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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清晨的阳光格外明媚,只是入了秋,早晨很冷,燕国的大臣们早早的起床,列着队到宫中去上朝。
通往大殿的方向有一条长长的驰道,那是给燕王的车驾专用的,普通大臣并不敢走,武成后的车驾依仗从驰道上经过,两旁的大臣纷纷揖手行礼,不过武成后并没往窗外看去,她慵懒的靠在车厢上,昨晚的疯狂让她感到疲累。
驰道上铺着的砖石非常平整,不过再平整的路马车在行驶的时候也总会颠簸摇晃,武成后被摇的心烦,只能坐起来掀开窗帘,欣赏车外的风景,车外其实并没什么可看的,王宫的风景,武成后早就看够了,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烦了。
放下窗帘,武成后直起身子,拿起放在一旁的一只九连玉环,这是一种在贵族里流行起来的玩具,它的做工很精巧,九只翡翠做的玉环被连接在一起,据说没人能解开。
她轻轻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从朱唇中呼出一口气,努力让心平静下来,解这种复杂的东西,必须要让心静下来。
但哪怕武成后已经平心静气,但这九连玉环却是越解越让人上火,到了后面武成后终于没了耐心,随手将玉环扔到了一旁。
车驾来到议事的大殿前停下,宫女搀扶着武成后从马车上下来。
这座大殿武成后并不是第一次来了,只是今天过来,心气与以往不同了,大概是因为她终于做了燕国的主人吧。
大殿里早已是人声鼎沸,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武成后一出场,群臣霎时间就安静下来,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她。
迎着群臣的目光,武成后坐到了主位上,然后宣布朝会正式开始。
宫女宦官、诸公大臣,大殿上的群臣足有上百人之多,庙堂之上庄严肃穆,但实则藏着各种暗流。
朝会一开始,田秀就从群臣首列站起身道:“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王驾崩,王位虚悬,请太后早立新君,以安社稷人心。”
他的话音一落,马上就有几个官员附和。
其实,新君的人选太后早就跟田秀他们几个三公九卿商量好了,说白了新王是谁,早内定了,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
底下的官员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门道,在田秀提出以横阳君之子姬唤为新王后,这个决议很快得到了众人的一致通过。
“好,既然诸君皆以为横阳君之子可以继承大统,那朕宣布以横阳子为新王,入继武成王,兴复大燕。”
这里注意,武成后说的是入继武成王,而不是入继燕王文。
这意味着新王将成为武成王名义上的儿子,而武成后将以嫡母的身份掌握朝政。
武成后的小心思,大殿上的群臣谁看不出来?
但看出来又能怎么样?你说新王不适合当武成王的儿子,那太好了要不你来当这个新王?
“太后以横阳子为新王,我大燕有王矣!”
“我燕国终于有新王了!”
“社稷可以安定了!”
群臣七嘴八舌的发了一顿感慨,等感慨的差不多了,第二个议题又被抛了出来,给燕王文上谥号!
通常来说给先王上谥号,都是要等新王给先王出殡并正式继位以后,但是燕王文已经绝嗣,燕国急着要立新王,所以给燕王文评定谥号,自然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关于该给燕王文定什么谥号,群臣吵得不可开交,有主张用恭的,有主张用灵的,也有主张用哀的,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主张使用威的。
这给田秀整得哭笑不得,前面几个谥号好歹还算中规中矩,说得过去,这个威是什么鬼?
燕威王?纵观燕王文的一生,怎么也跟威王俩字沾不上边吧?
要是让他叫燕威王,怕是齐威王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太后,各位,秀以为威王二字于先王一生之所为,实在是不和。”
田秀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说道。
“卿所言有理,朕也以为威字有所不妥。”
武成后也看燕王文不顺眼,当然不会把威字这么好的谥号给他。
“贤卿!”武成后顺势问道:“您觉得应该给先王定个什么谥号呢?”
田秀是百官之首代理丞相,他的话语权可以说很重的,只要他拍了板,燕王文的谥号基本上就算定下来了。
“臣以为,可以谥号孝王!”田秀话音一落,就见武成后蹙了蹙眉:“孝王?”
燕王文一生,叛父、杀师,囚母,说他灭绝人伦都不为过,这种人也能叫孝王?
他要是也能叫孝王,那赵惠文王简直是大孝子了。
“臣以为给先王谥号孝王,实在是有所不妥。”
韩仓站出来说道。
燕王文的所作所为,看来就连燕国的朝臣都看不下去,说啥也不愿意给他孝王这个谥号。
其实也难怪,历史已经发生改变,做了那么多恶事的燕王文已经不能像历史上那样得到一个孝王的谥号。
经过群臣的商议以后,燕王文的谥号最终被定为“惑”。
燕惑王?满志多穷曰惑。燕王文一生志大才疏,叛父、杀师最后一事无成,惑字也算对他一生极好的总结。
今日的朝会结束了,下朝的时候群臣都围在田秀身边,争相讨好,献媚,谁都看得出来田秀在太后面前的地位有多高,照此下去,他名字前那个代字也只是迟早被拿掉而已。
田秀一旦正式成为燕国丞相,极有可能就会留在燕国不走了,没准会效仿昔日的乐毅,兼任大将军,然后再来个中兴燕国。
所以这种时候不去讨好田秀,还等什么时候?等过年是吗?
面对群臣的争相献媚,讨好,田秀只是敷衍的应付,他并没打算久留燕国,因此也就没必要去刻意和这些人打好关系。
田秀也想过,在燕国培植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网,但武成后怎么可能允许?
与其让武成后和自己留下的势力产生冲突,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做这种事。
反正燕国是天下最弱的一个,田秀有充足的信心拿捏,对待燕国,根本不用玩那么多权谋。
除非,燕国能再出现一个昭王和乐毅,但按照目前天下的格局而言,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回到驿馆里,田秀居住的驿馆已经被燕兵包围。
一群丘八正将田秀搜刮来的财物,一箱一箱的从馆驿里面搬出来。
田秀看到的第一反应,难道是剧辛反了?
马上,田秀又冷静下来。
剧辛刚在早朝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谋反了?
田秀一脸镇定的来到杨端和面前,道:“杨将军,出什么事了?”
杨端和拱手说道:“主君,太后下了诏书,说您已经是燕国的代理丞相,不能居住在驿馆,太后已经在靠近王宫附近的地方为您选了一座宅子,请您搬过去。”
“不必了!太后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派人去告诉那些兵,叫他们把东西都搬回去!”
田秀摆了摆手说道。
“主君,为什么啊?”
杨端和有点不明白,太后如此礼遇,田秀干嘛不接受呢?
“我们只是过客!”
田秀一句话就让杨端和后面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老老实实的去传话。
其实田秀又何尝不明白武成后的心意,对方赏赐他宅院,甚至于以身相许,都不过是想要将他留在燕国。
燕国就是一条到处漏水的破船,这点谁都能看得出来,田秀在总有办法去缝缝补补,他若离开,燕国这艘破船早晚要沉。
但田秀明白自己根本不能留在燕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怎么能停留在一个小小的燕国呢?
宫中。
听闻田秀拒绝了她的好意,武成后沉默了许久,最后她说了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就知道,我是留不住他的。”
夜晚,秋风萧瑟,月明星稀。
田秀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觉,他披上衣服本来想到院子里走走,却没想到妙玉的房间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这丫头不睡还在干什么?
田秀好奇的推门进去,就看到妙玉慌张的将一摞草纸藏在了身后,好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怎么进我的房间了?”
妙玉一脸惊恐的看着田秀说道。
田秀背过身将房门关上,随口道:“看你这儿还点着灯,就来看看你!”
“你给我出去,人家不要你看!”
妙玉生怕田秀会对他做什么,身子潜意识的向后退去。
拜托,我有那么可怕吗?
田秀来到妙玉刚才坐的位置,桌上还有些来不及收走的草纸,妙玉见状想要上去争抢,田秀眼疾手快的夺了过去。
看着草纸上的内容,田秀愣住了:“九章算术?”
“嗯?”妙玉好奇的坐到田秀对面:“你认识这个?”
“九章算术,我五岁就学会了!这又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
田秀翻了翻白眼,无奈的耸了耸肩道。
“所以你刚才就是在研究这个?”他继续问道。
妙玉微微点头。
田秀拿起桌上的毛笔,沾了些墨水,三下五除二就将妙玉算了半天都没算出来的题解了出来。
妙玉看着田秀演算的草稿大为惊奇:“你用的这些是什么东西?”
“阿拉伯数字!”田秀又翻了一个白眼,道:“秦国早就在用这东西了,你不知道吗?”
妙玉摇摇头:“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
说话时,妙玉一直探着头看着桌上的草纸,他对田秀演算的过程似乎很好奇。
“你是不是想学呀?”田秀看出妙玉的心思,主动问道。
“嗯!”妙玉微微点头。
“过来!”田秀示意妙玉过来,然后耐心的为对方讲解起了自己的演算方式。
妙玉越听眼神越是不可思议,因为她从小就听说,田秀杀人如麻,手上人命无数,这种人学问居然也做的这么好?
“你有没有在认真听啊?”田秀敲了敲桌子,像极了一个教训分神学生的老师。
“那个,,,”妙玉抬起头,一双卡姿兰大眼睛闪个不停:“太后真的把我许给你了?”
“要不现在我带你到宫里当面问问太后?”
“不,,,不用问了……”
“你对太后的决定有意见吗?”
妙玉抬起头,幽怨的看着田秀说道:“我就算有意见,能改变什么吗?”
“你要是有意见,我可以放你离开!”田秀将桌上的草稿整理好,说道。
“我就算离开你,又能去哪呢?”妙玉神情失落的说道。
的确,离开田秀他哪儿也去不了,如今他爹死了,全家都成了罪属,连家都被抄了,她回去了能干什么?跟家人挤在一起喝西北风?
“我出个题考考你!”田秀突然话音一转,表示要出个题考一考妙玉。
妙玉并不接话,而是问道:“我听说当年我大父是死在你的手上?”
这个问题让田秀脸色难堪,承认和不承认好像都不太好。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大父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那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
妙玉闻言,没再去追究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出题考我?考吧!”
田秀点了点头,说道:“1+1x5等于多少?”
“10!”妙玉脱口而出。
乘法口诀早在春秋时就已经出现,并且被录入在《算法大成》中,贵族里精于学术的基本都会背诵乘法口诀。
“确定吗?”田秀问道。
“确定!”妙玉一脸自信的说道。
“小姐,我看你还是回去再学学算数!”
田秀撇了撇嘴,就这还是燕国宗师里出了名的才女,这么简单的题都算不对。
“不是10,你说是多少?”妙玉不依不饶的问。
“等于6!”
田秀没好气的说道。
“为什么等于六?”妙玉脸上写满不服。
“你的老师没教过你,算数的时候要先算乘除,后算加减?”
田秀一句话,妙玉霎时之间哑口无言。
因为他老师真没教过这个!
小姐,你还是洗洗睡吧!
最后这句话,田秀忍住了没说出口,不然也太伤人了。
孤男寡女,在大晚上的共处一室,但两人居然仅仅是切磋学术。妙玉懂的东西很多,也很杂,尤其是在农学还有数算方面都展现出了非人的天赋。
田秀教她解方程,短短半个时辰她不然就会解一元三次方程了!当初秀儿学这个都学了好几节课。
没办法,秀儿在数学领域一直都是白痴。
聊了三个多时辰后,天都快亮了,田秀从妙玉房中离开,当他关门出来的时候,角落里的几双眼睛震惊了。
“主君这么持久吗?”
“我的天三个时辰!”
“主君一定是妖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