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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紫禁城外,御前侍卫看得众人出来,过来接着,因血滴子素喂先帝倚重,都赔了笑脸,把兵器还给了众人,又把马牵了过来,交付个人手上。几人接了,道谢过,都不上马,只牵着缰绳慢慢往前走,待得离得守宫门的御前侍卫们远了,纳穆这才道:“你我都知道,押着天这个贼酋回京的这一路来,那些反叛们劫了多少回道,明儿在菜市口,必有一场恶战,大伙儿都小心了,要是这回出了岔子,可等不到我们不能收拾天狼,圣上只怕就要问罪下来了。”
原来天狼正是清廷为之头痛不已的牧人帮帮主,天狼曾多次密谋推翻清廷,其理念於边疆一带甚得民心,信众声势更是日益壮大。这回叫血滴子擒了,一路上不断有帮众和信众前来相救,只是血滴子防范极严,屡屡失手。明儿菜市口行刑,想来必有殊死一搏。
几人答应了,心上格外沉重起来。那胡图忽然想起乾隆的那些话,分明对尼楚合格外容情些,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又把纳穆看了眼,想着这几年来并肩作战的情谊,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翻身上马,拱手道别,先行走了,其余人也各自上了马,前后作别。
胡图能想到的事,纳穆如何想不到,看着尼楚合洁白秀丽的侧脸,一时想着,既是乾隆对她容情,便是这回失了手,也许还能保她无事。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愤懑。纳穆性子沉默,对着尼楚合时却是十分周到,拉过尼楚合的银灰色哈萨克马鲍白来,看着尼楚合上了马坐稳了,这才把缰绳递给她,自己翻身上马,就随在尼楚合身边,马头落后尼楚合半个马身,两个人松着缰绳,慢慢往回走。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尼楚合原本不想在纳穆才回来时,就把乾隆召她进宫说的那些话告诉了他知道,可看着乾隆今儿的举止言行,分明是容不得血滴子了,想了想,扣住缰绳,就把乾隆对她说的那些话讲了回,道:“便是这次斩了天狼,剿灭了他同党又能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既然不放心我们,总有法子的。”说了,就看着纳穆。叹息了回。
纳穆勒紧了手里的缰绳,枣红马阿克顿在原地踢踏了几步,几乎就要人立而起,连带着一旁尼楚合的坐骑也不安起来,扬起头长嘶一声,踏踏往后退了几步。尼楚合扣紧了缰绳,连连安抚,这才叫鲍白安静了下来。
两人心情浮躁,谁也没有留意,街边的酒楼上一扇窗半开着,窗边坐着三男一女,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虽然做客商打扮,只是身上纠结的肌肉,几乎就要把衣衫撑破了,脸膛通红,浓眉而环目,目光紧紧盯着楼下的纳穆和尼楚合。
壮汉有个同外貌极不相称的名字,叫做储芳,正是天狼手底下最得力的一员干将,当日若不是他有事不能随行,只怕纳穆等人也不能那样轻易将天狼擒下。储芳身后的那两个男子,一个做文人打扮,身上穿着长衫,却是柯松;另一个是个光头,做个随从打扮,样貌也是普通,正是孟翔。那穿着素衣女孩子的便是白兰。
自打天狼被擒,白兰刀口余生逃得出来,寻到了储芳,就把父亲如何被杀,天狼如何被擒哭诉了回。正是储芳带了人一路伏击想要将天狼救下,无奈血滴子们防范甚严,屡屡失手,虽伤了不少血滴子成员,自家也损伤惨重。这一回跟着纳穆等人进了京,依着京城内内线的消息,就在纳穆回府的半路上等着,只要打探天狼消息。
这纳穆他们是打久了交道的,只是纳穆身边那做血滴子装扮的女孩子却极是眼生。看着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年齿尚稚,虽然穿着血滴子那阴森肃杀的制服,更显得肌肤如皓雪凝脂一般。储芳身后的孟翔,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没想到,这个鞑子小娘子长得真是好看,这小脸白的……”话音未落,脸上已然着了储芳一掌。储芳低声喝骂道:“混账,什么时候了,还把眼睛盯着女人。”孟翔嘴上不敢辩驳,一双眼止不住的瞟向尼楚合的身影,悄悄吞了口唾沫。
白兰同纳穆等人有杀父之仇,这一回看见,真真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恨不得扑上去把那个鞑子一刀杀死,听着孟翔夸赞那女鞑子美貌,分外不能忍受,用含了泪的双眼把孟翔看了几眼,正要说话。柯松向着储芳笑道:“储大哥还不知道孟翔这人吗?他虽然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可也没有因为这误过事,不过是嘴上占占便宜罢了。”
孟翔嘿嘿笑两声,摸了摸光头,向着柯松道:“你打你朋友那儿打听出什么了?我们老大压在哪里了?趁着他们不知道我们混进了京,待到晚上,我们哥几个摸进去把老大给救出来。”柯松把个折扇往手里一握道:“我正要同孟大哥说这事,我兄弟说,鞑子皇帝才下了旨,明儿就要在菜市口斩了帮主哩,若是明儿不动手,可是什么都迟了。”
储芳一拳打在桌上,就把几人看了眼道:“柯松,这京里我们有多少弟兄。”柯松想上一想道:“若是连上潜伏在京里的弟兄们,怕是也有二十五六个了,只是其他兄弟怕是赶不及了。”说了叹息一声。储芳道:“罢了,说不得怎么都要拼一拼。帮主生死就在这一线。柯松兄弟,你找你那朋友去,替我们多多准备些生石灰,再备些火药,都送到这里来,我们人少,对付得又是清狗,就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柯松脸上满是笑道:“正是孟大哥这话,这回一定演一出好戏!”说了,向储芳,孟翔拱了拱手,转身下楼去了。
储芳看着柯松去了,这才向孟翔道:“如今帮主生死只在我们几个手上,可马虎不得。明儿若是那个女鞑子在,可不许你软了气骨。你当我刚才没看见,你眼珠子在她身上就没挪开过!”
孟翔再厚颜,叫储芳这几句骂得也涨红了脸,粗声粗气道:“大哥你放心!老大是因为我们两个没在才叫清廷鞑子抓了去的。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把老大救出来!”他口中虽然讲着,一双眼却忍不住向着楼下那个鞑子小娘子的背影瞟了过去,暗道:“这小腰细得一掐就断了吧。”
天还没亮,菜市口就开始忙碌起来,陆续有小商小贩的来占地摆摊,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个菜市口上摆摊的位置占去了十之*,常年在这里摆摊子卖馄饨的王大力来的不过比平日稍晚了些,他摆馄饨摊的那个位置已然叫个卖布的占了去。
王大力之所以叫王大力,那是他生得一把好力气,在这条街上摆摊也有四五年了,也曾有不长眼的来抢过他的位置,都叫他打走了,所以这一回王大力也不怕,把个馄饨摊子就往那卖布的小贩跟前重重一搁,蒲扇一样的手掌一下拍在了布摊上,大声道:“你是新来的?占地方也不去打听打听爷是谁,识相的就你的布挪开,不然,爷爷就叫你好看!”
你卖布的小商贩三十来岁,个子也不高,头上包着头巾,脸上两撇小胡子,一开口就是异乡人的口音:“恁说是恁的地,恁叫叫他。看他应不应。”
王大力叫异乡人这句堵得脸上涨红,又重重一拍案板道:“老子*个龟孙子,你问问这街上的人,那一个不认识我王大力!你个兔崽子滚是不滚!”他一面说,一面用手一指左右,却惊愕地发现,这街上的人十成里竟有*成是他不认识的,看着他的目光都像是看着砧板上的肉。脸上顿时冒出汗来,隐约觉得今儿不对,他也算个聪明的,就往地上啐了口吐沫,骂道:“算老子今儿晦气,不同你个外乡人抢。”说了转身挑起馄饨摊就要走。
馄饨摊的一头是炉子,另一头是个小碗橱,王大力这一转身就把布摊上最上面的那匹粗白布扫落在地。白布落在地上滚上两滚就散了开来,露出了里头两柄雪亮的虎头刀来。
王大力看见白布里的藏刀时怔住了,知道不好,把馄饨挑子一撩就想要跑,肩上就叫人抓着了,扭回头一看,正是那个瘦小的异乡人,那异乡人对着王大力露齿一笑:“俄叫恁走,恁不走,这回恁想走,可是走不了了。”王大力惊恐以及刚想要叫救命,嘴就叫人捂上了,后心一凉,低了头一瞧,只见胸前露出一截雪亮的刀尖。
虽说周围十之*都是异乡人的同伴,也有几个是原来在这里摆摊的,这一下当街杀人,杀的还是他们的同伴,这几个人都惊恐起来,或要叫喊,或要奔逃,只是不到片刻,竟叫杀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血渍都用一旁挖来的新土盖上了,尸身就藏在了摊位之下,外头用布遮盖了。
等到这些事都了了,天就亮了,街上陆续开始有行人走动,在这些摊贩前买东西,竟是没人觉得这些小贩都是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