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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_82072“各位好,我是温锦年,温莎国际总经理,是安瑞安先生在北爱地区最大的合作伙伴之一。不过,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却是因为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他的妻子,以及……他孩子的母亲。”
“我问你,你究竟有什么资格,什么证据,就这样轻易往他身上泼脏水,空口白牙的肆意践踏他人的善心?”
“你又有什么权力决定去代表公众宽恕谁?!”
“在我眼里,他一个有能力有责任感的好男人,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亲人,也是一个情深意重的好爱人。是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一步步走到阳光下,懂得积极向上,是他教会我如何笑,如何快乐,如何义无反顾的爱一个人,他教会我太多太多美好的特征,而这些,都是他富有的。也正是因为他,我才学会担当和自信,才有勇气站在这里面对全世界。”
画面中的那个女孩儿,不,应该说是他的小女人。举手投足,神态柔媚,说起话却铿锵有力,据理力争。
不是都说怀孕会变胖的么,怎么,怎么她反而瘦成这样。
画面中的锦年,她的侧影那样单薄,背后如此空旷,而面前,人山人海。
他唇瓣紧抿,眼眶泛红,失控的微微颤抖。
“啪。”一声微不可闻的爆裂声,屏幕顿陷一片漆黑。
“oh,shit!”沙弗里尔低低骂了句,“坏在这种时候……真是。哦,你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总是容易出点毛病,等会儿就好了。”
安瑞只是瞧向一旁,胸膛起伏,许久才说。
“原来还真的……真是意想不到,安,看你表情,是不是自己也没想到会有人为你如此奋不顾身呢?你娶了个勇敢好女孩儿。”他叹息,给彼此杯中添满酒,“还是要恭喜你啊,要当爸爸了。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看见它。”
安瑞深深吸了口气,握紧双拳,依旧沉默,殊不知心中千涛万壑。
孩子,他的孩子,属于他的,和锦年的孩子。
“说吧,”终于还是抑不住心乱如麻,他抬首缓缓,“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换做是你,又会如何做?”
“我不想和你绕弯子了,沙弗里尔。”安瑞单手扶额,抵不住汹涌袭来的阵阵锐痛,“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你让我来这里,不会是为了叙旧吧?”
他笑笑,酒杯搁置,转而开始修剪一只雪茄,“也不能这样说,我当然是很想和你好好聊聊,当然,还有,”他说,“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不是?”
安瑞看了他一眼,淡然出声,“的确。”
“我是这样想的,其实,你也没杀我,所以这命我也不让你偿了,本来我打算问问看你愿不愿娶我女儿,不过既然你有了妻子孩子,我也不难为你,只有一点……”他扔掉手里的雪茄刀,换了柄,骤然加重语气,“当年因为你背叛,我损失的东西,统统还给我。”利落切断雪茄端。
安瑞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慢条斯理道,“那笔毒源,已经交给加沙官方,现在快二十年过去,要么被销毁,要么早就内部处理,你叫我还什么给你?”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伪装了吧,安。”他嗤笑,摇头,“你有多大能耐,我太清楚。一句话,我只要同当初那笔等量的货,你怎么去弄我不关心。另外,在买卖结束之前,你保证我绝对的安全,你知道,我现在被通缉,很多时候相当不方便。当然,从今以后,你可以和你的小女孩儿好好生活,愿你我干戈无犯,后会无期。为表诚心,你只要答应,现在就可以走,好好陪着你妻子,等你的孩子降生我们再联系。”
这一回,安瑞倒真是沉默了很久。
“可我觉得这法子糟糕透了。”终于,他放下一直把玩着的酒杯,静静道,“我不接受,沙弗里尔,不如我还是换一种方式了结吧。”
他一怔,“什么?”
安瑞笑笑,目光穿过眼前人,透过风沙,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许久,才说,“当年,你在炮火下救了我和臻惜,自此,我欠你两条命。其中一条,我已经还了。”他下意识的抚摸着胸口,淡然出声,“还记得么,我追随你的第二年,在叙利亚,我替你挡过流弹,也救了你一命。事后,你说,之前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还赠我一串符石以作纪念?”
沙弗里尔望着他,表情有明显的凝滞,良久,眸光微动,“我从未忘记。”
安瑞颔首,“那就好。”他说,“现在朋友是做不成了,帐自然也就无法一笔勾销,得好好算一算。”语气轻描淡写的。
目光,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平静,只有平静。近乎于诡异的平静。
然而,这种表情却让沙弗里尔莫名警觉,心中一跳,没有说话,而是暗暗的握紧手中刃。
“当年那次,就算我替臻惜还的。而现在,”他站起身,声音轻缓,字字清晰,“轮到我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沙弗里尔只感觉握住刀刃的右手被猛地一代,无可控制的,尖锐的刀口瞬间没入眼前的血肉。
“你——!”他仿佛雷击,满脸震惊,甚至忘记了松开握刀的手,站在原地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你疯了?”
安瑞只是低头看着胸前迅速蔓延的血红,脸色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苍白,唇边却缓缓溢出一丝微笑,像是释然像是解脱,“从今以后,我再不欠你。”
“当啷——”一声脆响。
有一个极细极小的尖锐铜片被安瑞从空余的那只手扔掉,落在地上,沙弗里尔一眼看见,认出那是那串符石上的装饰,也在霎时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杀我。”
“本来是这样。”安瑞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轻很轻,“我来赴约,是有三个目的,救绵绵,还了债,杀了你。但是现在不了。”看见对方的表情,他居然还有力气笑一笑,“既为人父,总得为下一代积福。”
他这一生过的一塌糊涂,做为孩子,做为弟弟,做为爱人,总是在伤害所有人,最终也被所有人厌弃,让所有人心灰意懒。
起码,他的孩子,他希望起码它可以不要再鄙夷,看轻他这个父亲。
虽然自己可能做不成它心目了中的英雄,但至少,他希望自己迎接它的那双手,可以是干干净净,没有一滴罪恶。
虽然……他可能再没有那个机会看见它。
如果,如果他知道锦年是怀了孕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样离开。只是,没有如果。事到如今,只有这样走下去。
“你走吧,沙弗里尔。”他看着旧日友人,视线渐渐模糊,“我也让你捅上了一刀,你的仇报了。现在,我就要死了,也再无法被你利用。而我不帮你,这世界你无处容身,还是好好思量今后去处。你是越狱出来的,如果再不走,你只会被加沙官方发现,如今你千金散尽,势力尽失,这一回,可就不只是终身监禁那么容易了……”
沙弗里尔没有动,只是瞪着他,不知道是震惊于他血流不止的胸口,还是他劝他离开的话。而他已无力支撑,缓沉的合上眼睑。
“妈,我……还可以被原谅么?”
“可以的。”记忆里温柔的声线徐徐传来,是母亲摸着他的发,替他擦去眼泪,“一定可以的。瑞瑞是好孩子。我们都知道。”
“真的吗?”
“当然,”母亲拍着他的背,极纵容,极认真,“瑞瑞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他会改正的。是不是?”
是的,他会改正,从今以后,旧债终偿,不再怨恨,而是好好爱着这个一直以来温柔爱着他的世界,那些人。
虽然,他可能即将就此告别。
“瑞瑞!”
天光乍现,刺目的光亮打在眼皮上,有谁惊慌失措的喊他的小名,在很远的地方。
这个声音很熟悉,一如三十余载之前,某场暴雨过后,那人蹲在他面前,温柔的抚摸他的脑袋:
“你叫……瑞瑞?好可爱。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弟弟。”
那个时候,自己好像咬了他一口?因为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尽管他是那时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爱他,对他好的人。
“哥……?”
阔别多载,再开口喊出这个称呼,居然一点也不困难。
“你坚持住。”他扶住他,逼着他往一个地方看,“现在,你不能够无牵无挂……”
安瑞强撑着,泛红的眸望着哥哥指引的方向。
电视不是何时又被打开了。
他看见了她,他的小锦年。被人群簇拥着,抬向救护车。
为什么,为什么她也倒在了血泊里?流了那么多的血……就和他一样,为什么呀,刚刚她还那样意气风发,潇洒坚强。
他的锦年,还有他的孩子……这究竟,究竟……
“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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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被……挡了一下,没有伤得太深……”
“不是因为刺伤,是他本身心脏病发作……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伯母,不用担心……没事的”
耳边,低低压抑着的议论声,还是很嘈杂,扰的人心烦意乱。
“拜托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还给他看她被送去急救的画面?”
“……我不知道那孩子会突然晕倒,我在车上的时候她明明还在演讲,我明明是想……”
这些人到底是谁,在说些什么,这是哪儿,他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想要睁眼,却又一片昏沉。
“吵死了!”他终于爆发。
终于清净了。
安瑞想翻身蒙住头,却突然有尖锐的痛感从心口传来,一阵晕眩,再度晕厥。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身边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轻而脆地,一下,又一下,还有人的呼吸声,平稳而绵长。
意识渐渐回笼,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明亮的光芒刺目。
是初生的太阳。
深秋的天气,已有了微微的凉意,窗户漏了一条缝,有清新的晨风徐徐吹来。
第一次,他觉得清晨如此灿烂。
恍若新生。心里端端冒出这四个字,直觉无比贴切。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倒是比她先醒。”
耳边传来一声自语,他这才想起回头,恰逢一双碧色眼睛。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人。
calvin合上书本,起身走向他,“醒了?感觉怎么样?”语气轻描淡写的。
安瑞摇摇头,没有说话,其实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calvin摸了下他的脑袋,沉默了会儿,淡笑,“怎么不发起床气了?”
安瑞回想了下,顿觉尴尬,一时间更是语塞。
calvin说,“那个人,我把他交给加沙官方了。”
安瑞“哦”了声。
calvin将一串符石放在他边上的柜面,淡淡道,“这是锦年送给你的吧,挺别致的,在她脖子上见到过。”顿了顿,指着符石正中那个破碎的护心镜,又道,“你得谢谢它,关键时刻救了你一命,挡去了大部分的冲击。”
安瑞一愣,盯着那串已经破碎的符石,心下一时感概万千。
当年他救了沙弗里尔,得来这个坠饰,后被蒙古牧民所救,转赠于她们,而锦年救了牧民一家的小孙女,又获赠于此,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他手里,似乎……就是为了替他消灾弥难。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因果轮回,原来如此。
calvin又在耳边说,“你是不是傻,那么实心眼,来真的呀,真想捅死自己?”
安瑞不去看他,“以当时的情况,他一旦确认我不会帮他,结果都一样。反正走投无路,不如拖着我一起。”
“怎么会一样?你傻啊?”calvin瞪他,“就差那么一点你就少挨一刀子。”
安瑞觉得伤自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骂我蠢,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我爸。”
calvin则越想越生气,抬手点着他,“我要是爸爸,这回直接抽死你。”顿了顿,“下次不准再这样一声不吭的去做蠢事,听见没有?”
一如小时候,每一次他做错事,他也是这样。
“没有下一次。”安瑞抄起被子盖过脑袋,眼角,微微有点酸涩,“你烦死了。”
心口那片悬停的多年的乌云,终于云开雾散。
“你先休息吧。”calvin在原地站了会儿,到底照顾他是病人,不和他计较,转身,“伯母守了你一昼夜,现在隔壁睡下了,我去叫她。”
安瑞无声的点头,躺回床面,忽然想起什么,想要喊他,然而之前那个称呼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只好坐起身,低低叫了声“喂!”却遗忘的心口的伤势,情不自禁的低呼了声。
calvin回头,看见他的行径直皱眉头,还是骂道,“蠢头蠢脑的,躺回去,伤口又得裂……”
“锦年呢?”他艰难开口,有点提不起力气。忍不住扶了扶额头,太多的画面交叠呈现,喧嚣吵闹,挤得他额头胀痛。
他想起了昏迷前最后一刻看见的那副画面。
她倒在血泊里,表情痛楚而苍白。
他又想起了自己刚醒时calvin的那句自言自语,“倒是比她先醒。”
“我要见她。”他说,竟是就要翻身下床。
calvin忙摁住他,“说了你不要动,”停了下,缓缓道,“她好的很,还在睡呢,醒了自然过来看你。”
安瑞半信半疑,许久还是摇头,“我自己去看她。”
“你这破孩子怎么那么倔。”calvin有点烦躁,问话也就相当不客气,“你去见她?你要怎么见,捧着你这颗受伤的心去?还是坐着轮椅拄着拐棍,走得动路么?你想吓死她?”
安瑞仿佛被人兜头一盆冷水,他心跳极快,觉得难过,几番尝试,确实连坐也坐不太稳,只好承认他是对的,却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句,
“她真的没事?”
calvin沉默了会儿,“当然,她只是太激动晕过去了。”
安瑞心里不安,又问,“那它呢,我,我的崽子有没有事?”
calvin脸色微变,十分生硬的转开眼,“当……当然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