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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寺这头,王恶难得地过去点卯。
张行成斜睥着王恶:“哟,蓝田侯还记得自己在鸿胪寺有职司呐?最近一个月,本官都未见到蓝田侯的身影呐。”
王恶讪讪一笑。
是啊,净忙乎百骑与铁路署的事了,鸿胪寺这边有点忽略了。
“高句丽使者等候觐见半月有余了。”
嗯,这才是鸿胪寺卿略有不满的真正原因。
哪有外交主官一直晾着不见人的道理?
幸亏典客署这一帮属官早已习惯了左少卿的行事风格,才没张行成那么少见多怪。
番邦嘛,等个半个月怎么了?
要真有急事,顿珠、盘常一定会去将王恶寻来。
这不是没大事么?
四方馆高句丽馆内,使者高男福坐卧不安。
半个月不能见到主管外交的鸿胪寺左少卿,足够表明大唐的恶劣态度了。
呵呵,就是见到鸿胪寺卿张行成,那厮也是推三阻四,硬说是左少卿的职司,不便插手。
你还是不是他上官了?
终于,留在鸿胪寺门口的侍卫回报,鸿胪寺左少卿上衙了!
苍天啊,大地啊,他终于来了!
高男福觉得自己都快等疯了。
盛装进入鸿胪寺,高男福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左少卿,恶名满江湖的魔王!
高男福不禁为王恶的年轻震惊。
这一位,今年还未三十,坐镇鸿胪寺已经数年了。
如果不是父亲被扶为傀儡,自己在官场里,即便再挣扎几年也不可能到达此高位。
“高句丽高男福,奉父王之命,拜见左少卿。”
不装了,摊牌了,高男福就是高句丽倒霉的末代王者高藏长子。
子不言父讳,高男福当然不可能叫出“宝藏王”这称呼。
这不合礼法。
“太子,还是王子?”
王恶待宾主落座,奉茶之后,开始叙话。
高男福笑得有些苦涩:“家父不过是一介傀儡,立什么太子?王宫中,荣留王的血仍未干。”
这话没法接,当年荣留王之死,好歹有王恶的因素在内。
王·坑·恶的算计没有起决定性作用,但无疑起了催化剂的作用。
脸皮厚,不意味着能否认事实。
“也是,泉盖苏文自任莫离支,堪称一手遮天。”
王恶迅速转移话题。
王顾左右而言他,官场必备技能。
“外臣此来,有一事相求。荣留王之前在大唐皇家钱庄的存款,能不能兑现了?”
呵呵,讨债的?
你不知道在银行,长期不动的账户会被清理入“长期不动户”?
你不知道长期不动户里的钱,其实极少有人兑现?
王恶啜了口茶水,面现难色:“不瞒王子,那笔钱,扯皮了好几年。大唐皇家钱庄高句丽分部存款第二百五十条规定:存款人意外身故,只有直系亲属才有继承权。众所周知,荣留王的直系亲属,尽数被泉盖苏文杀了,没有继承人了啊。”
(本规定详见第二百八十章:贞观九年的骚操作。)
“法理不外乎人情。如果高句丽愿意俯首称臣,向大唐朝贡,不知能否网开一面?”
其实这话,说的人与听的人都知道纯属废话。
北面,是大唐占据了的辽东;
南面,是大唐得手的新罗府与百济府。
高句丽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外援尽去。
昔日辽东霸主的做派早已尽敛,只能小心翼翼地乞求不要触怒大唐,免得导致高句丽传承断绝。
称臣是唯一的选择。
还得看大唐乐不乐意接受了。
“如果陛下愿意接受称臣,本官倒不介意指点迷津。”
王恶淡淡一笑。
很多规章制度,设立之初就有后门的,就如电脑程序的后门一般。
外人来破获了这个后门,叫黑客;
自己人动用了这个后门,就是大数据。
但是,有意思的是,高藏似乎并不想借机勾连大唐,对泉盖苏文做些什么。
唇亡齿寒?
想不到还有傀儡顾忌这个。
又或者,是高男福身边也有泉盖苏文的人监视?
高句丽这一次的贡品很充足,金银珠宝、人参、貂皮,从魏晋时流落入高句丽的字画典籍,还有一些二王的书法作品。
相对而言,名册上的美女与马匹,算是档次最低的贡品。
朝堂上的百官为高句丽的称臣而感到兴奋,绝大多数人还是喜闻乐见的,觉得从此东线无战事。
在三省看来,无所谓,虚名而已。
房玄龄、高士廉执牛耳的三省,对务实极其看重,这种花团锦簇的表面文章,呵呵就是了。
奈何好大喜功的李世民喜欢啊!
史书上,又得对朕浓墨重彩地描上一笔了吧?
玄武门之恶,在这些功绩面前,足够掩盖了吧?
金银珠宝、人参、貂皮入民部,书画典籍可得入宫,美女、马匹正好赏赐群臣,顺便朕有点寡人之疾也情有可原吧。
好处收够了,李世民大笔一挥,封了高藏一个高句丽王。
惠而不费,实在。
至于说其他的,你是不是想多了?
多少将士辛辛苦苦拿下的辽东,难道还能因为人家几句软话还回去?
你是不是傻?
朝堂上,文官对李世民的处置没有意见,武将那头却在嘀咕了。
“高句丽都称臣了,以后还能去哪里打仗?”
“难道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陛下,不要啊!”
“好歹让额们打打高句丽过个瘾吧?”
“廉颇未老,尚能饭!”
有文化的武将与粗胚的武将,口吻天差地别,但意思都一样:好歹给个能打着玩的对头啊!
李世民只是微笑,并不开口安抚,眼神却让武将们安静下来。
急甚么?
你们忘了天策上将了么?
堂堂天策上将,眼光会如此短浅,不将新罗府、百济府与辽东连成一片?
别逗。
眼前接纳高句丽称臣,不过是因为大唐陆续扩张,速度太快了,需要有意识的踩一下刹车。
新占之地,连外派官员都吃紧。
不要提那些国子监生。
那一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目光就盯着大唐腹地,想捡点轻省的肥差。
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缓一缓,很有必要的。
唯一不太爽的是王恶。
入!
竟然真要教高句丽走后门?
虽然明知道“长期不动户”是不记入大唐皇家钱庄的收益,没有自己的份,可那莫名的心痛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