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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恶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过去。
“你高兴甚?你知道这生茶熟茶该往哪里销吗?”
岩罕一脸的懵:“这不是该往大唐走吗?”
王恶翻了个白眼。
即便是到了后世,普洱茶依旧不是中原地带的主流茶品,口味上的差异妨碍了它的市场扩大。
“拜托,大唐的茶叶基本是清淡的,你家的大叶茶味道要浓郁得多,在大唐没有多少市场,也卖不起价!”王恶差点气笑了。
你个憨憨,以为额会给自己培养一个竞争对手呐!
岩罕一脸的惊讶。
“记住了,高原之上,吐蕃、苏毗、象雄才是你们这茶叶的最大市场!他们那里菜少,吃得比较油腻,正需要这浓茶刮一刮肠子里的油。”王恶卖弄自己的见识。“对了,以后这茶就给额叫‘普洱茶’了。”
真强势啊!连个茶叶名称都要定好。
岩罕应了一声。
王恶似笑非笑的看着岩罕:“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额给你们一条销路,你该怎么回报?”
岩罕沉默了许久。
钱财?呵呵,在这位面前谈钱是自取其辱。
“请左少卿明示。”岩罕不习惯兜圈子,直接询问。
“你们的人,每次上高原的所见所闻,定期写成册子,自然会有大唐的人找你们拿。”王恶图穷匕见,露出了真实意图。
岩罕明白,这样一来,勐泐国就有把柄握在大唐手中,如果两边翻脸,大唐一抖出来,勐泐国的这条财路可就彻底断了。
但是,有选择么?
担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考虑怎么把肉吃到肚子里!
只要小心些,只是记录见闻而已,又不是去搞事,轻易不会惹上祸端。
“勐泐国愿意做。”岩罕表态。
呵呵,将整个云南囊括怀中,倒是要看看谁还能兴风作浪。
历史上的大唐,在这一点上就做得不好,不重视云南,目光最多盯到六诏,以为云南偏远没有战略价值,结果六诏合一,迅速吃下整个滇西,继而向云南东部扩展,还吞并了部分骠国的土地,一时间连大唐都奈何不得。
所以,后世有许多云南人,对果敢等地有很深的执念,原因就在于,那曾经是南诏的土地,上面更是聚居了大量的华人。
这一次的方案报上去,却招致重臣们的一致反对。
偏殿内,长孙无忌率先开火:“隋唐二朝为何不取此地?山高林密、道路难行,不利于大军作战,民风彪悍,夷民难以开化!硬要说起来,就是不划算!”
高士廉难得一见的附和:“晋之后,南朝宋、齐、梁逐步退出云南,陈霸先建立陈国取代梁国,完全退出云南之地,盖因云南之地夷人不曾开化,极难相处,管理此一隅,较整个剑南道都耗费钱财。”
房玄龄比较委婉些:“你的《三国演义》里,曹操杀杨修的理由,鸡肋。”
意思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王恶微微叹息,朝中重臣都是这般看法,难怪日后南诏会坐大。
“你们只看到了投入,却看不到产出。云南矿种齐全,煤、铅、锌、锡、铜、磷、银储量巨大,药材、木材、香料储量丰富,青壮操练得当则战斗力强悍,更能威慑骠国、天竺等邻国。”
“这么庞大一片领土,大唐不取,自有对头去取,结果就是资敌。一旦有谁吞下这片土地,将会实力暴涨,成为大唐南端的大患!自汉之后,前人付出的努力付诸东流!”
“额很奇怪一件事,对突厥英明睿智的大唐重臣,为甚在西南方向就失了水准呢?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王恶长叹。
著名的安史之乱,虽然祸起范阳,究其源头,却是因为大唐的西南策略失控,而鲜于仲通出战讨伐,又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盘外因素,因其战败致使南诏膨胀,大唐西南战略转攻为守,要防吐蕃、要防南诏,焦头烂额的,也让安禄山看到大唐的虚弱,看透大唐的外强中干,于是范阳渔鼓震天响。
南诏脱离大唐,投入了吐蕃的怀抱,更让吐蕃有了借道出兵侵扰大唐的渠道,于是大唐更疲于奔命。
可惜,从李世民到李隆基,对西南的重视一直不够!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势力整合这些松散的部落、王国,就能迅速形成一个对大唐有威胁的势力。各位,你们是要坐等到那时才肯亡羊补牢吗?你们的运筹帷幄呢?你们的料敌先机呢?”
这一刻,王恶化身怼神,一个个的怼了过去。
实际上,这一长杆子,连李世民都打在里面了。
大唐建国之后,一直忙于应付各地势力,平了王世充、窦建德,又起了刘黑闼,接着要应付梁师都、突厥,可谓征战不休,一直无暇顾及西南。
好不容易平了突厥,国库里干净得耗子看了都得落泪,要不是有大唐皇家钱庄与大唐远洋水师帮补,李世民都能被穷疯了的官员逼着去向世家借钱了。
所以,西南方向的短视,归根结底就一个字:穷!
然后,习惯性的,即便是大唐有节余了,他们也不会去想经营西南——经营西域的丝绸之路它不香吗?
如果是个人,挑肥拣瘦无可厚非;可是,这是国家战略!
王恶的慷慨陈词让偏殿内安静下来。
许久,李世民出声打破了尴尬。
“此等战略失误,非臣工之过,实乃朕未能兼顾全局。”
皇帝认错了,并将全部过失揽自己头上,还有谁能反对?
这不是意气之争,而是大唐国策的变迁,即便有争执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既然王少卿对西南诸事了如指掌,陛下何不委派他去收复各部?”长孙无忌这话听上去总感觉哪里不对。
李世民似乎有些意动。
敢提出更改国策,王恶自然也早有准备:“陛下,臣举荐鸿胪寺主簿顿珠与掌固柳田去处理西南事宜。”
顿珠,李世民自然不陌生,对他的能力也不怀疑。
“柳田?就是你当日为他大闹兵部的吧?”李世民倒是对当日的柳田有印象,主要是有伤都不去治、叫嚣着要拉兵部陪葬的硬气做派实在是太对脾气了。
“是他,臣这是略略假公济私,好歹得对得起他上次受的罪。”王恶也没甚好隐瞒的。
“既然如此,吏部下个文,将那小掌固提个录事罢。”李世民随口道。
区区一个从九品的录事,能让皇帝开金口,也算是破天荒了。
长孙无忌却是扬眉:“陛下,这不适合吧?鸿胪寺掌固不过是流外七等,骤然提从九品,步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嗯?
李世民诧异地看了舅兄一眼。
辅机,你这心眼,是不是有点小啊?
“有甚不合适!难道能让柳田顶着掌固的名头出使?若果如此,大唐的颜面何在?”
李世民艴然不悦。
鸿胪寺内。
顿珠听到王恶举荐自己出使西南、收复各零散部族,抚须一声长笑,对王恶拱手,显得对这能立功的机会颇为满意。
至于难度,呵呵,只要有一成希望,对从事邦交的工作人员来说就不是难事。
柳田接到录事的告身,堂堂七尺男儿眼泪吧嗒直掉。
柳田很清楚,凭自己,一辈子不可能越过流外这道门槛。
这是左少卿为酬自己在兵部的表现,从陛下那时讨来的!
至于说出使西南,从入鸿胪寺那一天起,柳田就盼着有一日能一展羽翼,飞给世人看看了。
唐俭都震惊了。
以一己之力改变既定国策,王端正这小子,不得了啊!
“老夫已经乞骸骨了,估计这一次不会批下来。”唐俭絮叨着。
除非是极招皇帝忌惮或厌恶的,否则,即便是告老还乡,也应当是三请三辞。
好比某个宴席,好吃鸡屁股的主人挟着鸡屁股四下问:“谁要?谁吃?你们不吃额吃了哈。”
套路,都是套路。
对于唐观的作为,唐俭只能叹气。
除了写封信,将其中利弊与他分说了,唐俭也无能为力。
毕竟,唐观所作所为在规则允许的范围;
毕竟,娃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阿耶不可能一辈子指手画脚,那只会招人厌。
“郎君,市面上出现了类似的炒茶。”王恶回到别府,钱旺皱着眉头禀告。
这个很正常,你别以为人家都是傻子,炒茶这东西,只要肯琢磨,不能说完全相似,就是有七成相似也很正常。
“问题在于,他家的茶叶,从品相到味道,与额们家的有九成相似。”钱旺很恼火。
王恶笑了。
钱不钱的,王恶现在倒是不在意,如果别人是公平竞争,王恶也只能认了,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但是!
如果谁想踩着王恶往上爬,王恶不介意让他尝尝魔王的手段!
“岭南那头怎么说?”王恶问道。
呵呵,幸亏当初还留了一个心眼,让冯盎把制茶的几道工序分开,不至于被人全盘端走。
春州刺史冯智戴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排查出的结果,是一个负责前面工序的大匠被人重金收买了,冯智戴已经扣下这大匠的家眷,并让春州府兵押解大匠到雍州府报案,案子已经由雍州府少尹萧胜接手。
“忒不痛快!”王恶嘟囔了一句,放下茶盅。“第五招,召集人手,来活了!”
第五招兴奋地在院子里狂吼:“混账东西们!要随郎君出去搞事情了!出来慢的没有份啊!”
王恶一拍脑门子。
这都甚么人呐,成天惦记着搞事情!
“别听第五招胡咧咧,额们是文明人,讲道理。”王恶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们讲道理。
“是,文明人,讲道理。”疯狂赶到院子里的护卫们煞有介事地点头,表情却是“额们会用刀子和别人讲道理”。
一帮粗胚啊!
王恶无奈地摇头,如传说中的恶霸一般带着这十几名护卫上街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