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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顾燕飞确信自己听明白了。
“我会帮你的!”顾燕飞笑吟吟地说着,唇角勾出一个自信飞扬的弧度。
几缕凌乱的发丝被寒风吹得抚上她如玉的面颊,衬得她风采清雅,气度凌云。
韦娇娘与路芩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扑哧”地笑了出来,笑声如铃。
两人都亲昵地依偎在顾燕飞的肩头,让顾燕飞深切地感受了一把何为左拥右抱。
周围好几道目光都朝她们三人看了过来。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来到了御花园。
掌事宫女流霜直把姑娘们带到了湖畔的一间面阔三间的水阁中。
这汀兰水阁早就提前布置过了,屋里熏香袅袅,地上铺了羊毛地毯,琴案、桌椅、书案、棋盘等等一应俱全,里面燃了几个银霜炭盆,气温适宜。
快冻僵的姑娘们一进去,就觉得自己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纷纷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娇娘!”
韦娇娘、顾燕飞她们才走到水阁门口,里头一个翠衣姑娘欢快地对着韦娇娘招了招手。
韦娇娘收了桐油伞,把伞交给了旁边的一个宫女,转过头对顾燕飞悄声道:“一会儿大皇子肯定会来。”
她还学着顾燕飞的样子做出掐算的姿势,似在说,本神算刚算出来的。
顾燕飞与路芩被她逗笑,笑声愉快欢畅,一起迈过了门槛。
水阁中,大部分姑娘们都已落座,勋贵与世家之间依然是泾渭分明,勋贵女坐东边,世家女坐西边。
靠西墙的一张紫檀木镶贝壳琴案后,一个形容端庄秀美的世家女身姿优雅地端坐着,双手置于琴弦上,先试了试琴音,接着纤纤十指拨动琴弦,奏起了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遇知音。
弹《高山流水》自然是为了等知音。
韦娇娘以眼神示意顾燕飞与路芩去看那位弹琴的姑娘,低声又道:“她们肯定得了消息,不然这大冬天的抚什么琴啊。”
说话间,她们来到了那翠衣姑娘跟前,韦娇娘笑吟吟地问道:“咱们玩什么?”
“玩躲猫猫吧。”翠衣姑娘提议道。
路芩想也不想地立刻否决:“这么小的地方怎么玩啊,现在外面又在下雪。”
说着,她往外推开一扇窗户,朝水阁外的湖面看了看,澄澈的湖水在风雪中波光粼粼。
“我们喂鱼吧。”路芩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笑容可掬地提议道,“听说,这湖里养了很多金银鳞锦鲤,全身布满金色或银色的鳞片,好看极了。”
路芩兴致勃勃地招呼宫女去取鱼食来。
韦娇娘伸指点了点路芩的额心,笑吟吟地告诉顾燕飞:“燕飞,阿芩这家伙就是嫌天气冷,懒得动罢了。”
路芩俏皮地吐吐舌头,挤眉弄眼地对着顾燕飞笑,一点也没有被说中心思的羞赧。
两匣子鱼食很快就被奉了上来,姑娘们喂喂鱼,赏赏鱼,吃吃点心,有说有笑。
门口,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内侍吩咐着几个宫女斟茶倒水,时不时地给碟子里添上瓜果点心,自己则不时探头往外张望着。
好一会儿功夫后,一个小内侍终于端着一个托盘姗姗来迟地赶到了。
中年内侍接过了托盘,亲自把托盘上的白瓷酒壶和几个酒杯端过了过去。
韦娇娘的鼻尖动了动,闻到了空气里的那一丝丝酒意,脱口道:“琼花露。”
说着,韦娇娘摸了摸下巴,面上露出思忖之色。
她们这些外臣女眷进宫,除了参加宫宴外,是不能随便饮酒的,怕的是在君前失仪,这是规矩,所以宫人们也不会随便上酒。
韦娇娘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那个奉酒的宫人,浮想联翩:这该不会是什么阴谋诡计?
刹那间,韦娇娘曾经看过的那些关于宫斗的戏本子全都浮现在她脑海里。
可下一瞬,就听顾燕飞挑眉对着那中年内侍道:“是你。”
“是奴才。”中年内侍有几分受宠若惊,忙道,“奴才姓贺。”
这贺公公就是带了轿辇去西华门接顾燕飞的那位公公。
贺公公恭恭敬敬地说道:“这琼花露是大皇子殿下给顾二姑娘的。”
他低眉顺眼地把那壶酒端到了桌上,又利索地给顾燕飞斟了一杯酒水。
“还真是琼华露,娇娘,你的鼻子还是这么灵。”路芩惊叹地赞道,默契地与韦娇娘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大皇子真是有心人。
“那是。”韦娇娘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眨了下右眼,一语双关。
韦娇娘的祖父卫国公好酒,韦娇娘虽然酒量一般,但鼻子灵,只要是她从前喝过的酒,她一闻就知道。
白瓷杯中的酒液是淡淡的琥珀色,晶莹透明,芬芳宜人。
顾燕飞眯眼地品着清冽的酒香,想起她有一回与楚翊随口说起过想尝尝琼华露。她说过也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贺公公,替我谢谢大皇子殿下。”顾燕飞弯唇一笑,落落大方地对贺公公道。
贺公公笑眯眯地端着空托盘退下,心里琢磨着:瞧顾二姑娘好像喜欢吃蜜饯,尤其是那雕花梅球儿比旁的又多吃了好几个,得再叫人去弄些来。
“来一杯?”顾燕飞笑着给韦娇娘、路芩以及同桌的另外三位姑娘都斟了一杯酒。
随着酒水自壶口倾泻而下,酒香四溢,宜人的酒香将周围那股甜腻的熏香味冲散了些许。
韦娇娘与路芩率先举杯,另外两位姑娘也是不拘小节的性子,也相继执起了酒杯,唯有一位粉衣姑娘略有几分犹豫,想着在宫中饮酒毕竟不妥。
韦娇娘浅啜了一口酒水,细细品着:“灵芝、蜂蜜、枸杞,还有……”
她歪着小脸,凝神回味着口腔中的味道,总觉得这酒水中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芍药。”某个笑吟吟的声音在韦娇娘耳边响起。
韦娇娘眼睛一亮,忙不迭直点头:“是芍药。”
“燕飞,你的舌头比我灵!”
路芩接口道:“加了这芍药,这琼华露就香而不艳,醇香幽雅,味绵长而甘美。”
“好酒,真是好酒!”
姑娘们眉飞色舞地赞道。
清脆活泼的说笑声清晰地在水阁中飘荡开来,为这寒风凛冽的冬天平添几分活力。
“真吵!”
水阁西侧,一个坐于琴案边的黄衣少女冷冷道,毫不掩饰神色间的不悦。
“我都没法好好赏琴了。”另一个蓝衣少女也蹙眉往顾燕飞、韦娇娘她们望去,红唇紧抿,冷哼道,“在宫廷内喧哗,成何体统!”
悠扬如水的琴声连绵不止,弹琴的紫衣姑娘十指翩飞地抚着琴,专注地垂眸看着琴弦,眉心轻蹙。
另外几个世家女也是心有同感地纷纷颔首,暗道:这些勋贵女实在是举止粗鄙,难登大雅之堂。
嘈杂的喧哗声令她们听琴赏雪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唯有庾朝云神情不变,借着抚袖的手势摩挲着袖内的香熏球,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她们也许又打算像上回在上林苑时那样……”
此话一出,在座的其他人脸色瞬间都变了,不由都想起当日在猎场外韦娇娘她们故意用锣鼓声扰乱琴音。
当时还害得自己弹琴时不慎断了弦,真真可恶至极!身着一袭黄衣的曾姑娘轻抚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又忆起当日断弦之痛。
曾姑娘反复地抚着微颤的指尖,玉齿咬了咬下唇,从牙关间挤出了四个字:“欺人太甚。”
说到底,韦娇娘不就是仗着卫国公撑腰,才敢如此嚣张吗?
“庾姑娘说得是,她们定是存心的!”蓝衣姑娘把声音压得低低,勉强维持着世家女的风范。
那个弹琴的紫衣少女自然也听到她们的对话,手指一抖,琴音乱了一拍。
她紧紧地锁眉,干脆按住了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周围一静,右侧传来的说笑声似乎变得更刺耳了。
“我看……”庾朝云又道,两个字把一众世家女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庾朝云不紧不慢地接着往下说:“不如与她们斗琴。”
斗琴?
一众世家女皆是一愣,面面相看。
斗琴是大景朝的传统。
传闻太祖皇帝在位期间,时常在民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有一年太祖皇帝下扬州时,在秦淮河上乘船偶遇一艘画舫,双方因为让道之事起了争执,两艘大船堵在河道上,以致往来的其它船只也难以行驶。
太祖皇帝见画舫上有一绝色美人,又听闻美人是扬州第一才女华清猗,琴艺出众,就提出与对方斗琴,谁落败,谁让道。
华清猗接受了挑战,一曲罢,太祖皇帝叹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自叹弗如,甚至没有弹,就认了输。
太祖皇帝有怜才惜美之心,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华清猗婉拒了太祖皇帝的美意,一生钻研琴艺,后来成为了一代大家,名震天下。
自那以后,大景朝的女子就有了斗琴的传统。
斗琴“斗”的不是“意气”,而是“才气”。
曾姑娘挑眉斜睨韦娇娘等人,略带几分嘲讽地说道:“她们会弹琴?”
“这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紫衣少女似笑非笑道,随手拨了根琴弦,姿势优雅,纤纤玉指如兰似玉。
几个其他世家女的脸上也露出相同的讥诮与不屑。
都说这些勋贵人家的贵女个个上马能拉弓,下马能提刀的,就凭她们的粗手粗脚,便是学过几天琴,那也不过是半桶水罢了!
让她们敲锣打鼓还差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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