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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摇钵,一边把数据记录在身边的空地上,精神集中,混然忘记了周遭一切事。
曹炟又做梦了,依旧是那个悬崖,依旧是那个跳舞的女子,依旧是有清风四溢,依旧是星月之下,如梦的媚惑。
这次,女子并未落下悬崖,而是像灵蛇似的攀于他的身上,勾起了他体内一股特别的感觉,整个人像浮于火山山癫,被烈火炙烤般难受又迷乱。在梦里,他脑中空白,眼中除了这个女子再无其他,二人翻云覆雨,尽享鱼水之欢,女子的每寸肌肤的触感,都那样的真实,女子的发丝,盖满了他的脸,他闻到她发间的香味,有点熟悉,有点陌生,有点沉迷——
梦里的沉浮,使他忘却所有,然而那女子,却在最后一刻,又往那悬崖而去,并且回眸一笑,接着纵身跳到崖下去。曹炟蓦然惊醒,梦里最后的时刻,他扯住了那女子的红色轻纱衣袖蠹。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又是一梦呢!
只是——这个梦又过于真实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能与尉迟靖做那种事,导致春夢连连……
他懊恼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身边早已经没有尉迟靖髹。
立刻下榻,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几个黑衣人闯入了帐中,他们手持飞旋刀,刷刷刷便往曹炟攻来,曹炟眼眸一冷,便与这几个人战在一处。曹炟的功夫向来以轻灵敏捷见长,并不适用于横冲直撞,在这狭小的帐内倒也能施展得开,勉强地穿过他们的刀阵,打到帐外来,只见外面已经一片刀光剑影。
这次来袭击的人不少,尹铉拔刀亲自上阵,与黑衣人缠斗。
听得某处一声惊叫,却是尹彩玉被吓得跌倒在地,头发被黑衣人的飞旋刀险险地削去几缕,而尹凤则抢了士兵的大刀,冷面与这些黑衣人对抗,不过她本来身上就有伤还没有痊愈,又要护着尹彩玉便显得非常吃力。
看着尹凤耍刀的模样,他脑中忽然出现梦中那穿着纱衣的女子,她们的动作似有相似之处……
就这么一晃神,一把刀便要刺到他的后心来,好在不远处的唐环看到,用力地撞向曹炟,二人一起滚倒在一边,饶是如此也非常狼狈,唐环大喊,“来人护驾!”
谢流云带着几个人及时出来,拦住了黑衣人。
谢流云的剑法不错,曹炟稍微缓了口气问道:“唐大人,有没有见到公主?”
“没有!皇上,我们先离开这里!”
曹炟怎么肯,没见到尉迟靖,他是万万不能离开的。当下道:“唐大人,带人去把公主找出来!”
唐环刚应了声,曹炟又见尹凤那边险向环生,几乎要抵挡不住了,曹炟几步赶到尹凤处,替她拦下了几剑,尹凤身子一晃,似乎是已经撑到了尽头,尹彩玉赶紧爬起来扶住她,听得尹彩玉道;“这些杀手是从哪里来的?如此怪异,使用的是这种会飞的刀呢,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其实吧,尹彩玉在汾城的时候,便从尹铉那里偶尔听说过有关飞旋刀的事情,当时尹铉猜测用飞旋刀的杀手很可能是保护尉迟靖的人,现在生死关头,她依旧不忘提想曹炟,这些飞旋刀杀手的特性。
曹炟没有理会她,只对尹凤道:“去帐子里躲着!”
尹凤应了声,然而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依旧在旁边肆机帮助曹炟,就在这时,曹炟的手腕被回旋刀锋割了下,也不知道深浅,只觉得几缕鲜血随着刀锋而往出,尹凤惊呼一声,竟是不顾一切冲过去,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撞上那个杀手,二人翻倒在地,那杀手恶狠狠地以回旋刀往她的脖子上切去,尹凤死死地抓住那人的手腕,奋力抵抗,曹炟忍痛一剑挑开那个的回旋刀,尹凤翻身上来,骑在那人的身上,拳头像雨点般落下去,硬是将拳上打出了血,最后将那人打得躺在地上不动了,尹彩玉才过去将尹凤抱住,“别打了,她已经死了!”
尹凤不顾自己的形象,像个男子般打人的模样,令曹炟印象深刻,而且她为了救他奋不顾身!
曹炟往四周看了看,发觉至少来了五六百个黑衣人,而且都是武林高手,不像是杀手团队,倒像是一支队伍。
她牵起尹凤和尹彩玉的手,“跟我走!”
……
再说尉迟靖,此时却已经不在高坡之上,她一边演算,一边继续摇卦,一步一步地进入一条小路,其实后面的打斗声已经很大了,而且就有人倒在她身后不远处,但她因为太投入,竟是恍然未觉,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待到某处地方时,她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地面,不一会儿,把旁边的土沙弄掉些,露出一块活动的青砖。
她把青砖起开,就见里头有个圆环,倒像是某种机关。她继续演算,卜卦,得到的却是“地水师卦”。
师卦象征在柔顺的外表下埋伏着凶险与机遇,即大吉大凶并存。得师卦者,因众成势,但却隐忧多多。正则使之浑然一体,可成大业;邪则一旦失控,为害惨烈。
师卦所代表的吉凶为“东南”方。
而圆形环扣上正好有与指类似类的刻痕,她想了想,轻轻转动环行扣,停在东南的位置,抬头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秀眉微拧,干脆放弃了环形扣,继续往前走,这一步踏出去,方知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简单,在她踏前一步的时候,周围的山形河岳仿若有了新的变化,只见大树成荫,绿璃掩映,而山下的碧落行宫却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看起来,却有了些稍微的变化。
尉迟靖有点惊喜,同时也更加郑重了,果然这碧落行宫是有问题的,然而这样走下去,是好是坏却不一定。
她想回头去叫曹炟一起,然而回过头,却见来路幽幽曲曲,小茎通幽,不知道要通到何方去,而之前的营帐、灯火和打斗,已经完全被摒弃在这个世界之外了。
这一退,若不能退回原位,只怕更加凶险,不如便直接往前好了。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继续往前行去。
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这条小道中。
而仍然陷在打斗中的众人却还不知道她的情况,曹炟带着尹凤和尹彩玉到了一处还算僻静的树丛内,叮嘱她们,“打斗结束之前且勿出来!”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尹凤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皇上,你要去干什么?”
曹炟看了她一眼,固执地扯回自己的衣袖,“不知道靖儿怎么样了,我要去找她。”
“不可以!皇上,这次飞旋刀杀手来势汹汹,明显是要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皇上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太危险了!”尹凤劝说着。
曹炟淡然一笑,只依旧头也不回地往营地而去,听得尹彩玉在他的身后喊,“皇上,这些人使的是飞旋刀,分明就是尉迟靖的人,她自然会没事的,但是皇上不可再去冒险啊!”
曹炟像是没有听见,他现在心里只有慌。
从开始打斗到现在,若是尉迟靖没事,现在应该会往营帐的方向而来,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一路之上,黑衣杀手依旧猖狂,曹炟身边的侍卫固然也武功高强,然而毕竟人数有些少,一时双拳难敌四手,他手中的锋刃闪闪,冲入了血雨腥风之中。
唐环眼见着他去而复返,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喊着,“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而他自己其实已经自身难保,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刀,最后终于倒在地上,却还是捶着地大喊,“保护皇上!保护皇上啊!”
曹炟的轻功很好,身法敏捷迅速,所以如果不硬和对手接招,闪躲过去问题还不是很大,只见他一边自刀锋的缝隙中闪躲,一边大声喊道:“靖儿!尉迟靖,你在哪里!靖儿!”
“靖儿!靖儿!”他的一声声呼唤震动了很多其他的人,谢流云只有更加凶狠地去返击那些黑衣人,而尹铉在狠狠回击几招后却跳出了战圈,向身边的副手道:“赶在皇上的前面去找到尉迟靖,将她杀了!”
副手听闻,立刻招呼了几个人,于乱斗中机警的四处寻找尉迟靖的身影。
……
再说尹凤与尹彩玉躲在那处,眼见着曹炟不顾生命安危重新闯了进去,尹彩玉的眸子里满是不平,“他心里为何就只有一个尉迟靖?为何?我们这两个大活人在这里,为何他都看不到!”
尹凤欲言双止,想说点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是盯着曹炟在刀光剑影里穿梭的身影而沉默着。
正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黑衣人,飞旋刀首先出手,刀就在尹凤和尹彩玉的头顶飞过,二人赶紧蹲下身子,饶是如此还是被人发现,尹凤一把抓起尹彩玉的手,“快跑!”
在这样的时候,没有谁能真正的护她们安全,尹彩玉是明白这点的,立刻跟着尹凤往林子更深处跑去,而那队黑衣人似乎一直追在后面,二人跑到一个高坡上的时候,尹彩玉的脚蓦然一滑,整个人尖叫了一声滚到坡下去,尹凤眼见她躺在那里半晌爬不起来,咬咬牙,扔下她继续往前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地停下,然后发现周围雾气腾腾,似乎听不到那些黑衣人追来的声音,但是她自己也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她干脆靠在树杆上,休息片刻。
清晨时分,昨晚的营地上,一片狼籍。
向来爱干净的曹炟髻发些微散乱,袍子上数处都有血迹,面色苍白,黑眸里布满阴沉。
两个侍卫回报,“皇上,黑衣人已经退去!”
曹炟紧抿的唇,终于冷冷地迸出一个字,“杀!”
侍卫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说了声是,便招乎起队伍,“追上他们,全部就地斩杀!”
这侍卫的肩上,绣有梅花印记。
梅花杀手现在是曹炟麾下的队伍,这件事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了。侍卫安排完毕,便来到曹炟的面前复命,只听得曹炟道:“为何会来的这么晚?”虽然梅花杀手的出现的确挽救了营地的败势,然而出现的,毕竟还是太晚了,谢流云、唐环甚至是尹铉,包括曹炟自己,都挂了彩,死去的侍卫的尸体更铺满整个山坡。
侍卫答道:“回皇上,昨晚发现打斗以后,已经是立刻要行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面前的道路数变,我们竟一时找不到正确的道路,以至于困在营地之地,待天快要亮的时候,道路才忽然明晰,我们——”
话未说完,已经被曹炟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无能!”
他实在想不通,一支这么精干的队伍,怎么会在附近迷路。
侍卫低着头,“皇上恕罪!”
“找到陈留公主尉迟靖!将功折罪!否则——”曹炟的话没有说完,然而眉稍眼角满含的冷厉寒芒已经让在场诸人都打了个寒颤。
……待一切安排妥当,曹炟依旧不肯去休息。
谢流云伤了腿,此时虽然已经包扎过,但是整个人还是很狼狈,声音有些沙哑地道;“皇上,这件事过于蹊跷,梅花卫队可不是一般的队伍,队伍里人才众多,怎么会忽然迷路?”
曹炟似乎无心听他分析,只道:“杀尽了他们便罢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却还往四周看着,一个晚上了,尉迟靖还是没有出现。
尹铉忽然道:“皇上,微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炟虽然心中烦乱,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讲。”
“皇上,谢大人说的对,梅花卫队是不可能轻易迷路的,再说,若按照一般的情况,即使分不清方向,只听着打斗的声音也不可能迷路,若微臣猜得不错,可能是有人设置了迷障,将他们困在营地外。如今在此地,能有这种本事的,除了尉迟靖恐怕没有他人,便是冲虚子也没这本事,而且来袭者,又分明是回旋刀杀手,如果微臣记得不错的话,回旋刀杀手曾经在汾城也出现过,似乎是听取尉迟靖的哨令。”
他的话刚说完,曹炟忽然呕了口鲜血出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谢流云吓了一跳,却见曹炟只是抹去唇角的血迹,无事人似的,冷冷对尹铉道:“若抓到回旋刀杀手的活口,便尽管拷问,没有证据之明,大司马还是莫要妄加猜测!”
尹铉道了声是,唇角却有些嘲讽的。
他坚信这次的事情,必须尉迟靖有关,回旋刀杀手便是铁证。
待尹铉离开后,谢流云赶紧扶住曹炟,“皇上,大司马是否猜对了?”
曹炟瞥了他一眼,将他推开,“你竟也是这样想靖儿的。”
“微臣不能不这样想!皇上,尉迟靖已经不是从前的安歌!你们之间本来就是势成水火,可是这几日居然一反常态,与皇上重修旧缘,这件事怎么看都怎么令人意外!前不久皇上才强占了她!一个女子,贞操在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的重要,在她的心里,你是她的仇人,她忽然与皇上和解,恐怕便是为了杀皇上,她有理由这样做啊!”
“住口!”曹炟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又呕了一口鲜血出来,谢流云一下子跪了下去,“皇上保重龙体!”
曹炟拿出手帕,试去唇角的鲜血,好不容易才能使自己语气缓和平稳。
他亲自扶起谢流云,道:“靖儿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污蔑她。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她是无辜的,只要找到她,一切都会清楚了,在此之前,不许你们这样说她。”
谢流云的胸口涌动着一大团乌云般的悲伤,那是只有男子与男子之间,才会产生的理解与悲痛。
最终,他只是微微哽咽着简短地说了几个字,“皇上,微臣,陪你一起找。”
……这时又有人来报,“皇上,尹姑娘失踪了!”
谢流云忙问,“哪位尹姑娘?”
那人道:“尹凤尹姑娘!还有尹彩玉姑娘也受了重伤,刚刚被救回,现在昏迷不醒!”
听得曹炟道:“派人去找,一定要把尹凤姑娘找回来!”
再说尹凤,此时正困在布满大雾的树林中,虽然天亮了好一会儿,雾似乎还没有散去,而她奔了整晚,已经累得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再加上没有任何的水和食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下去。
她想着,自己莫非要死在这林中了?当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生所受的污辱,竟是没有办法去逆袭了。
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忽然看到晨雾中,一个白衣飘飘的人走近。
此人形态昳丽,面如傅粉,朱衣自拭,色转晈然,一双眸子却是似笑非笑,令人看不通透。
他走到她的面前来,向她伸出了手,“姑娘定是迷路了,来,我带你出去。”
“你是谁?”尹凤有气无力地问,人却警觉地后退了两步。
那人微微一笑,“我叫石隐,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在这里,只有我能救你。”
可能他的语气柔和如清风,又或许真的到了死亡的边缘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也或许他的眼神真诚而令人信任,总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石隐的语气很温和,笑道:“你来山里的日子不好,若是遇到了好日子,其实这里也挺美的,风景好,空气好,会令人无比的愉悦。”
“你对这里很熟悉,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我并不住在这里,但是我对这里很熟悉。”
二人边聊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已经可以看清楚一条大道直通到山上,而不远处似乎有人声,显然是士兵在寻找着什么人。石隐笑笑地道:“这些都是和帝的人,想必是在寻找于你,你便在这里等他们好了。”
“我一定会让皇上好好感谢你的。”尹凤道。
“不不不,请你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一定不要告诉他你见过我,我和他可是死对头呢!以后你就明白了。”石隐似乎笃定尹凤会遵守他的话,笑看着她往后退,重新退回到林中,眼眨间便不见了。
忽听得有人道:“那不是尹姑娘吗!”
立刻有几个士兵围了过来,尹凤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尹彩玉、尹凤还有唐环这些伤员,被提前送下了山,离开的时候,曹炟亲自来送,尹凤当时已经清醒过来,见到曹炟立刻哭了起来,哀哀地叫了声,“皇上——”
这一声让在场之人的鼻子都酸了。
曹炟心头也很愧疚,想到她若不是不顾一切来护他,可能不会伤成这样,又想自己若不是把她抛在树丛中,她便不会失踪,而致劳累到旧伤发作。这时轻轻地握了她的手道;“先回碧落行宫养伤,不管怎么样,养伤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都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