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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作者有话说)
乾元帝瞥了她眼,向左右道:“还不扶皇后回去?”太监宫娥们听说,只得过来将李皇后从地上扶起,又有个宫娥将李皇后脱簪请罪时拔下的两支金簪捡起来。
李皇后垂眼看了看那对金簪,蓦然想起当日昭贤妃还是才人时住在椒房殿里,也曾在椒房殿中脱簪请罪,不想还没两年,竟以颠倒若此,这都是乾元帝不分青红皂白地偏爱那妖妃的缘故。可拿=着妖妃凭什么能叫乾元帝这样爱她?无非是靠着她那张脸!李皇后想在这里,心头的恶念竟是不可抑止。
合欢殿的宫娥太监们簇拥着李皇后出了合欢殿,将她交在椒房殿的人手上,金盛脸上凝重地将乾元帝的话与黄女官说了,只道:“娘娘说了,虽五殿下挪到了广明殿,她还能照看一二,还请殿下放心。”
李皇后在肩舆上听着这话,竟是哈哈哈笑了两声,双眼闪亮地看了看合欢殿,向着金盛招一招手,金盛趋步过来,弯下腰道:“殿下有什么吩咐?”李皇后在肩舆上俯下身,在金盛的耳边道:“你去问问你们娘娘,想不想知道圣上为何这样偏爱她?”说了又抬起头来,向着合欢殿上的匾额看了眼,道:“走!”脸上没了哀戚之色,双唇抿得紧紧地,显出嘴角两道深沟来。金盛看着李皇后的模样,只觉李皇后仿佛有着什么不一样了一般。
又说乾元帝打发走了李皇后,又向玉娘道:“景宁挪出来后,他身边的人你都换过了。”玉娘情知这是为着如今景宁身边的人是李皇后安排的,要是依旧由这些人照应,景宁与李皇后之间日后未必无情。可如今将人都换过了,景宁又只有两三岁,没人在他身边说,过得几年也就能将李皇后忘得干干净净,这是乾元帝一丝情面也不给李皇后与护国公一系留了。想他当日能那样对沈如兰,如今这样对护国公也不出奇。进而他能这样对着李皇后,如何未必不能这样对自家,玉娘越想越发觉得心寒,自宝康出生后已软了些的心肠又硬了起来,垂了眼缓声道:“是,妾知道了。”
乾元帝看着玉娘温顺神色,将她的脸摸了两摸,缓声道:“你多操心些,左右那孩子没了亲娘,你多疼他,他日后自然亲近你。咱们有儿子,他便是咱们儿子的助力,若是咱们运气不好,你有他,下半世也不用愁。”玉娘微微笑道:“妾明白。圣上这是为着妾好。”乾元帝在玉娘鼻子上点了点,又在她眼上亲了亲,笑道:“还算你有良心。”玉娘脸上微微一笑,往乾元帝胸前靠了靠,将脸藏在他怀中,将眼中的冷淡遮了过去。
且说景和那里也没料着事情会这样风云突变,看着仿佛到了绝境的谢逢春转眼间化险为夷,还了一身清白。他是个精明的,仔细想了回也就知道上了当,猜度着那个尸身正是为着他们准备的,是个引蛇出洞之计。
景和心中一瞬懊恼如何自家下手缓了缓,一瞬又有些佩服那位昭贤妃的聪慧果决,竟能反击得这样漂亮,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将护国公一系废了,连着自家与高贵妃手上的人脉都有了损失。旁的不说虽吴一贯等人缓了缓,并未抢在头里,至多跟着人附和两句,虽乾元帝性窄,然法不责众,他要迁怒记恨的,也是抢在头里那几个,还轮不着跟风的。可到底不太好出声的了,不然以乾元帝那肯记恨的性子,指不定就两回并做一回处置了。
如今看来,也只有承恩候那位留在老家的姨娘倒像是个把柄,若是她没个错处,为何承恩候一家子进京定居,偏将她留着了?不独留着,所关处还布置成了个佛堂,想是犯了什么过失,这才有此下场。只看着承恩候一家子进京,这位姨娘心中未必无怨,若是能将她握在手上,许能套出些话也未可知。只是如何将那个人搞在自己手上又不叫昭贤妃知道,倒是是个问题。
景和正想,就听着广明殿中一阵人声,这是自景淳叫乾元帝关了后,广明殿中头回这样热闹,景和推了窗向外一看,却见宫娥太监们来来回回地整理景淳从前住的那间屋子,象是有人要住过来的模样。
说来乾元帝一共五子,长子景淳已关了起来,并未听着恩旨要将他挪出来,三子景明也早搬了过来,因受母兄连累,如今的景明也不太叫乾元帝喜欢了。皇四子早夭,余下的便是景宁了,可照着年岁,景宁还不到搬进来的时间。
景和眉头动了动了,正要问话,就看着门前的太监宫娥们纷纷跪倒,就有四个宫娥先走了进来,后头又跟着一顶肩舆,直抬了进来,肩舆上坐了个十七八岁的丽人,梳着流云髻,鬓边只插着半只巴掌般大的一朵羊脂白玉雕成的玉芙蓉,和她的粉面相称,也不知道是玉白还是她的脸颊更白,竟然是昭贤妃。
看着昭贤妃过来,景和只得从自家偏殿中出去,走在玉娘肩舆前请安。
看着景和拜下去,玉娘唇边就绽了些笑容,慢慢吞吞地道:“原来是三殿下也在,今儿没去书房吗?”景和想了想,回道:“昭母妃日夜辛苦,凡事都要周全妥帖,操心如此,还要念着儿臣学业,儿臣如何敢当。”
这话中就有暗指玉娘百般谋划的意思,原是景和到底年轻气盛,看着玉娘一副自若模样,自家一番辛苦却付诸了流水,有些忍不住气,话才出口就生了懊恼,正要挽回,就看着昭贤妃点头道:“你叫我一声母妃,我问一问你也是应该的。”景和不想玉娘对自家的暗示如充耳不闻一般,又抬头看了玉娘一眼,倒是看着昭贤妃把眼光都落在正在收拾的偏殿上。
景和又想了想,仗着自家是儿子,年龄又小,索性装个无知,笑问道:“昭母妃要收拾屋子,可是大哥要回来了吗?”
玉娘看着宫娥太监们收拾的偏殿,恍若无事地道:“圣上说殿下身上不好,要将五皇子挪出来,就在广明殿住着,三皇子也大了,以后多照顾照顾弟弟罢。”
景和不想还不到四岁的景宁要过来,一瞬间都是想着只怕是这位昭贤妃在乾元帝跟前进了什么谗言,就将景宁从李皇后身边带开,只不知她为什么不留在身边养,日后也好做个臂膀。想在这里,不由自主地抬头瞧了昭贤妃一眼,也不知这位昭贤妃忽然想着了什么,眼中忽然露出一丝黯然来,像是春日的湖面上掠过了一道乌云。
便在此时景和腰间系玉佩的丝绦不知怎么忽然松了,那枚同心如意佩哒地一声掉在地上,裂了一道细缝。玉娘听得动静,垂下眼来,正看着景和弯下腰去,不以为意地又将头转了过去。
又说承恩候谢逢春先是牵进了一桩命案,转眼又成了清白的,连着父纳子妻为妾的事也成了构陷,虽承恩候自家算是行得正坐得端,可其间乾元帝表露的明晃晃地偏心也是有目共睹,承恩候府倒是比往日更热闹些,投拜帖下帖子的络绎不绝。
因玉娘从宫中递出话来,只说如今事虽了,可护国公不是个肯认输的,必然愈将承恩候府看紧了,务必要谨慎为上。有了这回的教训,谢逢春父子三人愈发觉着京中处处都是陷阱,凡事总要谨慎小心为上,是以都以谢怀德要参加会试为由一概推却了。只外头的人好推,家中的祸患却是不能不除,那祸患便是卫姨娘。
起先马氏听着这回的祸患的由头是卫姨娘时也不大敢信。只为卫姨娘是她从娘家带了来的,她当时之所以看中她,抬举她与孟姨娘分宠,一来是卫姨娘是她马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马家,拿捏起来方便,二则,也是看卫姨娘有几分姿色,为人又老实本分的缘故。哪里知道,这十几二十年竟是养成了一条狼,在不提防的时候,叫她咬了一口,若不是玉娘反应迅捷,一家子都要叫她拖累了,自然气恨交加,直嚷着要将卫姨娘拖出去打死。
还是冯氏劝道:“如今宋姨娘的事才了,多少人还盯着我们家呢,忽然将个姨娘打死,岂不是叫人疑心?倒是白辜负了娘娘的一番辛苦?”
马氏听着冯氏的话,也觉有些道理,到底忍不下这口气又问:“那依着你的意思如何?”冯氏微微笑道:“母亲若是放心,将卫姨娘放给媳妇料理便是。”马氏看了冯氏两眼,缓缓点了点头。冯氏直起腰,将站在马氏身后的洪妈妈看了眼。
洪妈妈同卫姨娘一般,都是马氏的陪嫁丫头,因着样貌普通,当时马氏要挑人时便没选上她,后来到了年纪就由马上做主,嫁了谢逢春铺子上的一个管事,依旧回来做马氏身边的管事媳妇,到如今也算得有些体面,念着从小的情分,对卫姨娘也有些怜悯。这回听着卫姨娘做下这等事来,知道卫姨娘这回定是凶多吉少,看着少奶奶面上含霜地看着自家,口中就有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