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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够了没有。”
淡淡的男子声音唤回了蓟凌天的思绪,在冰床上打坐的人未睁开时,不羁的笑意代替了他的愁容,仿佛方才的凝重从未在她的脸上出现过,他是还是蓟凌天,神族中最不羁的男子。
蓟凌天向睁开眼睛的白衣男子走近,俯下身来,眼睛在男子的面庞上打转,故作不解的摇摇头,摸摸下巴,边说边摇头:“不公平,不公平,咱们两百年不见,你怎么越长越帅咧。”
可白衣男子却好似没有听见他在说话,脸上没有一丝的起伏,缓缓启唇:“人呢?”
“谁?”蓟凌天睁大眼睛,故作糊涂。
白衣男子不作答,眸子里的冷冽却令人心悸,整个大殿顿时处于冰天雪地的感觉,蓟凌天打了个哆嗦,说实话,比起现在的道尊东方翊,他还是怀念三百年前那位昆仑大弟子东方翊,以前的他虽然不爱搭理人,可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像具躯壳。
锦衣男子眸光一亮,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直起身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冰冷的男子,嘴角扯出痞痞的笑容:“你问的是谁?那两个刺伤你堂堂修仙界之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无所谓的摊开手,“迷雾深涧,关着呢。”
蓟凌天的话说的很轻巧,像是在开玩笑,可那刚刚还坐在冰床上的男子却在一瞬间移至殿门前,当他将要把门打开时,另一只手却快速的覆了上来,将那已开启一丝缝隙的门再按了回去。
白衣男子偏头凝视着阻止自己的锦衣男子,他的脸依然没有变化,可眸子里却透出杀意来。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去找她。
蓟凌天读出了男子眸子里的意思,心底不免有些落寞,为眼前之人的无情而心殇。
“阿翊,”锦衣男子收回脸上的笑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庞,沉重的唤出这个久违的称呼,又道:“只是一张脸。”
当着这张冰冷的面庞,蓟凌天一字一顿的说出一个事实,他是不忿外面那些人的做法,是可怜眼前的人,但是他更不能让面前的男子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后悔的事来。
当年的东方翊再痛,她再苦,也都过去了。
蓟凌天希望的是他能看清现实——三百年了,当初走了的人不会再回来,也正如蕲郓所言,他是道尊,是修仙界的核心,浑浑噩噩的过了两百年也算了,再浑噩下去也罢了,只是…勿要认错了人,陷入“错梦”的泥泞。
“她说过她会回来。”白衣男子的语气淡淡的却又十分的坚定。
蓟凌天摇摇头,他是决心要粉碎男子的期盼的,确实,当他第一眼见到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庞时,他也动摇了,也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可这不过是个假象。
像的——也只是一张脸,因为……“你不要自欺欺人,你也是昆仑弟子,更何况是你亲眼看着她跳下…”
突然间,锦衣男子的话被面前之人突袭的动作给截断,他的衣领被一双宽厚的手给揪住,瞳孔对上的是一双杀意,愤怒渐浓的眸子,即便那张脸依然冷冰冰的。
“她说过她会回来。”
有人固执的重复自己的话,而也有人固执的粉碎他的执着。
蓟凌天苦笑,不管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之中,带着讽刺的开口:“是,她不仅说过她会回来,她还说过…”
锦衣男子的眸子挑出一丝残酷来,他接下来的话在一字一句的揭开白衣男子未愈的伤疤,让它鲜血淋漓的来面对现实。
“东方翊,我祝你如愿成仙,我若不死,必定搅得三界不宁,天下大乱,毁了爱你的,你爱的。”
——毁了爱你的,你爱的。
话语如蚀心的魔咒一遍遍的弥漫在冰冷的大殿里,一遍遍的凌迟白衣男子的心。
他紧握着蓟凌天衣领的手放下,他拼命的不去想那段冰封在脑海里的殷红记忆,拼命的不去理会心里的撕裂,拼命的,破天荒的扯出一丝笑意来,可配上他的脸色,他额头侵出的汗,却显得格外惨白。
“是,我记得,”白衣男子高昂着头,像在证明着自己,证明着他的话有多真,“我现在是道尊,她的期许我已经做到了,所以——她回来了。”
可悲,可悲…蓟凌天突然狂笑起来,他这才恍然大悟,感觉自己像个傻子,面前的男子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这个自己一心想要唤醒的男子居然可以将一句“誓咒”理解为——诺言!
他若不是爱惨了那个女子,那便是疯了!
“你想清楚了,她要毁了三界,毁了你!”蓟凌天怒不可遏的指着面前令人难以置信的人,抛出自己最后的王牌来质问他。
蓟凌天不信,不信那个曾将天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会不要自己守护起来
的一切。
不过,他错了,蓟凌天错了,他的信誓旦旦被五个字给轻易粉碎,即使身为东方翊好兄弟的自己,也不能懂他了,为了那个人,他居然做到了如此地步…只因短短的五个字,便能轻易的宣告——什么都不要了,包括他曾苦心守候的东西。
“我甘之若饴。”
没错,便是这五个字粉碎了蓟凌天的坚持。
“甘之若饴?”锦衣男子不禁倒退了几步,离开了那疯狂的人儿,喃喃自语着,他输了,低估了那个人的影响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蓟凌天无奈的叹气,其实若真的是她回来了,他没有任何的意见去阻拦面前之人的决心,只是…这是不可能的,当年的他也亲眼目睹了那桩惨事——那个如莲的女子,在最后一刻像一只蝴蝶般的绝望的跳下了“彼岸川”。
彼岸川便如同天上的诛仙台,即便是大罗金仙跳下彼岸川也是魂飞魄散。
若是如此,那傅蓉又岂会是她。
蓟凌天笑了,纨绔的表情重回到他的脸上,“道尊,凭你这副样子怕是做不到甘之如饴,养好伤再说吧。”
锦衣男子略带无意的关心,倒是让那白衣男子的表情缓和下来,本已赤红的眸子也恢复正常,他低垂下眸子,不再冰冷,反倒是带着歉意的。
正在白衣男子沉思时,一只伸过来故意拍了一下他受伤的左胸,他一时吃痛,抬起头不解的看着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人。
“你以为你是道尊了不起,受了莲华神剑一剑穿心,还英雄救美去给人家挡剑,你可得想清楚,加上三百年前那一次,你这颗脆弱的心灵可是有两个窟窿了。”
“我没事。”白衣男子动容了,虽然眼前的这个人说话没心没肺的,可是却又不由得让人感到温暖。
“逞什么能啊,现在昆仑是人家的地盘,你就是个外人,充其量算个贵宾,好好养伤,别死在人家的地方上,尽给别人添麻烦。”
蓟凌天故作无谓的白了面前人一眼,可话里面却充满了关心,他忽略白衣男子的神色,打开了殿门。
“两百年了,你过得可好?”
白衣男子忽然问道,声音透着温度。
蓟凌天的动作一顿,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了,天知道他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可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当了道尊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即使自己的心里还有他的这个兄弟,可他们之间的情谊终究是变味了。
“还说兄弟呢,现在想起来关心我了,”锦衣男子故作生气的说着,“不好,比起你来好不到哪去。”
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蓟凌天又再次开口,“人,在苣兮院。”
唉…他到底是妥协了……
话罢,“吱”的一声隔绝了两个人的世界,只是同样的在自己的世界里——黯然神伤。
世上最难解的事,叫做——执着,执著的等待,执著的爱,执著着一切的一切。
在飘渺的仙境之上,有人因爱而执着,而在那如人间皇城一样繁华的妖都,也有人因等待而执着。
紫色布景于精致的房间,透着淡淡的优雅,忧伤的来源于那站于冰床前的一袭紫色修长的身子,他有着妖冶的面庞,眉宇间却露着不羁,他紫色的瞳孔痴痴的望着那摆在冰床上的东西。
一坛酒摆在那千年寒冰床上连着坛子也被冰块给包裹住,成了一块冰块,好像是谁要将它永久留住。
“道尊。”
这时,进来一位长相白皙的男子对着那忧伤的背影恭敬的作揖。
“查到了吗?”男子淡淡的开口,眸子却不曾从那坛酒上移开视线半分。
“属下无能,未能查出那日中秋夜是何人去了瑶池。”莫逆答道,对于妖帝要他查的事他也是很不解,中秋一夜,妖帝去了昆仑,回来时手中竟多了一坛酒,并命自己查出是什么人去了瑶池,只是昆仑弟子本就众多,更别提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要在芸芸众生中找出一人来,谈何容易,不过,他却得知了一件有趣的事,“不过,此次昆仑一行,属下探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来。”
莫逆抬眸将视线放在那背影上,果然在他说出下面的话时,紫衣男子的背脊一僵。
“妖帝,东方翊去了昆仑。”
只听“砰”的一声,紫衣男子手中的灵光将身边的一张石桌给打个粉碎,他带着极大的恨意转身,嘴角却扯出一丝嗜血的笑意。
“还有呢?”
莫逆怔了一下,又立即说道:“天山派与灵雎山内讧,东方翊竟为一位灵雎山弟子挡剑。”
紫衣男子眉毛微微上挑。
“其女名唤傅蓉,乃灵雎山掌门傅骅的女儿,听说其容颜——冠绝三界。”初听见这四个字描写时,他也着实一惊,因为配的上这四个字的至今还只有三百年前的那个人,莫非…他斟酌几下,才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想,“属下以为…能让东方翊为其挡剑的女子,必定不凡,是…”
莫逆的话还未完,却突然僵住,因为面前的男子竟然笑了,笑得极其妖冶,倾尽了三界的风华无双。
“没错,”紫衣男子拼命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是她回来了。”
莫逆怔住,面前这位尊贵之人的令人匪夷所思,可是他却好像明白了,从那两人闯妖都,妖帝苏醒那日起,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不可思议的事在慢慢发生,当年的人要回来了吗?
紫衣男子转身,视线温柔的落在那被保护的好好的酒坛身上,嘴角噙着温润的笑,带着多年心愿与请求。
——百年的执着没有付诸东流,以妖之名,向我族之长祈愿,让我找到她,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