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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男人来说,有时候女人的心思特别令人费解。
比如此刻,若是一个男人的话,是绝对不会用如此恶毒的话语挑拨陈默的,毕竟折了面子不要紧,万一惹的他恼了,月仙楼关门大吉也不过就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偏李九妹就这么做了,不但做了,还直戳陈默的短处,仿佛不激怒他不罢休似的。
陈默倏地停住了步子,折身返了回来,蹬蹬蹬几步上了木台,快步冲到了纱幔前边,伸手就去掀开。
“嘶——”底下倒抽冷气的声音响成一片,纱幔后边曼妙的倩影也噌的立起身来,飞快向后闪去。
所有人都在猜测陈默如何发作的时候,他偏偏却在指尖堪堪触及纱幔的时候停了下来,苦笑了一声:“罢了罢了,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事实如此,咱家又怎好迁怒于人?”一时间意兴阑珊,被人揭破伤疤的痛楚不翼而飞,垂头丧气,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这下人们再次傻眼。在大家伙普遍的认知当中,内宫中的“老爷”个个性格古怪,睚眦必报,方才陈默揪着应久珍不放,便印证了这点。♀,如今更大的羞辱加身,都寻思他不定怎么发狂呢,谁知却是这么个结局。失望者有之,异样者有之,众相纷呈,十分精彩。
李九妹其实在陈默冲回来的时候便后了悔,她能知道陈默的短处,对陈默的能力自然也知之甚祥,深悔不该图一时口快,种下这么大的冤仇。正自琢磨着赔不是,下来再怎么寻人说和……不防陈默居然虎头蛇尾,倒被狠狠闪了一下,眸子中异彩爆闪,心说这人好生奇怪。
“九姑娘年幼无知,还望老爷饶恕则个,”最初应久珍旁边的那名红衣女人终于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她虽是月仙楼的**,却没李九妹那么大的胆子,跪地求情,口称“老爷”,低头顺目,姿态放的低之又低。
“妈妈起来吧,咱家不怪她。”陈默落寞的挥了挥手,忍不住想起了春桃的话,心中不免问了一句:琪儿啊琪儿,你是真如春桃说的那样考验咱,还是有什么顾虑呢?为什么连面都不肯见上一见啊?
**花名如烟,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风月班头,争相赎身者不知凡几,后来当了应久珍的外室,闲了两年,到底舍不得纸醉金迷前呼后拥的日子,重新下海开起了这座月仙楼。应久珍开头还不乐意,后来见生意越来越好,尤其是李九妹火了之后,来往的全是达官富贾,便也上起心来,心甘情愿的过来当起了掌柜。
如烟天生是做买卖的材料,最懂以和为贵的道理,现在见陈默答应不再追究,顿时松了口气,招呼着小厮“上好酒”,倒满两杯亲手奉上:“老爷大人大量,奴家深感恩德,特此水酒一杯,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这才将另外一杯递给陈默。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陈默接杯在手,苦笑一声:“妈妈这是逼着咱家雪上加霜啊!”说着仰脖灌进了嘴里,只觉一股辛辣顺喉而下,热血上涌,将空杯一递:“索性也是喝了,再来!”
如烟自无不从,如是者三,陈默本不善饮,如此又快又急的连干了四杯,虽然感觉度数不高,酒劲儿也涌了上来,狂态发作,上前一把从如烟手里夺过了酒壶,嘴对嘴儿的灌了起来。
“少言,少喝点!”一直躲在后边的刘右跟赵振宇终于忍不住上前相劝,人是跟着他俩一起出来的,万一出点岔子,他俩可就没法儿交代了。
骆思恭这才发现赵振宇,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狠狠瞪他一眼:低喝一声:“傻站着什么,没看他醉了么?还不夺了他的酒壶?”
赵振宇吓的一哆嗦,依言去抢酒壶,却被陈默躲过,指着他的鼻子傻笑:“你也想喝啊,老子偏不让你喝……骆大人明明是你父亲,偏还藏着掖着……”
“少言,你真的醉了!”刘右趁陈默不防从后边夺过了酒壶,顺手扔在旁边,抱住他,想把他从木台上拖下去。
“老子没醉!”陈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了刘右。他确实没醉,只是长久憋在心头的巨大压力让他迫切的想要寻找一个出口发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脸红的猴屁股一般,一把搂住了刘右的肩膀:“你看咱像醉了么?咱还能唱歌呢?不信咱唱给你听,‘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不对,这词儿不对,现在应该唱这首:
‘从前,现在,过去,再不问。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飘过,白云外。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苦海,不辨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这是陈默后世最喜欢的一首歌,每次听到,都忍不住想起《大话西游》中至尊宝忍痛放手紫霞的情景,总是鼻子发酸眼眶发红,如今唱起来,恰和他此刻心境,到最后时,脑海中淡蓝身影闪现,再思及这几个月所受的苦楚,一时间悲从中来,竟然热泪盈眶,恸哭失声起来。
老实说陈默的歌喉绝对算不上动听,加之这首歌粤语唱出来才有味道,偏他根本就不会,此刻狼嚎一通,毫无美感可言。众人只觉他疯疯癫癫的撒酒疯,又是好笑又是同情,根本就无心听他唱些什么。
只有一直躲在纱幔后边的李九妹,不但听清楚了陈默所唱的全部歌词,更是从他走音的声调中品评到一种淡淡的伤感。细细琢磨,不禁越想越有味道,生恐一时忘了,急忙起身回了后楼,拿出纸笔匆匆记了下来,又调琴弦,轻挑细抹,和音清唱了数遍,总算大致复现了后世原唱的韵味儿。这才长吁口气,伸了个懒腰,问贴身丫鬟:“杏儿,前边人都走了么?杏儿——”
杏儿如梦方醒,脸上尤挂泪痕:“姑娘,这便是陈公公唱的那首词儿么?这词儿真怪,调子也怪,他唱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听姑娘唱,怎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是啊,心里难受!”李九妹附和了一句,神色怔忪了片刻,突然轻叹说道:“这词儿还是头一次听到,若是陈公公所作,那他对太后宫里的那个宫娥倒真是用情至深了……宦官中居然也有如此痴情的种子,真是……”
“真是什么?”杏儿听李九妹住口不说,忍不住追问。
“真是什么?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李九妹突然一笑,如花轻颤,良久才止住,扶额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那天都察院那个魏大人来咱每这儿吃醉了酒说什么来着,‘灯市火海’,还边说边哭,倒跟这个陈公公今天差不多……”
“喝醉了酒的人都差不多,奴婢也喝醉过,过后连自己说过些什么都不记得呢……”
“是啊,”李九妹点点头,突然问道:“对了,你还没说,前边客人们都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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