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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做九郎老师这件事,这两个人没有多考虑就同意了下来。
毕竟在他们看来,一定是这个古代藩国的少年君主不满足被堕姬扮演的辅佐控制,所以想要寻找有权势的外援来制衡对方罢了,这在日本历史上并不少见。
甚至他们还乐得如此,这意味着他们兴许能通过影响九郎掌握苇名这股力量,心中也不免放下些许戒心。
协议达成后,他们便捂住口鼻用药迷倒,由枪足和太刀足两名孤影众亲自“护送”,通过鬼佛回到东京。
房中只剩下弦一郎、九郎和堕姬。
“这次的任务,你完成的很不错。”
此时,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弦一郎对着堕姬满意地说道:“就按约定的那样,接下来一个月你想去哪都可以,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不过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最好远离东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身为将军,他很清楚对待手下应该奖惩分明,不没因为掌握了对方的性命和想法,就像鬼舞辻无惨那样为所欲为。属下被逼着做事,和自己自愿去做事,完全是两种状态。
而堕姬得到了夸奖后,就差把“好耶”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刚刚营造出来的一国辅佐气势瞬间坍塌,看起来就像个吊儿郎当空有皮相的纨绔子弟,看得九郎一愣一愣的,也更加确信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其实,堕姬并没有鬼舞辻无惨那么强大的拟态能力。
她此时的身体依旧是个女性,只是加宽了肩膀附近的骨骼,然后刻意掩盖了明显的性别特征,再用略粗的声线说话罢了。
如此一来,只要穿上一件男人的衣服,倒不会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照你这样说,既然不能回……去,那我这次当个演员怎么样?”
堕姬伸出青葱似的手指顶住嘴角,勾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和那些外国剧团一起表演,应该很有前途吧。”
“那我就提前……祝你成功了……”
弦一郎无语地阖上眼睛再睁开,同时心中给堕姬传讯。
“在外边不许吃人,不要太放肆了,更不要引起鬼杀队的注意,否则我不好解释。”
“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和状态,会定时派人给你送一些高质量的稀血。”
堕姬听到弦一郎不许她吃那些好看的人,顿时眉头耷拉下来。
“那个吊眼睛的血液不要,他长的太丑了,那种稀血喝了会变丑的也说不定。”
她说得吊眼自然是指不死川。
“而且很容易喝醉。”
“知道了知道了。”
和这家伙说几句话弦一郎就觉得有些不耐烦,“快走吧。”
“诶,不能和九郎表明身份吗?”
堕姬语气有些失望。
“他总有一天能接受的。”
弦一郎回应,“但现在还不行。”
和鬼杀队相处太久,九郎的思维快被同化了,得先稍微扭转过来一些再说。那时候不仅九郎能接受这些鬼,鬼杀队也不得不接受——
毕竟他手下的鬼,也会成为成为对抗鬼舞辻无惨的中坚力量。
如此,两人的暗中通话彻底结束了。
不过堕姬走之前,还是调皮地捏了一下九郎的脸,然后跟磕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通过改造血液之间的联系,弦一郎在她脑子里读出了一副外出游玩路线图,大多还是着烟花柳巷。这样也好,碰上鸣女的几率也变大了。
【不过,真就一点都不在意你还在被改造的哥哥吗?】
弦一郎摇了摇头,等堕姬彻底消失,这才回头看向九郎。
后者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桌上的茶杯,一副沉思的样子。
“在想什么?”
弦一郎给自己倒了杯茶,把绑缚头发的布条取下,瞬间恢复了往常披头散发的样子,漆黑的眸子也在头发的掩盖下显得更加深沉。
“我不明白……”
九郎有些迷惑地看向弦一郎,“兄长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成为这两个人的弟子呢?”
如果说之前九郎还对这些德高望重的维新勋贵存有幻想,那这一次见面之后,他只觉得大失所望,像是受到了欺骗一样羞耻又恼怒。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全新的、摆脱了国与国之间彼此侵轧的痛苦,人人都可以追求幸福的时代,唯有鬼这种威胁亟待解决。
毕竟,东京的每一家书店的货架上摆满了进步思想,人人都在谈论“文明”、“现代”和“理性”,仿佛前途一片光明。
可经过刚刚的几个小时,九郎才发现现在的统治者和战国时代没有什么不同,一样视百姓为草芥,视手下为工具,残忍狡诈,冷酷无情。
他们只是比曾经的大名们更隐晦的压榨着民众——却还变本加厉地受到人们的崇拜。
那些元老,明知道每年有上万人死于鬼口,但却蓄意纵容,甚至还主动掩饰鬼的存在,避免与之发生矛盾,只是为了保上层阶级不会受到鬼的影响,好继续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
这是何等的自私自利。
那些被白白牺牲掉的民众,就像是他们交给鬼的贡品一样。
难道这些人,就没有一点点羞耻之心吗?
一想到兄长竟让这样的人做他的老师,九郎心里实在很难接受。
“九郎,无论如何,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
弦一郎沉声说道,“少部分人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或抱负,便要踏在大尸山血海铺成的阶梯上才能前行,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这个道理。”
“压榨了别人的金钱和时间,自己才有了财富和空闲。消灭了别人的子嗣和家庭,自己才有了产业和族群。”
“总有些人光芒万丈,也总有一些人卑如尘埃。人类已经这样子过了几千年,不会因为统治他们的制度改变,就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只是和战国时代相比,如今上层压榨百姓的方式就会显得过于隐晦,也不会像曾经那么光明正大而已。”
“但这种情形,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听到这里,九郎的眼神低垂下来,似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可世上还是有像忍小姐和香奈惠小姐那样的人啊,几乎不求回报地帮助别人,哪怕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当然?总是有那样的例外的,但却不会很多。”
“九郎,”弦一郎继续说道,“我并不是说这两个人行为有情可原为他们开脱,而是说起码在统治这一领域的真相,恐怕整个日本也找不出比他们更清楚的了。你虽然很聪明,但毕竟还小,因此并不了解这个新世界是如何运作的。”
“而这两个人,一个掌握日本财政大权二十余年,另一个也是有名的实业家,与这个国家所有的财团、大商人都紧密的联系。他们两个都知道,应该如何利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两种武器——金钱和名声——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这正是我们这些总想诉诸武力的人所欠缺的。”
“而我需要你去学习的,也是这个。”
弦一郎伸手覆盖住九郎的手背。
“以你聪慧,当你懂得了这个国家如何运转,到时候究竟是要做和他们一样的元老,还是要做将整个国家都当成伤患的医生,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这一刻,弦一郎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再说,往远了的想一想,整个日本的普通百姓,不是都相信自己是被神的后代统治的吗?”
“然而那位有史以来最英明的天皇,已经病入膏肓。如今这世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资格被称为神的血脉?”
看着兄长眼中的熊熊火焰,九郎突然感觉一道雷霆撞进了他的脑壳,口中干燥地说不出话来。
“兄长,你……你……想让我……”
你居然想让我做天皇?!
只是因为这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他没有敢说出口来。
当然,这只是弦一郎的一个想法而已,并不一定要去实施,只为了打开九郎的思路。
“我没法让你做什么,一切都由你自己来决定。”
弦一郎摇了摇头,“但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保护好苇名。”
“让这两个人做你的老师,至少能借助他们的名声,让我们在商界和政界加快立足,扩大影响,否则就算以我们现有巨大财产,想要真正融入这个世界,也要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但有他们领路,就会轻松不少。”
“如此一来,就算有一天我们失去了忍者、失去了剑术、失去了一切值得畏惧的力量,依然能把苇名这个名字保存下来,而不是如尘埃般消散,就像上次一样。”
他无比诚恳地望着九郎。
“九郎,这也是我对你的唯一的要求。”
“请务必不要让我失望。”
九郎有些呆愣地看着弦一郎。
上次兄长这样诚挚的请求,还是两人在大手门外看着苇名众如山的尸体时,那是弦一郎便坦言,希望获得龙胤的力量,化解苇名的危局。
当时九郎以还下不了决定为由,继续拖延时间。
而那也是弦一郎最后一次礼貌地请求他。
再往后,便是天守阁上的断然拒绝,以及芦苇原上的刀兵相向。
“这我当然会努力去做的。可为什么……”
九郎直视着弦一郎的眼睛问道,“兄长会是一副托付后事的样子呢?”
“明明你现在和我一样年轻,完全可以自己去做这一切。”
“为什么要把你最重要的苇名交给我去守护呢?”
从蝴蝶忍告诉九郎,弦一郎曾说他才是苇名的继承人时,这个疑惑就一直萦绕在他心中,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验证,但今天的遭遇,却证明了她所言非虚,兄长居然真得有这种打算。
听到九郎的质问,弦一郎身体一颤,但却立刻恢复了原样。
“我始终只能像个小国大名一样思考,并不适合这个时代,但你却不同。”
弦一郎并未直接回答九郎的问题,简单搪塞了一下便转移了话题。
“既然你已亲口许下了承诺,那就要为即将到来的责任做好准备。”
说着,他将这一次抽到的太郎柿取出放到桌子上。
“首先我说清楚,我并不反对你抽出时间去陪忍小姐做研究。她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也很欣赏她,也和乐于看到你们以后能走到一起。”
“但接下来你的大部分时间,都要通过学习和实践,去逐渐接手和管理苇名众和苇名的产业。”
“目前来说,你需要在意的只有点心店和新上泉村的弦月草种植的问题,但以后我们的产业也会越来越多,需要你自己做决定,要从下边的人手中选拔来替你分担责任,但这些我都不会插手。”
“处理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把你遇到的问题、想要得到解答的疑惑都记录好。那两个老头,每个星期我都会让孤影众带他们分别过来一次,发挥他们身为老师的传道授业解惑的作用。”
弦一郎正色道,“此外,为了磨炼你的体魄和意志,每天早上和傍晚,你都要和水生(氏成)教习修习苇名流的剑术。”
“如果没有你没有异议的话,从明天开始,这就是你的生活,而且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能接受吗?”
九郎在脑中重复了一遍刚刚弦一郎说过的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兄长为何如此急迫地希望他成长起来,但他不想让弦一郎失望。
“好了,相信忍小姐那边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说完正事,弦一郎露出了微笑,“去跟她说一说这里的情况吧,从明天起,她也要接受枭和蝴蝶夫人的训练,自己研究的课题有很多,恐怕也有的忙了。”
“你们能相处的时间,恐怕也不一定比之前多到哪去,要好好珍惜啊。”
说完这话,弦一郎便起身离开。
“兄长……”
正当他一只脚要踏上屋外的走廊时,九郎却突然叫住了他。
弦一郎回过头来,却发现九郎看着他的眼神略微复杂,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怎么了?”
弦一郎皱了皱眉头,“不要扭扭捏捏,有话直说。”
“我……我只是很高兴,能替你分担一些重负。”
九郎说完,脸色有点发红,“至于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呵——”
“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弦一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脸上却挂着真心实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