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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星月隐遁,暗夜主宰着一切。
火之寺内外上下,灯火通明,万人空巷,人声鼎沸!
一个白衫青年身处寺门前的人海中,被人流挤来挤去,宛若一叶孤舟,漂泊无定。
青年看着快要关闭的寺门,当下心中一急,他闭上眼睛,撅起屁股,费力地用双手掰开一个又一个挡路的人。
不一会儿,人群停了下来,闭着眼睛的青年,听到寺门咯吱咯吱关闭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刹那间,他的眼里满是惊喜!
“呦西,竟然挤进来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前方。
寺内,香烟袅袅,庙宇如林。琉璃光灯随处可见,光芒照映在大殿前方,显得金光熠熠,佛光万丈。
正殿门前放着一口青铜巨鼎,巨鼎两旁站满了僧侣和火之国官员,僧侣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官员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顷刻间,难以言明的庄严神圣之感扑面而来,青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神情变得庄重肃穆起来。
就在这时,青年身边,一个胡子拉碴的老汉,看着青年这副严肃的表情,轻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年轻人,你是第一次来火之国吧!”
“你、你怎么知道!”
“火之国的人可不会在火之寺面前震撼!”
老汉意在言外,暗指青年没见过世面。
白衫青年闻言,俊脸一红,颈间青筋瞬间暴起,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与老汉争辩。
青年确实不是火之国的人,他叫森淼来自火之国北边的草之国。
前几日,他与父亲行商至此,听闻今日火之寺举办大名继任盛典,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和父亲商量好之后,就来了。
只是森淼没想到,火之国竟然这么刁民恶水,不近人情!
就在青年心中愤愤不平之际,火之寺内三声巨响,响彻云霄!
铛——!
铛——!
铛——!
伴随着钟声落下,雾忍清酒护卫着大殿下来到青铜巨鼎旁边。
清酒停下脚步静侍一旁,大殿下大步上前,朝着一众火之国的官员和百姓,肃穆的行了一礼,然后默然挺立于巨鼎旁边。
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火之寺住持手持圣火,一步一步从大殿下走来。
住持来到巨鼎旁边,先向大殿下点头行礼,然后与众人颔首示意。
片刻之后,他将圣火高举头顶,轻转着身体,庄严地向全场展示着圣火。
寺内顿时喧腾起来,祈祷声,欢呼声,赞美声,掌声不绝于耳!
人群中,七殿下拉着佐藤良子和黑崎俊辰的手,担心的问道:
“三哥呢?我三哥怎么还没来!”
佐藤良子与黑崎俊辰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担忧之色,面色皆有些难看。
正殿外,气氛热烈起来后,住持手一挥,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他轻轻放下圣火,缓缓放入青铜巨鼎之中。
只听嘭的一声,半人高的火舌瞬间升腾而起,把大殿下的脸颊照得通红。
“大名继任典礼现在正式开始,有请佐藤治丰大人主持大局!”
听到佐藤治丰的名字,整个火之寺再度热闹起来,顷刻间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森淼身旁,胡子拉碴的老汉又叫又跳,激动得满脸通红。
看到老头有些好笑的举动,森淼却并不惊奇,就连远在草之国生活的他,都听说过佐藤治丰的贤名。
值得一提的是,这名望并不是吹出来的,而是佐藤治丰实打实做出来的。
建学、修路、扶贫、济民,他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落在实处,火之国百姓看在眼里,终生受益的好事。
火之国百姓,或许会有人对大名有所微词,但提起佐藤治丰,没有人会不发自肺腑的称一声大人!
就连身为外乡人的森淼,都觉得这样隆重的典礼由佐藤治丰大人主持,再合适不过了。
偏殿中,在众人的欢呼声、掌声中,佐藤治丰朝着大殿下和住持昂首阔步走来,风度翩翩。
火光打在佐藤治丰的脸上,神圣的红,掩盖住了他眼底刻骨铭心的恨。
人群中,七殿下看到佐藤治丰,小脸顷刻间变得一片惨白,他瞬间松开抓着黑崎俊辰的手,双手紧紧环抱住佐藤良子的腿,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眼,仅仅一眼,年幼的七殿下就觉头痛欲裂,仿佛远处佐藤治丰的每一步都走在他的心尖上一般,是那么让他害怕!恐惧!绝望!
记忆中皮肤上那种深入骨髓,深入记忆的疼像炙热的烙铁一样,印在七殿下的心上。
被七殿下抱着的佐藤良子鼻翼颤动着,泪水早已打湿了脸颊,她伏下身子,把小小的七殿下抱在怀中。
佐藤治丰,她曾经的父亲,现在的仇人,过去有多珍惜、多尊敬,现在就有多痛苦、多绝望。
那个男人曾经是她的神明,而她对于那个男人来说一直都只是玩物……
是的,玩物!
多么可怕的一个词汇!
养育她十多年的父亲,竟然把她视作玩物!
过去,佐藤良子生活在假相之中,她向真相伸出双手,渴望真相!
现在,佐藤良子终于知道了真相,她却宁愿活在过去,之至死去!
正殿前,佐藤治丰停下了脚步,朝着众人压了压手,全场再度安静了下来。
“我是火之国第一大臣佐藤治丰,长篇大论的话我就不说了,接下来,让我们直入主题,请大殿下激活圣火吧!”
言罢,佐藤治丰朝着大殿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即恭顺地低下了头,同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笑容意味难明,不知是自得还是讥笑,不知是大仇得报的怅然若失,还是胜利在望的索然无味!
也许都有吧!
一旁的大殿下松开袖中握紧匕首的手,来到巨鼎附近,从住持手中接过礼器,刺破右手食指,血液瞬间流出。
看着在指间不断凝聚的血珠,大殿下鹰眼中闪烁着泪光。
这一路走来的孤独有谁人能知?
多少爱人亲人皆离他而去!
大殿下失魂落魄地一笑,下一秒一双鹰眼之中却燃起了熊熊烈焰,透过火焰,他看到的是被佐藤治丰害死的二弟、四弟和父亲的惨状。
大殿下手心向上,把手悬在巨鼎之上,感受到圣火的温度,他灿然一笑!
在最神圣的一刻降临之前,他决定再最后看一眼佐藤治丰,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大殿下鹰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看向佐藤治丰,仿佛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佐藤治丰低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殿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只要他成了大名,多少个佐藤治丰,他都能杀!
想到这里,大殿下狂笑着翻过手掌,任由血液滴落在青铜巨鼎当中。
血滴重重朝着巨鼎中的圣火坠去!
“呲——!”
火舌瞬间吞没了大殿下的鲜血。
顷刻间——
全场死寂!
下一秒全场哗然!
“为什么没有通天的火柱!”
“神已经抛弃火之国了吗?”
“大殿下不是大名阁下的血脉吗?”
看着毫无反应的青铜巨鼎,听着下方传来的质疑,大殿下头晕目眩,他仿佛是置身于汪洋大海中的沧海一粟,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原吉神代的儿子!我将替神而代!我将……怎么可能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
大殿下的鹰眼一横,眼中满是疯狂之色,他拿起礼器狠狠在手背豁开一个口子,鲜血如同涓涓细流滴入巨鼎之中。
如此同时,一众火之国官员紧张地围在大殿下旁边,不安地朝鼎中看去。
直至此刻,青铜巨鼎,依旧毫无反应!
“这……”
“竟然没有……”
“大殿下,你!”
“哗!”
全场犹如暴沸的油锅,声浪如风暴,涌起惊天动地的气势!
听着声浪中的咒骂与质疑,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巨鼎,大殿下踉跄地朝后退去。
“咣当!”
大殿下重重摔在佐藤治丰脚下,袖里的匕首闪着寒光落在了地上。
佐藤治丰不屑的踢飞了匕首,弯下腰,对大殿下冷笑不已。
“蠢货!”
起身的瞬间,他又恢复了儒雅。
“大殿下是大名阁下仅剩的亲子,他没能激活圣火,这就是神意!看来原吉已经……”
佐藤治丰身后,火之寺住持一脸惊悚的看着佐藤治丰,双腿不住的颤抖,几乎无法站稳。
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竟然在行窃国之事!
深受历代大名信任的住持,自然是知道原吉隐秘的。
原吉替神而代是真的,圣火传承也是真的。
激活圣火的传承,通常由上一任大名与下一任大名之间秘密亲传。
但如有继承者不服,只需要杀光其他继承者,就可以不通过传承,激活圣火,问鼎火之国!
佐藤治丰说大殿下是大名阁下仅剩的亲子,便一定是谎言!
仅剩的亲子绝对可以激活圣火!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住持上前一步,准备揭发佐藤治丰的真面目,没等他开口,他的耳畔,瞬间响起了一声低吟。
“幻术,操心之术!”
住持应声朝后倒去。
雾忍清酒伸出双手扶住住持,冷笑不已。
‘怎么会让你这个老家伙,坏治丰大人的好事呢!’
他的右手,按在住持的后心骨,一股劲力瞬间打入住持的身体!
这是雾隐暗部特有的手段,劲力入体,不伤心脉,却会挤压血管,形成致死性的血栓,不是经验丰富的忍者或者医师根本察觉不到。
‘安心睡吧,这一觉醒来你就该在净土了!’
片刻之后,清酒佯装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喊到:
“住持昏倒了!住持昏倒了!”
注意力被青铜巨鼎吸引的僧侣,瞬间回过神来,急忙把住持围在中间。
“并无大碍,只是昏迷罢了!维护寺内秩序,一定不能骚乱起来!”
“是!”
刻意压低自己存在感的清酒淡定地从僧侣中功成身退,颇有杀人红尘中,脱身白燕里的潇洒之感!
他踩着躺在地上的大殿下的身体,静静走到佐藤治丰身后。
看着脚下面若死灰的大殿下,清酒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感慨不已。
在这人吃人的世界中,失败者没有价值,更不值得同情!
“原吉已经失去神意!当务之急是……”
就在清酒感慨不已的时候,佐藤治丰的激昂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现实,看着下方被佐藤治丰蛊惑的百姓,清酒心中一片平静。
‘这样我们就可以顺利摆脱叛忍之名,从新开始了!但是,再想什么理由才会让鬼灯、辉夜和水无月三位大人,不轻易放弃生命呢?’
想到这里,清酒眼里闪烁着泪意。
一个雾隐村的见习忍者,想要毕业需要杀死他最亲近的同伴,斩断最初、最本真的羁绊。
你以为这很残忍吗?
不!这仅仅是个开始!
成为忍者之后,为了保证秘密永远是秘密,你永远不知道,哪次任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会给你致命一击。
清酒,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且不止一次。
他是执行者!
同伴的血洒在他的身上是热的,可他的心却是冷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酒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终于他也到了被人清算的时候!
当同一个村子的同伴,向他挥起大刀,清酒在心中又一次问自己为什么?
忍者就只能做没有感情的工具吗?
清酒并不畏惧死亡,他只是害怕孤独,心有不甘!
这世间,他感受过的温暖有很多,有的来自太阳,有的来自被窝,有的来自炉火,唯独没有感受过来自同伴的温暖。
并不是他的同伴不能带给他温暖,而是这个冰冷的村子,不允许!
是的,不允许!
村子不需要有感情的忍者!
清酒越想越不甘心!他是真的很不甘心!
于是他拿起苦无反抗起来,他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战,但还是麻木、本能地刺向对方的要害。
清酒不害怕死亡,但也不想被人杀死。
起码那一刻他还不想死。
这一战双方并没有分出生死,路过的三代水影制止了这场没有意义的厮杀。
那一日,三代水影仅凭三言两语,就让清酒和执行者哭得泪流满面。
都是被规则束缚、伤害的人,没有谁会比谁更冷酷!更无情!
这世间,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人可以战胜孤独!
哭并不丢人!没有了希望和方向,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才丢人!
那之后,他和执行者决定追随三代水影的脚步,为村子带来新的光辉!
几番波折之后,清酒和执行者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三代水影的影卫,成为守护彼此的同伴。
直到那个时候,他和执行者才互道了名字。
巧的是,执行者叫青稞,他叫清酒。
种种原因相加,他们很快成了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最开始,清酒和青稞进入了鬼灯银月的小队。
他们起先对这个文文弱弱的队长颇有意见,处处和他作对,但是没过多久男人就用宛如魔神一般的实力折服了他们。
渐渐的水无月东,辉夜清骨这样实力强大的忍者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三代水影的势力一天天日益强大起来,雾隐村压制已久的矛盾却终于爆发了。
以三代水影为首的改革派,和以长老团为首的守旧派发生了巨大的冲突!
冲突的关键点在于,三代水影想要废除村子里的清算保密制度!
可这对长老团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他们的权力地位全都源于这个制度!因此双方的敌对是必然的。
雾隐村拥有忍界最多的血继家族,血继忍者既代表着高级战力,同时又是村子里最桀骜不驯的一群人。
哪个忍村对血继忍者不是又爱又恨呢!
因此清算保密制度便在雾隐村顺利诞生了,这一制度通过减少血继忍者的数量,来削弱血继家族的实力,从而保证血继家族的可控性。
与此同时,雾隐村高层凭借着清算保密制度,间接掌控了所有雾忍的性命,威慑着血继家族,维护着村子的稳定。
三代水影的决策,在长老团看来,无疑是幼稚、天真、不成熟的!
而三代水影觉得长老团是在公器私用,草菅人命!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看雾隐村大乱将至,一封密信让雾隐村缓了一口大气。
三年前的某一天,这封密信呈在了三代水影的办公桌上。
看完密信后,三代水影当即一拍桌子,决定进攻涡之国!
他动员了所有的改革派,想要凭借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还雾隐村一个朗朗晴空!
清酒和青稞自然不会反对自己的信仰,亦在出征的队伍之列。
战争前期凭借着三代水影、鬼灯银月、水无月东、辉夜清骨的超强实力,雾隐一方打的涡之国的漩涡一族节节败退。
第一回合,雾隐村对涡之国的进攻势如破竹!
紧接着虽然漩涡一族拼尽全力奋力抵抗着,但是由于人数、实力等方面的差距,雾隐村没付出多大代价,便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就在涡之国即将覆灭之际,漩涡一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既没有逃跑,也没有投降,反而倾巢而出,用所有人的生命朝着三代水影发动了极其恐怖的封印忍术——连环里四象封印之术!!!
伴随着漩涡族人的牺牲,涡之国废墟之上,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升起,顷刻间就在空中连接成片,化作了一片灰墨天空。
死寂!阴冷!孤独!绝望!
漩涡一族用生命做笔,在天空中泼墨挥毫,浓墨如注,倾倒而下,势若天倾!
顷刻间,遮天蔽日的黑暗吞噬了光明,吞噬了海水,吞噬了废墟,吞噬了所有它想吞噬的一切!
没有什么可以逃离黑暗的捕捉,强如三代水影也只能乖乖饮恨!
清酒的视野里只剩下了如墨一般的黑!!!
他拼命朝着三代水影跑去,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清酒最敬爱的三代水影,永远地长眠在了那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尸骨无存!
涡之国是亡了,雾隐村也胜了!
而他们却绝望了!
这一场战争,没有胜者!
三代水影死了,象征着雾隐村希望的太阳永坠西海,再也不会从东山升起了!
希望?温暖?同伴?变革?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战争的结束、信仰的死亡,失去了意义。
顷刻间,他们变得一无所有!
宛若魔神一般杀人不眨眼的鬼灯银月哭了!
为了信仰战斗到咳血的辉夜清骨哭了!
永远笑容可掬守护大家生命的水无月东跪倒在水里哭了!
一切都结束了!
雾隐村还是原来的雾隐村!
雾忍也依旧是冰冷的工具!
一切都没有变!
唯一改变的或许只是他们的身份,从影卫变成了叛忍,从功臣变成了村子清算的对象!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一众影卫一蹶不振!
清酒看着失去信仰,心生绝望的众人,怕他们想不开,强挤出一抹笑容对他们说道:
“请各位大人为我而战吧!”
“怎么做?”
“不如就帮我找一个安身之所,找一个家吧!”
鬼灯银月、水无月东、辉夜清骨想都没想便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找一个家——
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成了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活下去的希望。
尽管大家都活得生不如死,但是起码还活着不是吗?
只要还活着,或许就能看到希望!
清酒如是想。
他看向眼前的佐藤治丰,沉吟起来。
一旦佐藤治丰登上大名之位,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后,鬼灯银月三人一定又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对于清酒来说,鬼灯银月三人是同伴亦是亲人,一旦他们离开,即使他有了一个家,家中空荡荡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不是吗?
房子、车子等等其他皆为点缀,无足轻重!
清酒不需要别的,只要这些同伴们能活着就好!既然如此,那就杀了佐藤治丰,一直流浪好了!
想到这里,清酒看着眼前的佐藤治丰,目光陡然阴冷,他漠然地伸出了右手,朝着佐藤治丰的心脏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