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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灯火阑珊。
晚饭之后,在荣国府的正堂荣禧堂内,贾赦、贾政、贾琏、贾瓒四位贾府的当家男子分列左右。
正中“荣禧堂”匾额下,贾母满脸肃穆的坐在主座上。
贾赦正拍着桌子对贾瓒大喊大叫。
“那于承东是你师兄,你去找他,他还能闭门不见不成,了不起咱们使些银子便是,总不能让珍哥儿就这么白白送命吧?”
此番传旨,来得又急又快,他正在府外逍遥快活,并未在现场。
除他之外,贾政也并未在府中。
进忠太监来传旨的时候,他与他的那帮清客们在府外游历,回府后才得知贾珍被拿下问罪。
随着贾赦的话,堂内众人皆扭头望向贾瓒。
贾瓒端着茶碗,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抬眸瞧了他一看,面无表情道:“先前在院中,我已经说过了,于大人是我师兄不假,但他性情古怪,向来以律法为先,我去求他,反倒坏事。”
说罢,他望向贾赦,冷然道:“他这人不近人情,也不贪财,若我带着银子前去,别说是为大哥说情,怕是连我自己都走不出大理寺。”
贾赦一噎,抚着胡须惊奇的望向贾瓒。
天下竟还有这种不爱财的官员?
贾政面有戚戚,对贾赦解释道:“兄长有所不知,那位于大人,在群臣之中可谓是凶名赫赫,凡是落到他手里的官员,便没有一个能轻易脱身的。”
言罢,他嘶了下嘴,奇道:“以往也未听说珍哥儿做过何恶事,怎惹得圣人亲自下旨查办?”
他性子清贵,只喜欢与他那帮清客们谈天说地,家中之事一概不管不问,虽说知道贾珍为人,却知之不详。
贾赦闻言,面露尴尬之色。
若说贾珍在外头干过些什么,恐怕谁也不如他知道的详细。
甚至有不少恶事,压根就是两人一同参与。
正因害怕贾珍将他抖落出来,他才会如此急迫的让贾瓒出手相救贾珍。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贾赦大手一挥,摆出一副长辈模样,以命令的语气对贾瓒道:“不论如何,你都必须去于大人那里一趟,那是你大哥,你不救谁救?”
贾母一听,心中大呼不好。
贾瓒如今的性子与过去大相径庭,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适才在荣庆堂中,王夫人不过是瞧了他一眼,他便要发作,更不用说贾赦这副嘴脸。
果然,话音刚落,便见贾瓒一脸不善的盯着贾赦。
贾母心中警铃大作,不待贾瓒发声,便忙挥手打断,对贾赦道:“既然那于大人是那般人,你就别为难他了。”
言罢,她又环顾了下几人,道:“珍哥儿的事,能救便救,如是救不得,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三言两语便把贾珍的事盖棺定论,贾赦还欲再说,却见贾母死死的盯着自己,只好闭嘴。
见几人都不说话了,贾母又开口道:“老太婆我叫你们过来,便是要与你们商议一番,看看能不能将珍哥儿身上的爵位保下来。”
“他虽作恶,但终究也不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罪过,不能因此而殃及子孙。”
被贾母这般转移话题,贾赦也不好继续发作,气呼呼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言不发。
贾政抚须长思一番,愁容满面的摇头:“圣上明旨已发,革去珍哥儿一切官职爵位,这事……不好办……”
“老身也知道不好办,这不是才叫你们过来商议商议吗?”贾母没好气的怼了贾政一下。
被怼之后,贾政也面露尴尬,闭上嘴也不说话了。
事情又落在了贾瓒身上。
他心中很是不耐烦。
一个三等将军而已,再继续往下传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就此作罢,浪费时间干嘛。
见贾母目光投向自己,贾瓒无奈道:“下次面圣,我寻个时机提上一提吧,但……希望不大。”
嘴上说说算了,他才懒得瞎耽误功夫。
贾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区区一个四品的骑都尉,她也未放在眼里,却终究是祖宗传下来的。
若是在她掌家期间丢了,便是她的罪过,哪怕有贾瓒的爵位顶上,也弥补不了。
“真的就救不了珍哥儿了吗?”贾赦看准时机,又一次提起了此事。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贾瓒,不怀好意的道:“瓒哥儿,你莫不是因为东府的家产……”
话未说完,便被贾母厉声喝断。
“住口!!!”
贾赦被贾母一嗓子吼醒,这才意识到刚才差点说出了什么。
他是真的心急了,满脑子都是如何避免被贾珍牵连,这才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遂轻咳两声,闭目养神,企图蒙混过去。
贾瓒静静的望着贾赦,眼神中带着丝丝的杀意。
他说的没错。
于承东的确不近人情,却也终究不是个品德高尚的完人。
此人性情古怪,除了律法,谁的面子也不给,在朝中向来以孤臣自居。
任大理寺卿十余年来,亲手办过的大案要案不在少数,不知多少贪官污吏倒在他手里。
奇怪的是,朝中对他的弹劾自太上皇时代便没有断过,但此人地位依旧稳如泰山,在大理寺卿位子上纹丝不动。
无奈虽说他铁面无私,但大环境便是如此,他一个人终究不能改变大局。
身为师兄,他本就对敢于在朝上痛骂朝臣的贾瓒推崇备至,若贾瓒前去说情,无罪释放贾珍自是不能,但尽量从轻判处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为贾珍奔走?
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这个人间之屑,早就该人道主义毁灭了。
贾瓒冷冷的望着贾赦,心中盘算着此人经历。
若是他所记不差,原着中贾赦好像多次差遣贾琏前往平安州,说是赚了不少银子。
这个地儿,在边军待了一年多的贾瓒如何不知。
此乃晋商往关外走私的重要关卡之一。
想到这里,贾瓒幽幽的望向他旁边从未出声的贾琏。
心中暗暗冷笑:“这俩也是个祸害,以后寻个机会一道送走吧。”
贾琏无趣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纸扇。
他今儿被叫来,完全就是个凑数的,家里的大事,哪里轮得到他来多嘴。
他也有自知之明,始终一个字都不说。
正翻动着扇子,忽然感觉周身一股子冷意。
抬头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只见贾瓒面无表情去,眼露幽光,像是一匹恶狼一般瞧着自己。
贾瓒看见他转头,顿时目光一变,和善的朝他笑了笑。
贾琏一脸的莫名其妙,也不好说什么,咧开嘴也冲着他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