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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别说,你还胡说,年纪轻轻,怎么满嘴胡说八道。”顾轻寒不满的斥责。
小鱼儿使劲的憋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顾轻寒,眼里满是委屈,甚至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腮帮子高高鼓起,那模样,宛如受了冤枉的可怜人。
他从不说慌话的,爹爹说,说慌话的人会下地狱,从小到大,他都很乖,一次假话都没说过,可是大姐姐不相信他是好孩子。
白若离看到小鱼儿的委屈样,唇角绽放一抹微笑,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小鱼儿眼角的泪水,捏了捏他稚嫩的脸颊,“小鱼儿乖,别哭了,你大姐姐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种事情太天方夜谭了,卫青阳好好的,怎么会怀魔胎呢,况且,我们长这么大,也从未听说过魔胎一词。卫青阳是个可怜人,你大姐姐自然不希望他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你以后切莫再胡说了,不然,你的青阳哥哥听到,会很难过的。”
小鱼儿一把推开白若离的手,嘟着嘴巴,不满的看着白若离,“大姐姐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我爹说,说慌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我才不说慌呢。”
白若离与顾轻寒对视一眼,眼里复杂难明。看小鱼儿的样子,不像说慌,可是……若他说的是真的……那卫青阳……
“呀,有了,我有证据证明青阳哥哥肚子里的孩子是魔胎。”小鱼儿眼睛仍然挂着两颗泪水,却惊呼一声,稚嫩的脸蛋绽放一抹璀璨的光芒,兴奋的放亮眼睛,屁颠屁颠的往外跑去。
顾轻寒与白若离都被小鱼儿弄得一愣一愣的,这孩子,转变也太快了吧。不过几个呼吸间,小鱼儿就端了一盆进来,放在桌子上,朝着顾轻寒与白若离发出阳光般的微笑,那笑容里,还有讨赏的意味,似乎正等着顾轻寒与白若离的夸奖。
顾轻寒指了指这盆水,不解的道,“这端这盆水做什么?”端盆水来讨赏?难道他今天脑子有问题。
小鱼儿一愣,望着盆子里,还在不断摇晃的清水,一拍脑袋,“呀,我忘记作法了,大姐姐,大哥哥,你们等我一下。不对啊,我没有青阳哥哥的东西,你们有没有青阳哥哥用过的东西啊。”
顾轻寒看了看桌子上还有晃动的清水,再看一眼,毫无心机,笑得没心没肺的小鱼儿。这才小心的从怀里拿出青凤凰,“这是他以前佩戴过的玉佩。”
“呀,是青凤凰啊,好漂亮啊,跟我们家的蓝凤凰一样一样耶,不过我们家的蓝凤凰被我哥哥拿走了,我爹可生气了。”小鱼儿接过青凤凰,上下查看,眼里眨着好奇的目光,“我家的蓝凤凰,爹爹还有长老们从来都不让我看,更不让我接近,说是蓝族的宝物,我有一次,偷偷潜进藏宝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到的。不过,后来被族里的机关围住,差点死在里面,爹爹跟长老们闻声赶来,才救了我一命,可是爹爹不顾我重伤,还把我打了一顿,可疼了,你看,都留疤了,还好我机灵,哭得凶,长老们才央求我爹爹饶了我。不过就是一块玉佩嘛,跟平常的玉佩比也只是漂亮一点儿罢了。”
小鱼儿自言自语,说完还把手上一个小小的伤疤痕拿到白若离与顾轻寒面前,委屈的诉苦。
顾轻寒翻了个白眼,这么屁大一点儿伤疤,那也叫伤疤,最多就是被他父亲打的时候,不小心被指甲划到勾伤了。
不过从他的自言自语,大概也明白,蓝凤凰原本是蓝族的宝物,戒备森严,机关重重,可是蓝玉棠却把蓝凤凰偷了出来,因此蓝族主才会派人出来寻找蓝玉棠,抢回蓝凤凰。
只是蓝玉棠抢蓝凤凰做什么?
小鱼儿将青凤凰放入水盆里,再次荡漾起水光,粼粼而开。紧接着,从另一张桌子上,拿出一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指比了比,害怕的移开,又比了比自己的手腕,状似要割血。许是害怕疼痛,小鱼儿嘴巴嘟起,寻找着其它不会疼痛的地方,可是寻了半天,依旧寻不到。
顾轻寒被他弄得蒙蒙的,“你这是做什么?”
“要放血,没有放血,做不了法,可是我怕疼。”
“要放多少血?”
“一滴……一滴就够了。”
顾轻寒翻了个白眼,一就是一滴血吗?弄了半天,真是的。
一把拽过小鱼儿的手,张开嘴,冲着他的食指就咬了下去,滴落在水盆里。
“哎呀,大姐姐,不要咬啊,会疼啊,呜呜,疼啊。”小鱼儿哭丧着挣扎,却挣扎不过,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咬破,一滴又一滴的血滴进水盆里。
“大姐姐,一滴就够了,你怎么咬这么多滴啊。”
“噗,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至于哭成这样吗?就咬了一小口,总的也不过流了三滴,有啥好叫的。”
小鱼儿擦了擦嘴巴,抽噎着让白若离帮他包扎伤口,小声的嘀咕着,“我爹说,我还是小孩,还没有成人,小孩子是可以哭的。”
听到小鱼儿的话,顾轻寒紧绷的心莫名的一松,这个小家伙,真是个活宝。
白若离帮小鱼儿缠了一圈又一圈,包扎得漂漂亮亮的,小鱼儿仍然沉得,包扎的不够好,应该多包扎几圈,免得得伤口外扩,又流血。
顾轻寒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咕隆咕隆的喝了起来,无力的看着小鱼儿。
想喝斥他,想想算了,他确实没有成年,要是她再说,倒显得没有风度,只能慢慢的等着他包扎完。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多,两个时辰过去。正当顾轻寒不耐烦的时候,小鱼儿才拉着白若离一蹦一跳的跑到桌子旁,兴奋的大叫一声,“大姐姐,我好了。”
“好了就快做法吧,天色都黑了。”
“好咧,小鱼儿知道了。大姐姐,一会你要厨师多做一些补血的给我喝,我刚刚流了好多血,你看,我的手指都包扎成这样了。”
看着小鱼儿将手指,包扎成一个拳头般大,高举在她的面前,顾轻寒一阵抚额。尼妹的,不就是流了三滴血吗,至于包扎成这样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流了多少斤血。
忍着胸腔的剧烈起伏,应了一声,“行,我一会我就让厨师多做一些补血的,你现在,可以做法了吧。”
“好啊,不过大姐姐还得答应我,陪我出去玩一天,我还要买好多好玩的东西。”
“行,统统都答应你。”顾轻寒说出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小鱼儿还想再说,看到顾轻寒瞪过来的眼睛,吓得身子一颤,嘟着嘴巴,不满的撇撇嘴,这才双手开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没有了刚刚的调皮嬉戏,取而代之的是,庄严,肃穆。
随着他的念叨,盆子里的水,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原本清澈的水,慢慢发出虚影。
顾轻寒与白若离靠近水盆,紧盯着水盆里的变化,见这道虚影慢慢浮现出来,仔细一看,可不正是卫青阳的脸。同样的清冷如竹,淡雅如菊,同样美得让人窒息。
清冷的面庞浮现之后,慢慢的往下浮现,脖子,胸膛,腹部……
最后水里印照出来的,是他的腹部,他的腹部,微微有些凸起,与平常看到的,并没什么不同。
而就在这个时候,腹部的实影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里面的骨骼,筋脉,血肉,跳动的心脏,甚至他肚子里的胎儿。
顾轻寒暗暗惊奇,这不正是现代化的彩超吗?这个小鱼儿还真有本事。
然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顾轻寒与白若离全部吓得脸色惨白。
原因无它,而是他肚子里的胎儿,呈黑色的一团,隐约间,还能看得出来,里面萦绕着一团团邪恶的煞气。
而在胎儿的周围,血肉,筋脉,骨骼都有一层层黑色的煞气缭绕着,甚至正朝着外围的红色血液,筋脉,甚至骨骼一圈圈的侵蚀着。
顾轻寒眼尖的看到,腹部的那团圆球,也就是胎儿,正在慢慢吸纳卫青阳的红色的血肉,将其变成邪恶的黑色。
白若离身子颤抖起来,捂着自己的腹部,冷汗一滴滴的自额头滑下。
这是什么怪物,这哪里是胎儿,明明就是一个恶魔。
顾轻寒吓的一点儿也不比白若离轻,身子直打着颤。仅仅只是看到一道虚影,她仿佛就看到了一个混世大魔头,看到一个恶魔,看到血流遍地,看到天下百姓恸哭,看到世界末日……
“大姐姐,白哥哥,你们都看到了吧,小鱼儿没有撒慌的,现在胎儿正在慢慢成形了,必须赶紧打掉,不然别说青阳哥哥性命不保,只怕这天下,也要血流成河了。魔胎若是降临,别说尘世的人,无法消灭他,即便我爹爹跟长老们亲自出手,也不一定镇压得了。”
小鱼儿不知何时,坐在凳子上,将桌子上的茶杯摆放成一个又一个形状,嘴里一张一合,似乎只要让顾轻寒与白若离看到这幅画面,让他们知道他没有撒谎,这就够了。
“魔胎若是出世,成长一天,比我们凡人若练一百年的功力还强的,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止,而且他生来就是祸胎,大姐姐你要赶紧将他打掉哦。不过,大姐姐就算不亲自打掉,等到孩子五个月的时候,我们蓝族的天盘里也会显示的,爹爹必定会亲自出关,杀了这个魔胎,以免祸害人间。”
看着水盆里倒印出来的影像,那团黑色的胎儿,砰砰的跳动喘息着,每喘息一次,就让卫青阳红色的血肉,慢慢侵蚀成黑色。顾轻寒汗毛竖起,身子踉跄了几下,跌坐在椅子上,脸上恍惚惊恐,手上的指甲深深的嵌进桌子里。
魔胎……真是魔胎……
她亲手打掉了上官浩的孩子,难道她还要打掉卫青阳的孩子吗?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上官浩恨她打掉了他的孩子,若是她再打掉卫青阳的孩子,卫青阳该如何痛恨她。
可是不打……不打的话……难道就任由这个魔胎降世,为祸人间,残害天下,再夺走卫青阳的性命吗?
老天也太会开玩笑了。为什么要接连开出这种玩笑,她该怎么做?
“呀,青阳的哥哥的母亲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阴气跟煞气呢。嘻嘻,我来看看,到底是谁。”
小鱼儿不知何时,已不再把玩着桌上的茶儿,双手撑着下巴,忽然眼睛一亮,双手继续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将印射向水盆里。
随着他的做法,水盆里,卫青阳狰狞的一幕,渐渐淡去,取而代之是,一个女人压在卫青阳的身上,不顾卫青阳的剧烈挣扎与歇斯底里的呼喊,强行占有他的身子。
而那个女人,身上一团团的煞气,缭绕着整个山洞,双眸嗜血,面容狰狞,没有一丝感情,有的只是狠辣。
小鱼儿惊呼一声,“呀,这个女人不就是纳兰倾吗?大姐姐,纳兰倾在对青阳哥哥做什么?为什么青阳哥哥看起来这么痛苦,青阳哥哥在说什么?我看他好像很是气愤啊,很是不情愿啊。”小鱼儿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由清水幻化的玄光镜,眼里充满了迷糊。
顾轻寒与白若离皆是一震,是寒山上的山洞,卫青阳是在那一天被纳兰倾强暴的。
顾轻寒原本震惊在这幅画面里,虽然听不到卫青阳在说些什么,但她知道,卫青阳那痛苦的模样,绝对是不情不愿的,何况纳兰倾那么残暴,动作那么粗鲁。
她想过千万人,就是没想过,那个女人会是纳兰倾。
也是借用她的手,对卫青阳施暴的人。
此听,听到小鱼儿不解的话,顾轻寒气得将盆中的水捣乱,嘴里大喊着,“别看了,谁都不许看,再看就杀了你们。”
小鱼儿一愣,眼眶一红,扑在白若离身上,“白哥哥,大姐姐好凶。”
白若离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揉着小鱼儿的脑袋。
他的心中也是波涛汹涌,任他们如何想,也想不出,卫青阳就是持箫男子,也是那晚在山洞里,被纳兰倾强暴的。
那天,如果他不是被纳兰倾打伤,误入机关,是不是他的下场也会跟卫青阳一样。若是跟他一样被纳兰倾强暴,那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会跟卫青阳一样,是魔胎。
想到这种可能,白若离身子不断哆嗦。
今天的一切,太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更是心疼顾轻寒。
顾轻寒已经打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成为她终身的痛。若是再打一个……顾轻寒如受得住。
许是感觉到白若离直打哆嗦,小鱼儿以为白若离是看卫青阳的孩子后,心里害怕,害怕自己的孩子也跟卫青阳一样,所以才会直打哆嗦。
“白哥哥,你不要怕,你的孩子很健康的。”小鱼儿昂起头,眨巴眨巴的安慰着白若离,更加抱紧白若离的腰。
白若离苦涩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他还小,哪里懂得这些男女之事,他喜欢顾轻寒,顾轻寒心里难受,他比她更难受。
小鱼儿看到白若离难过的模样,松开他的腰,趁着顾轻寒不注意,一把抢过水盆,拿出青凤凰,如烫手山芋般扔在顾轻寒的面前,似乎害怕顾轻寒又吼他凶他骂他。
见顾轻寒没有反应,只是怔怔的发呆,这才松了一口气,拔下白若离的一根发丝,放在水盆里,双手结印。
水盆里,又倒映出白若离的飘逸淡雅的绝世容貌。
小鱼儿咧嘴一笑,拉着白若离,看着水中的虚影。
顾轻寒情不自禁的也被小鱼儿的动作吸引了过去,抬头望向水盆。
却见水盆里,倒映出白若离腹中的胎儿。只不过白若离的胎儿与卫青阳的不一样。
白若离的腹中的胎儿也是一团,正在慢慢成形,安稳的睡着,轻轻的起伏喘息着。她睡得很详和,周围还缭绕着一朵朵的雪莲花,甚至还有梵音在梵唱着,犹如众佛念经,声声传入胎儿中,让她更加圣洁慈祥。
白若离情不自禁的抚向自己的腹部,这就是他的孩子吗?他的孩子就长这样吗?
“白哥哥,你看,这就是你的孩子,青阳哥哥的孩子千年难得一见,白哥哥的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白哥哥腹里的孩子,有三千佛陀日夜梵音相护,又如此圣洁和详,若是出世,一定是造福天下的救世主。”
白若离嘴角微微扬起,仅仅只是一道虚影,他都能够感觉得到一股股静谧详和,以及一股善意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顾轻寒也是怔怔的看着这道虚影,似乎只要看到这道虚影,就能够净化她心中的不安,邪恶,那是一种充满正义的能量,那是一种能够渡化肮脏的神圣。
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很善良,很神圣,还有三千佛陀守护。如果让这个孩子当上帝王,是不是……可以造福天下百姓。
“白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让她成功降临呢,若是她能够顺利出生,这天下,最少可以安定几百年。这几百年中,天下安定,盛世太平,人人安居乐业,没有杀戮的。”
白若离嘴角的微笑淡淡隐去。
忽然想到村长的话,村长说,他肚子里的孩子活不了多久。
心里紧张起来,这个孩子如此圣洁,她能够平安降世吗?村长说的,到底准不准?若是准的话,那这个孩子岂不是要失去了?
“小鱼儿,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算一下,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降世。”白若离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紧张的看着小鱼儿。
“我今天已经做了三次法啦,不能再做了,而且,我法术低微,能做三场,已经是逆天了,我爹爹说,不能随意揣测天命的,那是违逆天条,要受到处罚的。”
“你之前不是算了很多吗?比如一眼就看出,若离怀的是女孩,还有纳兰倾,你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人,而是魂,这不叫算命吗?”顾轻寒突然应了一句。
“那不一样的,我能看得出来,那是因为,我是蓝族的神子,天生拥有一种常人无法看破的灵力,我爹爹说,我是蓝族千百年来,第一个天生拥有灵力的人。那些东西,我根本不需要算,就能看得出来的,所以不算违反天条。”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这种说法,什么都是千百年来,那她算不算是千百年来第一个穿越的人。
“小鱼儿,我问你,卫青阳的魔胎,除打掉外,可有办法除掉。”
“有。”
顾轻寒大喜,拽着他的胳膊,欣喜的问,“还有什么办法解救。”
“杀了青阳哥哥,只要青哥哥死了,孩子自然就死了。”
顾轻寒颓然的放下小鱼儿,无力的坐在凳子上,说来说去,都是要打掉这个孩子。
小鱼儿见顾轻寒失魂落魄,又见白若离神情紧张的捂着腹中的孩子,撇撇嘴。
大姐姐跟白哥哥心情不好,也不会陪他玩儿的,那他去找楚逸哥哥跟段哥哥玩儿。
推开门,哼着欢快的小调,一蹦一跳的朝着段鸿羽的屋子走去,留下顾轻寒与白若离心情沉重的呆在屋子中。
“轻寒,你也别太担心了,小鱼儿年纪还小,他没有办法,或者蓝族主有办法,到时候我们将卫青阳一起带到蓝族,请蓝族主帮忙看看,或许有救也说不定。何况,小鱼儿说的也未必是真的。”
顾轻寒有些颤抖的给自己灌了一杯茶。
是啊,小鱼儿还小,说的也未必是真的。不行,她要去问问卫青阳,问他是不是亥年亥月亥日亥时出生。只要他不是亥年出生的,小鱼儿说的话就是假的,他肚子里也不是魔胎,她也不用打掉了。
对,她要去问卫青阳。
“若离,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会就回来。”说着,也不等白若离回话,径自推开门,快步跑了出去。
天色即将昏暗,古公公正端着饭菜,想拿到顾轻寒屋子里,给他们吃,半路却与急奔而来的顾轻寒撞在一起。
顾轻寒越过古公公,丢下一句,“我不吃饭了,你们先吃吧。”随即朝着卫青阳的屋子里奔去。
卫青阳喜静,住的院子相对来说,也偏了些。除了微风拂过竹子,发出的沙沙声响外,再无一丝声音。
天色还未彻底昏暗,卫青阳的屋子就点着蜡烛,透过敞开的窗户,隐约可以看得到,卫青阳坐在桌前,正在安静的缝补衣服,身上一片安详。
顾轻寒稳了稳跳动的心,深呼吸几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这才轻轻敲门。
缝补衣服中的卫青阳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的衣服,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这才看到天色已经昏暗。
天色都黑了,难怪脖子这么酸痛。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才起身,开门。
这一打开,就看到顾轻寒,卫青阳身子一怔,清冷的眼里,出现一抹意外,他以为是古公公喊他出去吃饭的,怎么也没有想到是顾轻寒。
“怎么?不欢迎吗?”顾轻寒扯开一抹僵硬的微笑,淡淡道。
卫青阳这才反应过来,侧过身子,让顾轻寒进门,反手又将房门关上,轻启略微沙哑的声音,“怎么会呢,荣幸之至。”
顾轻寒缓缓走到桌前,看到桌上缝补一半的婴儿服,情不自禁的拿起来,细细看了一下。
这衣服做得很仔细,每一个针角都看不到,衣服上,绣着许多寓意吉详的图案,每一个图案,都绣得活灵活现,可以看得出来,做这件衣服的主人,很是用心。
“你做的?”顾轻寒挑眉看着卫青阳。
卫青阳拿起,另一件已经完成的衣服,衣服上绣着他最喜欢的翠竹,轻轻点头,清冷的眼里,难得出现一抹柔和与微笑,“嗯,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亲手做的,我还画了许多图案,想将它们全部绣出来,再做成衣服,这样,孩子出生后,每天都可以换着穿。”
看到卫青阳眼里的笑意,以及抚着腹部,那种身为人父的慈爱时,顾轻寒心里狠狠一痛。
曾几何时,上官浩也是这样,没日没夜的做着衣裳,每次都把手放在腹部,随时的感受孩子跳动的心,最后却被一碗堕胎药,无情的打掉。
卫青阳抬头,看到顾轻寒脸上的不正常后,清冷忧郁的眼里,划过不解,轻声问,“怎么了?”可是他的衣服做得不好?她不喜欢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是哪一年出世的。我听说,这里有一座归元寺,很是出名,想为你们求上一道平安符,保佑你们平安,可是,我不知道你的生辰。”
卫青阳闻言,心里一松,淡淡道,“我是亥年亥月亥日亥时出世的。”
轰……
顾轻寒脑袋晕眩,面色惨白,身子踉跄了几下,差点栽倒。亥年亥月亥日亥时出世……真的是亥年亥月亥日亥时出世的……小鱼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卫青阳看到顾轻寒突然面色惨白,上前一步,扶着她坐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正要倒水给她喝,却被顾轻寒一把抓住,紧张的问,“你说,你是不是有告诉小鱼儿你的生辰八字?”
“没有,我从未告诉过别人。”
顾轻寒颓然的松手,心里波涛汹涌,起伏不定,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以理由可以欺负自己的……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相信,卫青阳怀的不是魔胎。
怔怔的看着卫青阳的肚子,神情有些恍惚。
卫青阳被她看得莫名奇妙,直觉告诉他,顾轻寒似乎不喜欢这个孩子。手里下意识的,用自己的宽大袖袍挡住肚子,侧过身,不敢让顾轻寒直视。
心里却慌张起来,顾轻寒难道不喜欢这个孩子吗?她是不是后悔了?拿着衣服的手,暗暗收紧。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卫青阳有些心不在焉的扯过话题。
“哦,没什么事,你别再做衣服了,伤眼睛,做了他也未必穿得了。”顾轻寒努力稳住颤抖身子,有些恍惚的道。讲到一半,许是看到卫青阳脸色一变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补一句,“我的意思是,孩子生下来也不知是男是女,是胖是瘦,万一做得不合身岂不是白费了,所以还是不要做了。”
“嗯。”卫青阳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你记得用膳,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她现在心里很乱,头很疼,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卫青阳看着顾轻寒有些心神恍惚的走了出去,脸色阴郁,神情恍惚。莫名的,有些不安。
低头,想继续做完这件衣服,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为什么听到他的出生年月日,她的反应会那么大,为什么要用那种怜悯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孩子。
是不是她认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让她感觉戴了绿帽子,让她心情不好了?还是因为,他以前做过的事,她还在记恨着?
如果她还在记恨,那天为什么要把他追回来,为什么要告诉他,会照顾他一生一世,为什么要跟他讲,她不怪他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拿着衣服的手微微颤抖着,越想,卫青阳心里越不安。
起身,推开门,想去找顾轻寒问个明白。
这件事,若不弄个明白,他心里会很不安的。如果她不喜欢他,如果她嫌弃这个孩子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可以直接说。虽然他想跟在她身边,可是他还有自尊,他不需要别人因为怜悯他,才跟他在一起。
如果她不喜欢他,他不会死赖着不肯走的。他会带着这个孩子离开,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大姐姐,为什么不可以跟青阳哥哥说你不要这个孩子,你要打掉这个孩子啊。”
突然间窜入的的一句话,传入卫青阳的耳里,让卫青阳身子一震,躲在转角处,偷偷望了过去。
只见顾轻寒与小鱼儿正站在一个杳无人烟的偏僻地方,鬼鬼祟祟的说着话。
“没有为什么,总之,今天我们讲的话,你全部都忘记,谁也不可以说,知道不。”
“为什么啊,这本来就是事实啊,我爹爹说,小孩子是不可以说慌的。”
“大姐姐又没让你说慌,只是不让你说罢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偷偷打掉青阳哥哥的孩子。”
“叫你别说你还说,是不是找打,你若是敢传出去一句话,大姐姐以后再也不陪你玩了。”
“好嘛好嘛,以后我都不说,谁问我,我也不说,大姐姐你要记得带我出去玩哦。”
“这才乖,大姐姐带你去吃饭,以后要乖乖的,你的白哥哥怀了身孕,别总去找他玩儿,知道不。”顾轻寒揉了揉小鱼儿的头发,拉着他就要去用膳。
小鱼儿很懂事的点点头,“小鱼儿知道,大姐姐是想让白哥哥生下的女儿当女皇对不对,小鱼儿以后不去打扰白哥哥,还要保护白哥哥,让他顺利生下皇女。”
“你这小屁孩,废话那么多,赶紧走了。”
顾轻寒与小鱼儿的声音慢慢淡出,最后归于虚无,周围除了微风拂过竹子,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树叶簌簌而落的声音外,再无一丝声响,可卫青阳却听到自己的心被寸寸破裂。
眼眶一红,滚滚热泪滑下,将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夜已深,又是深冬,墙壁上一阵阵的冷气袭来,寒风更是冷冽,可卫青阳感受不到,他的心里,一直回荡着小鱼儿说的那句话,为什么不可以跟青阳哥哥说,你不要这个孩子,你要打掉这个孩子。
她要打掉他的孩子……她始终还是容不下这个孩子吗?那她当初讲的话,又算什么?
白哥哥?路逸轩?
现在的这个路逸轩是白若离?
呵,他早该猜到的,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路逸轩,如果是他们不认识的路逸轩,又怎么可能会舍命相救,不离不弃,一直陪在顾轻寒的身边……夏长老,又怎么可能会为了救他而死。
白若离的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而他的孩子,不过是被强暴的,还是那个女魔头的……
伸手抹了一把泪,才发现,泪水早已沾湿了整张脸,甚至连衣服都被染湿了。
忽然想起之前在寒山的时候,顾轻寒宁死也要救白若离,再想到白若离的高贵身份,顿时心如刀绞,痛苦的捂着的胸口,跌倒在地,抱着自己的瘦弱的身体,无声的哭注。
白若离身份高贵,容貌出尘,文采斐然,武功更是登峰造极,而他,他有什么……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残废之人罢了……
她要立白若离的孩子为太女,却要打掉他的孩子……
她是怕他的孩子跟若离的孩子抢皇位吗?
他只想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想跟在她的身边,从来都没想过皇位……从来都没想过……
心口一阵阵的疼痛,疼得他差点窒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无助的蜷缩着,任由寒风打在他的身上。
将手覆在自己的腹部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落下一滴滚烫的热泪。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只是,这个原点,不再是他自己,现在还有他的孩子陪他。
抬头,望着顾轻寒离去的方向,滑下一颗热泪。
他不需要别人怜悯,更不需要别人可怜。
他虽然不喜欢孩子的母亲,甚至对她恨之入骨,可是这个孩子,却是无辜的。后宫的生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轻寒不喜欢他,将来只会步他的后尘,生不如死。
扶着墙壁慢慢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着大门失魂落魄的走去。
从今以后,便只有我跟你相依为命了。虽然日子清苦些,至少比现在的生活好,在这里,没有人会喜欢我们的。
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姓埋名,度过此生吧。
顾轻寒,希望你幸福。
孩子不是你的,你想打掉他,我不怪你。你欺骗了我,我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双手沾满血腥,活该有这种下场……
擦干泪水,什么都没带,踉踉跄跄从后门走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知道漫无目地的行走。
脑子里,一直回放着跟顾轻寒的过去。最后一脚踩空,跌下险坡。卫青阳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整整一夜,天色已然大亮。而他,也走到一个偏僻的山谷,一个不慎,滑了下去,想稳住身子,却怎么也稳不了,只能被迫一直往下滚落。
身上被凸出树枝,以及遍地的荆棘扎到,冉冉流着鲜血,疼得他紧皱眉头。
身子滑下许久后,脑袋重重的撞在一颗的大树上,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