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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
听见爱依这傻乎乎的声音,上杉櫂笑着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哥哥也是这么摸花火姐姐的吗?”爱依在椅子上晃着小脚,今天要去上学,穿的是白丘小学的小学生制服。
“的确会这么摸头。”上杉櫂帮忙把桌子上的一瓶牛奶拿给她喝。
“似乎大人都很喜欢这样摸头。”爱依双手捧过牛奶,然后小口小口地抿着喝。
“这是一种称赞可爱的方式。”上杉櫂盯住自己碗里漂亮的煎蛋,陷入了自己对花火的感情的思考。
两姐妹吃早饭吃得快,上杉櫂和花丸花火几乎只吃了一半,她们背着小书包,戴起帽子要离家了。
“要不要我和花火姐姐送你们过去?”
“嘻嘻,哥哥和花火姐姐趁我和姐姐不在的时候好好爱爱就可以了。”爱依在门口笑着说,小女孩的声音带有俏皮的滋味。
当然,爱爱是恋爱的意思,可以理解为恩爱。
“哥哥,花火姐姐,我和爱依就先离开了。”千爱依比起妹妹还是要更加懂事。
“嗯,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
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转角口之后,上杉櫂去看身旁的花丸花火。
“......”
“......”
“对不起。”
“櫂君......”花丸花火也与他的视线对视上。
“虽然我和花火你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你每天也为我做那么多事情,早餐、晚餐、衣服、家务,但我...似乎还没怎么去学会爱你。”
花丸花火沉默了小片刻后,抬起眼说:“这些事情,櫂君不也是会帮花火的忙吗?”
上杉櫂深吸一口气,随后又缓缓舒出,这样能让心境稍稍平复:“花火总是能很好地为我着想,我却有时候会忽略细节,总觉得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櫂君...没关系的...花火不会在意这些......”
花火不会在意,他很清楚,他在意的是自己对不住她。
现在出口说什么“你不在意我在意”太过于矫情,上杉櫂只有去想自己怎样能去理解她。
他笑着问道:
“还有几个月我们就结婚了,花火真的愿意和我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愿意...当然愿意......”花丸花火两只小手合拢在一起,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璀璨的钻石仍如几年前一样光彩夺目,当时他能为自己戴上一生的约定,是到现在为止,最为幸福的时刻。
上杉櫂听见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能感受到深沉且真诚的爱意。
眼前,她可爱鲜明的样子永远都会在眼中闪烁出朦胧的光芒。
泪容、笑容、面容,花丸花火脸庞的精致轮廓早已刻入了心里,她的动作、神态、声音、香味...每一处都无不在扣响灵魂荡漾。
17岁的少女,就这么认真的爱了自己十多年......
“櫂君...?”花丸花火看见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并且眼眶渐渐泛红。
话语在口中发酵,良久,他笑着说: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花火穿婚纱时的纯洁美丽,她会迈着轻盈的脚步,从百合花丛中走来,驻足在我的面前......那一天,她可爱的脸庞一定会对我绽放如花火般灿烂的幸福笑颜。”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花丸花火悄悄迈步,向前抱住了他,将脸庞慢慢贴在他的胸口。
上杉櫂愣了一秒,随后也缓缓拥起了怀里娇小的身躯。
越是将她抱久,心中洋溢出现的甜蜜就越是让脸庞忍不住低头对她微笑。
“櫂君...和花火认识多久了?”花丸花火闭上了眼眸。
“三岁相识,十五岁订婚,十八岁结婚,目前共同走过了十五年的岁月。”
“很长么......”
“很短。”
“其实...现在还没有结婚。”
“快了。”
“很长吗...?”
“很短。”
胸口熟悉的感觉与温度,让她彷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躲在他怀里喊櫂哥哥的小女孩。
渐渐地,花丸花火不再说话,只是抱着他,脸庞在他的胸口安详温馨。
“櫂君...花火会永远喜欢你的...你也一定要永远相信......”
.....
吃完早饭,就是各自离开家,各自去大学的时间。
“在学校其实我也挺想你的。”
“櫂君要是想花火,可以随时在line上和花火聊天。”
就站在门前的石板上,不知是何种情绪在引导自己,上杉櫂总不想让她离得太远。
爱恋是中什么感觉,真的只有在她身上才能体会到。
每每见到她美丽的身影驻足在前方,虚化了她身后的背影,旋即,她精致的脸庞也似乎在眼前有了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之沉溺的可爱。
裙摆、圆皮鞋、圆帽、钻戒...也都因为她的存在而闪烁出称之为美妙的光彩。
“想不想周末出去玩一转,马上就要到七月了。”上杉櫂不知道怎么能想她对自己一样对她好,只能试着邀请她出去玩一玩。
“好呀。”
“还没说会去会哪里玩呢。”上杉櫂带着她向街道上走。
“公园、动物园、海边、乡村、山林,都可以。”
上杉櫂在她缤紫色的眼眸、笑着的脸庞里认出了潜台词。
“去看看花怎么样?我在网上看见栃木县的紫藤花在今年开了第二次。”
“嗯。”
“那就这么约好了。”上杉櫂向她伸出小拇指。
花丸花火看了看他,也伸出小拇指勾上去,两个人左右手相互拉紧,拇指印在一块。
站在电车站台前,上杉櫂放下了挥动的手,注视花火所坐的电车离开。
随着车厢的远去,迎面刮来了尾风,呜殃呜殃的轨道声仍徘回耳畔,逐渐飞到远方,身边是低头看手机等下一辆列车的人们。
能在这么多人中,从小相遇,真的是幸运。
上杉櫂从城市远处收回了目光,走出车站。
进了东大校区,走了七八分钟能看见大片银杏,很多穿蓝色衣服的清洁工戴着帽子在清扫校园,刚走到安田讲堂附近,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奥野教授。”
上杉櫂走上去,在阳光闪耀的银杏树下打了声招呼。
奥野教授似乎是刚来学校,提着公文包,听到有人喊他,也就回过身去。
“原来是櫂啊。”
“嗯,早上好,教授。”上杉櫂昨晚上通过邮件知道奥野教授是在前天回来了。
“你早上有课没有?”
“没有。”
奥野教授毫不意外的表情。
“永井贤的黑格尔精神学你不打算去学学?”
“永井教授的课很好,但我没有打算学的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虽然课很值得学,但是我因为懒,懒得去学。
“任性。”奥野教授摇了摇头。
上杉櫂不去选修这门课的原因,是他想泡在图书馆看小说,偶尔再补一补课堂上的笔记。
奥野教授又抬起头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故意挺了挺身板,用拖长的音调说:
“櫂啊,七月近在眼前了。”
上杉櫂立即反应过来,这快到期末了,命脉就在奥野教授手里,“教授,再给个机会。”
“这个嘛...嗯......我出差的时候,匆匆喝到一种用浓缩咖啡、牛奶、可可粉调配的意式咖啡,挺对胃口,但我不清楚叫什么名字。”
“浓缩奶卡,我知道,冷门了一些,但我会。”
可恶的权利,但谁让期末挂不挂科,全由教授说了算。
“会就好,”奥野教授又微微笑道,“期末考试会给你们出一些有趣的题目。”
“是什么?”
“我记得你第二外语选修的是中文吧?”
“对。”
“那最后一题唱一首中文歌就好,默写歌词还有加分。”
这算不算提前泄题?
但大学期末考,唱首歌会不会过于简单了一些?
“教授这......”
“嫌简单了?这可不简单,你知道你那些同学的水平?连我听了都嫌弃,一个个说着什么五月病,全跑去玩了。多留点心,和几个中国留学生多说说话也不会把‘腿酸’解答成‘脚臭’,把‘走路腿很酸’翻译成,‘脚臭在路上’。”
“酸”这个字,在日文里只有表示味道的时候才会使用。
上杉櫂甚至能想象中文教授在批阅卷子时被气笑的样子。
他估计这学生不知道中文“走路”是什么意思,随便翻译一下补在了后面。
“最近有写小论文吗?”
“有。”
“你那么贪玩,再写一篇让我看看水平。”
“教授,论文这种事情不能这么草率。”
奥野教授勉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3000字随便写写就有了,立意不限,引用好文献,再给我看。”
事无论是小学中学大学的老师,都喜欢给学生布置些额外的作业。
上杉櫂这是被特别照顾了,他也清楚教授是不想他过于颓废学业。
不过遇到教授好心打个招呼,莫名多了个小论文作业,真是无妄之灾。
看来还是不能随便跟老师打招呼。
上午的课在临近中午,上杉櫂还是去泡综合图书馆。
走在西式风格的图书架之间,他看见了有本书写着“黑格尔哲学”。
今天又听了黑格尔这个名字,但也没有去学过,也就随手拿下来翻阅。
站在走廊十多分钟,他看着书,又走走停停的,最后才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
书内讲的内容挺有意思。
里面有个思考。
我=我≠我。
我还不能等于我?
想到这个的时候又会有出“我怎么证明我是我。”的问题。
上杉櫂摸着下巴思考,假定一个人物B,以B的认知来确定自己是A。
B知道,A就是A,即我=我。
但这个A是6岁的a,在B的认知中,他也只认识6岁的A。
a长大了,成长了,a还是A,但不是B认识的A,即我≠我。
黑格尔又在书中说过“真理的圆圈”、“以终点为.asxs.”。
A和B从小时候分别离开后重逢,B认出了A是曾经6岁的a,B从此丰富了自己对6岁a的概念,明白了a就是A。
但两人分开之后,A又必定会成长,B又很又可能不再认识A,从此就陷入了“我=我≠我”的公式。
很有意思的公式,上杉櫂觉得能从这个简单公式里学习到更高层次的哲学。
但显然这个精神思想已经有了很深的研究,想学会不是一朝一夕能促成的。
在图书馆借阅了这本书,上杉櫂带着它去上课。
课程是大学的基础数学,他感觉没什么意思了,抱着哲学研究。
我=我≠我这个公式有什么意义?是否是一句废话?
“上杉你选修了永井教授的课程?”
户冢桂千看见他的书名上有“黑格尔”这几个字,他清楚这是19世纪德国着名的哲学家。
“没有。”
“那你怎么研究哲学去了?”
“闲的没事吃饱了就会去想一些有意思的问题。”
“事实上文学不都是闲的没事想出来的东西?”
上杉櫂拿起书,指着里面一句黑格尔的名言:
【凡是存在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是存在的。】
户冢桂千笑了笑:“黑格尔我读过一些,这个合理不是一般理解的合理。”
上杉櫂:“这要去看怎么理解这个‘合理’了,就像一千个人的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从不同角度出发,解答也会变多。文学的出现或许是无聊的记叙与想象,但到后来都有了重大意义。”
他又放下了书,摩挲着书的硬质边角。
“其实我在想,从什么角度能去更好的‘爱’。”
他沉默了几秒。
“户冢,你和女朋友现在是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我?我们刚刚谈恋爱不久,她在身边读书,看见她翻书的手,我都会有点小紧张。”
“那你觉得这种感觉会消退吗?”
“应该会吧,新鲜感之所以是新鲜感,就是因为它新鲜。”
“看似恍然大悟,其实就是废话吧。”上杉櫂笑着说。
“怎么会,这句话在我这里有提醒强调的作用,既然它提醒强调了意义,那么这句废话就不是废话。”
“跑题了,回过话,”上杉櫂说,“你觉得从什么角度再能去更好地‘爱’。”
“爱这个情绪很深远,你说更好地去爱,应该是去想爱人,那想要爱人,就需要让被爱的人感受到爱,这该怎么做?”
上杉櫂思考了一下,“竭力去爱?”
“你陷入思想误区了,上杉,”户冢桂千说,“你的竭力爱固然能让人感受,但却不你所说的最大限度,最大限度是什么?重要的是不是你的竭力,而是对方的体会。”
上杉櫂不停摩挲书边角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扭头去看他:
“你是说,要以对方的感受去爱,才是合适角度的爱?”
“对啊,很简单的道理不是?最近我学了一句中文,叫‘好心办坏事’,你是好心,但对别人是坏事,如果依着对方的想法去好心,那么就是能让别人最大限度的感受到你的好心,爱也应该差不多。”
“当然,我只是站在旁观的角度随便说说。”
“不,你说得很对。”上杉櫂说,“谢谢了。”
户冢桂千在他的脸上看了两眼,察觉他的情绪有些奇怪:“你和花丸桑,感情出现问题了?昨天不还是很恩爱吗...?”
“不,我们没有问题,但我觉得我有问题。”
“......”
户冢桂千安静了几秒,心里想,怎么今天的对话都这么有哲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