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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啊!”
又是一道妇人的惨叫响起,这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凄厉,如刀子般直刺人心。
“王嬷嬷。”韦菀脸色惨白地脱口喊道。
话音还未落下,就见一只苍老的手抓在了窗槛上,手掌上满是鲜血,窗帘也随之飘起,点点热血飞溅在了窗帘上。
接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就慢慢地滑了下去,马车里的四人能清晰地听到马车外有什么重物沉沉地落在了地上。
许瑶害怕地哭了出声,小脸煞白煞白,一手紧紧地抓着娘亲的衣襟。
下一瞬,马车的车帘被猛地从外面掀开。
入目的是地上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汩汩地流出,染红了地面,宛如人间地狱。
马车外,是十来个手里拿着武器、高大威武的男人,一个个手持火把与染血的长刀,刀锋寒气凛然。
车辕边,还有两个伤痕累累的护卫已经是强弩之末,连手里的刀都快拿不稳了,韦菀的大丫鬟咬牙起身,勇敢地挡在了主子的前面,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阿彦,你抱着瑶姐儿。”韦菀一把抱起女儿想交给许彦,又对紧紧抱着许彦腰身的许珞道,“珞哥儿,你是男孩子,要照顾妹妹……”
然而,许彦没有接过许瑶,反而是把许珞抱得更紧了。
“阿彦……”韦菀想说女孩娇弱,可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被眼前的许彦惊到了。
昏黄的烛火中,俊朗的华服男子面沉如水,那双黑浓阴沉的眼眸中掠过可怖的锋芒,冷如万年冰雪。
烛光摇曳,光影交错,映得男子的面庞诡异而阴森,仿佛是一个陌生人。
“阿彦……”
韦菀不安地叫着许彦的名字,想问他怎么了。
她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口,两步外的许彦突然抬臂,一掌猛地向她推了过来。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在电光火石间。
韦菀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感觉那一掌重重地推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股强大的冲力袭来,韦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抱着女儿踉跄地失去了平衡,往马车下方摔了下去……
“夫人!”
大丫鬟尖利的喊声在韦菀耳边响起,几乎穿破了她的耳膜。
韦菀紧紧地抱着女儿,努力把女儿护在怀里,以背着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地面的一块块石子硌得她背与肩膀火辣辣的疼。
她抱着女儿在地上滚了两下,才停了下,再抬头时,就感觉脖子上一凉……
其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匪徒将手里的长刀对准了她的脖颈,锋利的刀刃抵着她的肌肤,一股冰冷的刺痛感传来。
“瑶姐儿。”韦菀更为用力地抱住了抽噎的女儿,以她瘦弱的臂膀护住女儿。
许瑶抽泣不已,反复地喊着娘,小小的身子如风雨中的小花般颤抖不已。
韦菀朝马车的方向看去,双眼瞪得更大,眸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翻涌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其中有震惊,有心疼,有愤怒,有绝望,也有哀伤。
许彦抱着许珞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步履稳健。
她狼狈地躺在地上,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早就凌乱不堪,衣裙上沾了不少尘土。
而他,身姿笔挺地站立着,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她,眼中再无平日起里的温柔,只有冷酷与嫌恶。
他的眼眸在火把摇曳的光影中暴戾阴沉,宛如自地狱而来的恶鬼。
他周身释放的那股杀意与恶意显而易见。
周围的那七八名劫匪见许彦从马车上下来,自动分成两列,护卫性地站在他的身旁。
她的大丫鬟也被劫匪粗鲁地从马车上拖了下来,踢倒在地,狼狈地与周围那些护卫、婆子、丫鬟鲜血淋漓的尸体撞在一起。
这一刻,韦菀才恍然大悟,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嘴角翕动不已。
这不是什么劫道。
是她的夫婿、她的枕边人要她死而已。
这个残酷的事实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她,一股直击灵魂的剧痛席卷全身。
她惨白的嘴唇颤动不已,喃喃地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与她恩爱十载的夫婿会要她死?!
“为什么?”她忍不住又问了许彦一遍,声音嘶哑,定定地看着几步外的许彦,表情是那么悲怆,心如刀绞。
她实在想不明白。
面前的这个男人,与她成婚十几年,他总是那般体贴,那般温柔,也不曾纳妾,难道说过去那段夫妻恩爱的日子都是假的吗?
就算他不顾念夫妻之情,她们还有一双儿女呢!
韦菀的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顾燕飞那清冽如秋风的声音:“今天之内,夫人和你的孩子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韦菀这才知道顾燕飞说的都是真的,不是胡言乱语,不是恐吓,是她看到了自己和孩子们的未来。
韦菀的心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动了这么大的阵仗,恐怕是早有谋算,不会因为一时的怜惜放过自己,可是……
“许彦,算我求你,别伤害瑶姐儿和珞哥儿。”韦菀颤声又道,通红的眼眸中夹杂着难以平复的惶恐、悲哀与愤懑。
许彦站在原处抬臂将怀中的许珞又托高了一些,神情与动作难掩疼爱之色。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自然不会伤害珞哥儿。”
然而,当他垂眸看向被韦菀抱在怀中的许瑶时,眼神就冷下来,像是覆了一层冰似的,淡漠无情。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无比的男子,韦菀突然福至心灵,醍醐灌顶地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顾燕飞说的“孩子”指的是女儿,今天会死的人是她与女儿。
韦菀按着女儿的头,让她的小脸埋在自己怀里,不想让女儿看到她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
“为什么?”韦菀第三次问出了同样的三个字,声音更艰涩了,似乎除此之外,她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瑶姐儿与珞哥儿一样,都是他的骨血、他的子女啊。
他为何对女儿如此残酷!
似乎看出了韦菀在问什么,许彦的表情更加冷淡,抿紧的薄唇间逸出了一个冷笑,却是一言不发。
韦菀的心更凉了,手脚发麻。
“爹爹,我困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休息?”许彦怀里的许珞揉了揉眼睛,绽出了一个睡眼惺忪的笑容,懒洋洋的,又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韦菀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儿子的笑脸上,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儿子这时居然还笑得出来?!
许珞根本没看韦菀,很开心地又道:“难得出来玩,爹爹晚上带我去夜猎好不好?”
“我想吃爹爹亲手烤的兔子。”
“好。”许彦宠溺地对许珞说道,眼神柔和,“待会儿接上你娘一起去打猎,你娘可比我会烤兔子。”
“爹爹,那一言为定。”许珞更高兴了,愉快地抚掌道。
“珞哥儿!”韦菀忍不住喊着儿子的名字,不明白儿子怎么会这样。
他的父亲想杀他的生母与妹妹,他为何还笑得出来,为何可以视若无睹?!
韦菀感觉陡然间她的天地似乎都颠倒了过来,就仿佛她的夫、她的子都变成了别的人。
“别喊我,你这个欺负我娘的坏女人。”许珞不耐烦地斥道,终于转头看向了地上的韦菀与许瑶,“你才不是我娘!”
小孩子喜恶分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写着赤裸裸的憎恶。
怦!怦!怦!
韦菀的心脏疯狂地乱跳,原本就混乱的心情此时更乱了,似有什么东西快要呼之欲出,又一时理不清。
在这种极度紧绷的情绪下,额角渗出了密集的冷汗。
夜晚的寒风一吹,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大声质问道:“许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珞是她唯一的儿子,自小就是被她呵护着长大的,可以说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跟许珞说话。
许珞撇过了头,抱着父亲的脖子喊道:“我说了,不许你叫我的名字。”
许彦安抚地拍了怕许珞的背,冷冷地回了一句:“珞哥儿不是你生的。”
他这句话似是在安抚儿子,又似乎是为了对韦菀讲个清楚明白,让她做一个明白鬼。
当他再次看向韦菀时,眼眸中氤氲着暴风雨前的阴鸷,冷酷地说道:“有你在一天,卿儿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进府,母子团聚。”
“你占了卿儿的位置这么久,也该还给她了。”
他字字冰冷,透着浓浓的嫌恶。
韦菀深吸一口气,艰声道:“我从来没有不允许你纳妾……”
“我娘才不当妾!”许珞尖声打断了韦菀,略松的领口间露出的些许瘢痕仿佛沾染了鲜血似的。
他才不是庶子!
许彦又安抚地摸了摸儿子,愈发不快,“卿儿品性高洁,自有风骨,岂能为妾!”
“所以,你就要我死吗?”韦菀一字一顿地说道。
哪怕是她心头已经有了隐约的怀疑,还是被对方的这番话伤得体无完肤。
此时,她才真正地领悟到顾燕飞与她说的那寥寥数语是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意。
然而,她愚不可及,打断了对方的提点,无视了对方的警告。
终究,连累了女儿。
女儿还那么小。
------题外话------
怕你们急,两章一起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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