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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之事,世所皆知,完颜舒眉既有心离间青城对大齐的忠心,自然会以此为凭。然而柳随风的一席话警醒了青城,让后者不为所动,义正言辞的斥责了完颜舒眉。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完颜舒眉轻抚酒杯,暗自打量着眼前这两人,并想道:丰户侯意志坚定,无懈可击,源于一路顺遂,未尝过世间艰辛,该无法动摇。但是这个段青城,不论他意志力多强,段家蒙冤之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只要稍加触动,就能动摇其心。奈何段家门风对他的影响太深,纵使能劝降,怕也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了。
心中这般想着,完颜舒眉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拿起酒杯,说道:“二位将军果然言辞锋利,妾身佩服。适才之事,全是妾身不忿段家之冤所致,却无离间之意,望段将军谅解。不过,既惹得二位不悦,妾身就自罚一杯,聊表歉意。”
说罢,完颜舒眉满饮杯中酒,态度倒也诚恳。段、柳二人见状,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打算,柳随风开口说道:“人说云龙好酒,人人擅饮,今日一见,公主果然海量,倒教我这男儿身的惭愧了。来,我陪公主共饮一杯,算是谢过公主盛情了。”
说着,柳随风举起了酒杯,并一饮而尽,很是豪爽。完颜舒眉见状,点头致谢,并笑着拿起酒壶,作势要给柳随风倒酒了。不过,她的动作却被青城拦下,一时有些感到诧异。
“右相和丰户侯俱是海量,段某惭愧,确是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怕就要醉了。但是段某有个习惯,绝不喝糊涂酒,所以,就不跟右相绕圈子了。大醉之前,还望右相直言相告,今日约我二人来此,究竟有何意图?”
青城不再兜圈子,挑明了问完颜舒眉有何图谋。后者听后,沉默片刻,先是把酒壶放下,然后拿起自己身前的酒杯,并将之举到嘴边,媚笑着看向青城,竟说道:“怎么,将军怕醉吗?还是怕醉了之后,妾身会图谋不轨呢?”
闻言,青城眉头一挑,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此女媚术了得,说话间就能施展魅惑,因此急忙低下头,假装看向自己的酒杯,不再和完颜舒眉对视,并伸手探向酒壶。
“此女身上的香气必定是秘制而成,加上空气中弥漫的酒香、果香和花香也很是怪异,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当真是难防啊。”
心中这般想着,青城憨笑一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酒,随后拿起酒杯,说道:“右相玩笑了,在下只是不爱喝糊涂酒,没什么好怕的。适才有些扫兴,在下自罚一杯。”
说罢,青城满饮杯中酒。完颜舒眉见状,沉吟片刻后将酒杯放下,随口调笑道:“将军原是这般性急。可将军带兵攻我云龙之时,倒不见将军沉不住气呢。莫非是在军中待得久了,贪慕美人怀了?”
完颜舒眉言辞放纵,青城听后顿时一愣,随即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打趣道:“右相当真是豪爽之人啊。”
“将军莫急,荣妾身细细道来。”
完颜舒眉收起笑脸,严肃地说道:“将军莫怪,今日邀约,实在是有要事相商,却绝无加害之意。眼下齐国败落,君王昏庸,奸臣当道,忠良被害,将军纵有治世之才,也难有施展之处,想来委实痛心。反观我云龙,妾身兄长雄才伟略,有经天纬地之能,更有惜才爱将之心。他素闻青玉城段家之事,对将军之名也是赞赏不绝。海川剑圣上泉信玄,何等人物,一样败在将军手下,海川水师,更是被将军一鼓作气毁于一旦,教其数十年之内再不敢越雷池半步,此乃上将之才,将军之能。兄长诚意相邀,望将军弃暗投明,良禽择木,与其携手驰骋,共创盛世。这,也是妾身此番前来的目的。”
完颜舒眉果然坦言相告,竟当着柳随风的面劝降青城,让段、柳二人着实感到好笑。来之前,二人就有猜测,完颜舒眉必有此意,却不想,她还真的直言不讳。
听着完颜舒眉的话,青城沉默片刻后,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随后笑道:“黑狼王果然手眼通天,‘桃李天下’啊。此等秘闻你们竟也知晓,看来,我大齐军中,也有不少云龙门徒吧。”
青城轻笑着放下酒杯,收起笑脸,随后双手抱拳施礼,并严肃地说道:“右相直言不讳,段某拜谢。既如此,段某也不和右相绕圈子了。黑狼王和右相既知段家,就该知道,段家之人,忠心护国,风骨最重,会战死,却绝不会降。因此,黑狼王和右相的美意,在下只能是心领了。”
青城拒绝,也在完颜舒眉的意料之内,因此后者并未见有何动容,反倒是富含深意的一笑,说道:“无妨,将军有此说法,妾身早已想到。眼下将军意气风发,出战即告捷,正值建功立业之时,自然不会应允。妾身也从未想过一次就能劝降将军,今日告知将军此事,只盼望将军能将我云龙之心意放在心里,倘若有朝一日,将军再逢变故,看清世道艰辛之时,能想起此间谈话,再做打算。妾身可代表云龙承诺,我云龙的大门会永远为将军敞开。”
完颜舒眉识趣的没有继续游说青城,让后者略感诧异,心里也对她能拿能放的决定略感佩服。一旁的柳随风听着两人的对话,沉默片刻后轻笑一声,说道:“公主为云龙奔波,确是白费心思了,倒不如早些回去,再做筹谋,咱们战场上一较高低来得实际些。”
闻言,青城眉头一挑,似乎想起一事,也应和道:“侯爷所言极是,段某也盼着在战场上一睹右相之谋略呢。相赠惠和一事,想必也是右相的手笔吧?知进退,更知示敌以弱,虚实结合,让人捉摸不透,段某当真是领教了。”
二人有心离去,完颜舒眉深知其意。她见青城提到了惠和一事,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将军错怪妾身了。相赠惠和,确是一番好意,算是给将军的见面礼,当真是没有别的阴谋。不过,妾身一向也听了不少段家之事,尤其对那‘奇兵伐谋’的行兵之道颇感兴趣,也想领略一下将军的手段。妾身确已出招,等着将军拆招,但,委实与惠和无关。”
闻言,段、柳二人为之一惊,然而他们也深知,两国交战,完颜舒眉能坦言出招已是万幸,若要在她嘴中问出详细,那定是不可能的。因此,沉吟片刻后,青城眉头微皱,说道:“右相大人果然语出惊人啊,既如此,段某也就不谢了,毕竟那本来就是我大齐的国土,纵使没有云龙的‘美意’,在下也势必收回。不过,在下倒要多谢右相大人坦言出招之事,如此,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等也该回去着手准备,咱们战场上见吧。”
说罢,青城站起身来,抱拳拱手施礼。柳随风也跟着站了起来,施礼欲走。完颜舒眉见状,躬身还礼,并轻笑着说道:“妾身恭候将军的手段,另奉劝将军一句,忠臣不事昏君,望将军珍重。”
段、柳二人既知完颜舒眉已有谋划,自然不愿再与她争论,施礼过后,就离开了此地。看着青城远去的身影,完颜舒眉独自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嫌弃的摇了摇头,将酒倒在一旁。
“不愧是名帅之后,果然定力十足啊,想要靠媚术拿下他,看来是不可取了。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斤两吧,我等着你来拆招。也幸好你拒绝了大哥的好意,不然,就这样错失一个和段家名将交手的机会,妾身可真会遗憾终身的。”
说着,完颜舒眉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而就在此时,她眉头突然一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而露出一副怜悯的表情来,半晌,她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真是杞人忧天。不过,这两个人不论身世背景,还是正在遭受的事情,都真的很像啊......”
返回惠和城之后,青城和柳随风急忙来到议事厅内,并叫来两军各级将领,随后摆出沙盘,仔细推演完颜舒眉可能会采取的进攻路线。青城更叫来斥候首领,详细询问了云龙军近期的动向。
然而一番讨论过后,二人陷入忧虑之中。云龙军暂无动向,南鹏军也没有进攻各处,但适才完颜舒眉说已然出招,看那样子又不像虚张声势,一时间,当真是愁死众人。
“难不成,她是故意说来我听,想要声东击西?”
这般想着,青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然而一瞬即过,他并未来得及抓住那条思路。沉默片刻后,他试探性的说道:“柳大哥,适才完颜舒眉说战场无关惠和,你说,会不会......”
“报!后方有紧急军情传来,请侯爷和段将军火速阅览!”
青城话音未落,突然有紧急军情传来,段、柳二人心神一动,略感惊慌,都下意识的认为,该是完颜舒眉的阴谋终被发现了。
“疆王遇袭,情况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