懒得和他争辩。”
“井底之蛙,目光所及,短寸之间。狭目之见,只能窥底尔,吾才是不屑与你谈论。”
郭图也是马上回击。
“好了,其实你们两方都说得有道理,甘陵位置十分重要,刘备举青州之力来袭,我们必然也是要举冀州之力反击。”
审配本想继续与他互相讥讽,刘惠打断他们道:“双方大军加起来动则数十万人马,败则如山倒,,刘备至少还有座城池可以撤退,我们的后面却已经没有后路,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
众人互相对视,甘陵城离界桥非常近,如果不能占据的话,就只能拱手让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不错。”
刘惠点点头:“既然城池极为重要,那为什么不把甘陵城毁掉呢?”
“自毁城墙?”
众人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要知道甘陵城作为与青州前线的最大城池,原本就是清河国治所,比普通县城城池更高更厚,再加上多年经营,已经是一座前线重镇,极限能容纳五六万大军,城中可以储备一两年的粮草。
这也是为什么郭图会建议在城内留守一部分人的原因,首先是它的位置重要,其次是它确实易守难攻,是一座很坚固的堡垒,不比青州的平原城差多少。
现在的情形就跟刘备守平原城一样,如果不能在甘陵阻击敌人,还不如弃守城池,将偌大的一座甘陵城送出去。
结果就在大家讨论是守还是走的时候,刘惠却告诉了大家另外一种思路。
那就是,既然守不住,那就毁灭掉。
至少不给敌人留。
“仔细想想,子惠说得确实有道理。既然不能派兵守住,那就毁掉城池吧。”
审配觉得这个办法似乎也不错。
郭图连忙说道:”不行,绝对不行。甘陵经营多年,岂能轻易捣毁?如果毁掉,岂不是前功尽弃?明公,刘备经营平原多年,一样也要利用平原城阻拦我们大军,明公可见到刘备毁城?”
“此一时彼一时。”
刘惠解释道:“现在青州来势汹汹,是要与我们决一死战。我们能用的险要之地不多,不像青州那样,可以固守大河,将我们拦在大河以北。所以有的时候,该壮士断腕,还是得下定决心才行。最好把贝丘和东武城一并毁去,这样就能拉长青州军的补给线,想办法断他们的粮道了。”
把贝丘和东武城一起毁掉?
众人都被刘惠的想法惊呆了,这哪是壮士断腕,分明就是要把整个清河国给抹除干净呀。
郭图立即反对道:“明公,此法绝不行。明明甘陵可以驻兵,我们为什么要把城池毁去?原本甘陵离鄃县就远,完全可以作为前哨堡垒,阻拦敌人的进攻,以泄敌人气势。何必要自毁城墙呢?岂不闻“堕三都”之时,齐国屯兵于鲁国边境之事否?”
“这.......”
袁绍心里一惊,摇摇头道:“公则说得没错,这世上哪有自毁城墙的道理,子惠莫再说了。”
刘惠叹息道:“我知道了明公,还是由明公自己决断吧。”
众人就把此事搁置在一边,继续讨论。
没办法。
甘陵毕竟苦心经营多年,那么大一座城池,让袁绍说拆就拆,那显然不可能。他还没有那么大魄力,直接把一座大型城池给拆掉。
所以哪怕刘惠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袁绍还是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最终还是没有拿出个章程出来。
不过袁绍还是打算先开始动员军队,准备要迎来与青州的战争。
其实这两年来,虽然青州军和洛阳军也损失不少人,但袁军的损失更大。
包括在洛阳那边,就折损了约四五万人,被杀被俘。还有进攻青州方向,也损失了好几万,认真算起来,袁军的兵力几乎缩减了三分之一。
但架不住冀州底子厚,带甲百万不至于,带甲个二三十万还是有,加上一直在训练后备役,拉个二十万人马还是不成问题。
再加上进攻青州的时候,袁绍的底子并没有被打崩,基本盘以及兵力还在,倒也不是不能以青州军决一死战。
只是缺失了骑兵之后,在机动性和冲阵方面,袁军就差了不少。所以目前也只能采取守势。
界桥肯定是第一道防线,这想都不用想。
刘备那边的谋士能分析到,并不是他们多聪明。因为哪怕是一个稍微懂点军事常识的人也该明白,必经之路是什么意思。
所以界桥肯定是要守,具体怎么守,甘陵城池到底放还是弃,这些都要袁绍临阵再做决断。
目前他认为还是先开始做战争动员,等大军入驻界桥之后,再做决定。
开了一日的会议,一直到天色转黑之后,才散会。
刘惠坐上了马车,缓缓回家。
才刚到家门口,管家就上来说道:“家主有客人造访。”
“有客人?”
刘惠因为白天袁绍一直没有采纳他的计策而有些闷闷不乐,听到有人客人,纳闷道:“谁啊?”
“我。”
荀和从府邸中走出来,平静地看着他:“子惠,我们来聊一聊,冀州的未来吧。”
刘惠见是荀和,也不奇怪,伸手向府中一指,道:“请!”
“请。”
二人进了房屋,开始了他们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