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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恪不怒反笑,星眸风清月朗,涟漪轻缓,却尽是自嘲。
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给了她一份母亲留下的曲谱,告知她母亲梳妆穿衣的喜好。其他,全凭她自己的聪慧与悟性。
“锦璃,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
冷风徐缓,雪地上细碎的雪花回旋起舞,他立于无垠的雪景里,银发银袍,仿佛一位雪妖,出尘脱俗耘。
锦璃从他身上转开视线,莫名地,看到他,心便沉痛愧疚。从前,他是对她温柔的,可现在,她只感觉到沉重逼人的冷。
“国师曾说,有些人该救,有些人,不该救。”
“如今你可知,我不曾欺骗你?”
“你是想说,若无御蓝斯,若无轩辕颐的扰乱,我们便又是夫妻?!踝”
“此生此世,我只想补偿,只想为你完美的偿还所有的愿望,甚至不惜把谨儿……”他强硬克制着怒火,沉声说道,“不管怎样,你和康恒,才是夫妻,与御蓝斯,终是无缘!”
锦璃淡然一笑,进了车厢内。
她俏颜清冷,更堪比车外的冰雪,凤眸怒色深沉,仇火狂烈,粉拳紧握,纤长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里,一口浊气堵在心口,隐隐作痛。
见御蓝斯坐进来,她忙别开头,佯装翻看盛放衣物的箱子,掩饰着心底的烦乱。
御蓝斯坐下来,对车外下令起行,并没有介意她的疏冷。
他看了一会儿折子,见她还在翻找,终是忍不住问,“找什么?”
她心不在焉地敷衍,“给孩子未做完的衣裳。”
“孩子的衣裳?”他挑眉狐疑。
“早先在狼族皇宫做了一些,有些未完成呢!”她头也没抬。
“锦璃,你打开的那一箱……都是你自己的衣物。”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眼前花花绿绿,手上还有一件鹅黄的刺绣束胸,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她忙关上箱子,囧得不知所措。
御蓝斯忍笑转开头,双眸继续专注于案上的奏折,温声说道,“你给孩子缝制的衣裳,轩辕苍格外收在了最里面的一个红锦箱子里,还备了针线。”
“哦。”她强忍着,没有说谢谢,脸上的红晕直染上了脖颈。
她挪移着去找那箱子,他才又看她一眼,“锦璃,如果太累,就躺一会儿。”
她默然背对着他,抹掉眼角的泪,声音带笑地说道,“不累。”
她拿了小衣裳,针脚细密的缝着,艳红的绣龙小锦袍上,螭龙蜿蜒绕身,丝线流光,却不到半个时辰,还是……睡着了。
御蓝斯注意到她没了动静,方搁下折子,轻缓挪进……
睡着的她,娇憨如孩童,绝美的容貌更少了几分英气,变得愈加柔美。
精致的小衣裳已经做成,被他的大手拿起,不过两个巴掌大。
他仔细瞧了瞧,抚摸过每处针脚,轻轻叠放整齐,煞然,莫名红了眼眶,痛如泣血。
静看她片刻,他连番三次深重的呼吸,和缓悲恸的心绪,绝然轻按她的玉枕穴。
随即从桌案一侧拉过一个厚重的金雕箱子,如这些时日一样,他飞快地打开机关锁,箱盖弹开,里面盛了冰块和血袋。
他取出一袋血,把鲜红的液体倒进白玉杯里,以内力缓缓加温,轻托起她的后背,把她揽在怀中,一点,一点,喂她喝下。
*
离开狼族京城千里之后……
一路上静默无声的南宫恪,突然到了马车前,说有急事处理。
寒冽也通报,说轩辕苍有东西送到。
御蓝斯就破天荒,允许停下来歇息。
寒冽忙从正行经的小镇主道上,寻得一处干净富丽的客栈包下来,歇息整顿。
御蓝斯则亲自去城外驿站,取轩辕苍托人送来的东西,仿佛那东西是无价之宝,不肯假手他人。
锦璃半梦半醒,听着他一阵悉悉索索地忙碌。
他下车之前,还是过来,在她脸颊上轻吻。
锦璃躺在暖融融的软垫上慵懒嘤咛一声,等他下车离开,她才翻身看向他的桌案。
桌案一侧的金箱子不见了。
她怔怔看着那个位置,待到头脑完全清醒,方才起身。
整理了衣袍,梳妆完毕,漱了漱口,不禁轻声一叹。她已然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口中有残留的腥甜味道。
然后,她默默从袖中翻找出一方刺绣了红色小字的方帕,细细读了一遍,将上面每一句话铭记于心,方才罩上披风下车来。
*
绯暗的天空低低压下来,似一伸手,便能触到清凉柔软的云层。
稀稀落落的星斗灿亮,炊烟袅袅,屋宅错落。
路上,依旧是狼人居多,却有了亲切的味道。
锦璃正站在车旁打量陌生的小镇,一
群孩子突然笑嚷着从巷子里奔出来。
黑压压的小不点,仿佛一群小猴子,铺天盖地,上蹿下跳,她慌忙让到一旁躲避。
原来,是学堂正放学的时辰,年迈的狼族老先生,从巷子里的学堂内奔出来,低沉地叮嘱呵斥,“跑慢点,别摔倒了!”
锦璃好奇地看着一群孩子,粉颊上母爱莹辉,泛滥成灾。
其中竟不乏人类孩童,一个个小家伙强健体壮,牛犊儿似的,叫人忍不住莞尔。
若那一世的记忆还在,她定然还记得南宫谨的一举一动。那孩子从学堂里奔出来,会不会也是这般活泼欢快?
噗通!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非常不巧地跌在了地上,偏就在她不远处。
锦璃忙过去把他扶起来,正对上一双漂亮的棕眸。
这小脸儿漂亮的不可思议,一身雪白的锦缎衣衫,绣着水墨荷图,华贵异常。衬托的肌肤如玉,小身板俊秀不凡。头发梳理的更是一丝不苟,发髻上还戴着纯金腾蛇发扣。
这异常贵雅的孩子,有些微冷酷的气韵,五官艳若仙童,竟……如此熟悉!
她心底一阵仓惶,脑海霎时空白。
她突然想拿镜子来照一照,为何这孩子的眉眼,与自己相仿到极致呢?
这漂亮的下颌,精致高挺的小鼻子,又是像谁呢?
她温柔给他拍了拍膝上的尘土,不忘给他揉按膝盖。
“孩子,摔疼了吗?”
“不疼。”他笑,唇角露出两颗小獠牙,深棕的眼底有红晕闪烁,一双星眸变得宝石般美丽惊人。
这孩子,竟……真的似曾相识!锦璃正思忖之际,眼前突然被一抹银白的衣袍挡住。
她诧异抬眸,就看到南宫恪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恶魔,阴沉凶怒地俯视着自己,曾经温雅出尘的气韵荡然无存。
脑海中一阵惊逃海浪,她恍然大悟!
那孩子的五官除了像她,也更像他,那孩子是……画上的南宫谨!
她气恼地推开他,那孩子却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你所谓的急事,必须停下来,就是……”
他怒声打断她,“客房备好了,我扶你去休息。”
“南宫恪,你……”她正想驳斥,话音警惕地倏然顿住。
胡雅儿和海冉,偏巧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经过。
这两位本是要给锦璃当丫鬟的女子,见镇上夜市繁华,也忘了曾经佯装的心意,便道别相携去了。
明眼人都知道,她们一路上郁闷已极,此去,不过是打着逛街的幌子狩猎开胃。
因此,也独剩了南宫恪搀扶锦璃。
锦璃不想理会他,入了客栈,见通往二楼客房的楼梯太高,又怕不慎踩到裙裾,便只能隐忍。
两人径直上去,皆是隐忍不发。
入了二楼,进入客房,关上门。
锦璃挥开他的手,怒火陡然爆发。
“南宫恪,你说谨儿消失了!刚才那孩子到底是谁?你一直把他寄养在这个镇子上?!”
南宫恪坐下来,摸了摸桌案上的茶壶,触到微温,便兀自斟了一杯茶,却喝不下。
他略和缓了口气,说道,“锦璃,一路劳顿,你太累了。那孩子不是谨儿,我对你说过,谨儿消失了。”
“你还骗我?!”
她冲过去掀了他的面具摔在地上。
“南宫恪,你躲在面具背后,说谎不必怕脸红。现在,你再对我说一遍,刚才那孩子是不是谨儿?!”
他亦是暴怒,反手一甩,茶盅爆碎在地上……
“既然你救了御蓝斯,认定御蓝斯,爱上御蓝斯,你就没必要也没资格再要谨儿,所以,我干脆告诉你,他消失了!”
“你……你……”锦璃按住心口,身子不稳地摇摇欲坠,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