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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发话,剩下人都一个个相约走出了花厅。
黛玉行了礼走在第一个,后面跟着三春,宝玉起身也想跟去,王夫人看见这一幕略觉刺眼,叫住宝玉。
“都是自家姐妹,你去玩一会儿便回去读书,老爷每十日都要检查你的功课,小心他说你。”王夫人嘱咐道。
“太太。”宝玉脸上立即现了愁容,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看着已经走出去一半的姐妹们,道:“大早上的说这个,一天都没精神了。”
王夫人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心疼,旁边薛姨妈急忙安慰道:“我看宝玉挺好的,做的诗词谁见了都夸奖,快别逼孩子了。况且宝玉又不像我那个不知道上进,他还是天天读书的,偶尔玩个半天的不碍事。”
每每看见宝玉这个样子,王夫人就不免想起自己的大儿子贾珠来,觉得宝玉跟贾珠简直不能比,又被老太太养的娇气。
可是转念又一想贾珠是怎么死的,便又下不了狠心督促宝玉上进了,甚至连贾政偶尔说他两句也要在中间调停着。
王夫人想到这儿,脸上露了笑容,道:“快去吧,跟姐妹们好好相处,下午再去读书。”
宝玉一溜烟的走了。
薛姨妈跟王夫人道:“姐姐,我去你那里坐坐,宝钗这会见不得吵,早上才睡下,我怕我回去又是一阵动静,她还得起来问安,白白耽误了病情。”
王夫人点头,笑道:“很是这个道理,她平日里孝顺,现如今病了,我们也得紧着她过。”
姐妹两个携手而去。
王夫人跨过大门,算着差不多了,便若无其事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贾母已经起身,王熙凤跟鸳鸯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她。
只是王熙凤脸上表情看着很是严肃,倒不像是留下来给贾母解闷逗趣的。
王夫人眼睛一眯,得想个什么法子打探打探消息才是。
三春还有宝玉到了黛玉屋里。
黛玉一进屋便道:“紫鹃,快去给你二姑娘泡一杯山楂茶来,她早上吃多了,这会儿正撑呢。”
紫鹃进屋,笑道:“山楂是解肉食的,我给里面再加些麦芽可好?”
“有了你,我可是放心了。”宝玉道:“有这么个懂药理的丫鬟在身边,妹妹一定过的好好的。”
迎春也不说话,点点头便找地方坐下来。
探春笑道:“可真是宝姐姐不在,她若是在这里,此刻必要笑林姐姐了。”几人都看她,她继续笑,“贴身的丫鬟对消积食的药材这般了解,可见林姐姐是时常吃多的。”
“宝姐姐虽不在,这不是还有你吗?”惜春笑着接了一句,就是语气不怎么讨人喜欢。
探春脸上笑容一僵,宝玉下意识觉得气氛不对,接道:“妹妹住的这样近,吃完饭不过走两步便到了屋子,确实该借借药力花开积食的。”
三春想起自己早先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一时间有些沉默,再看黛玉的眼神就少了一份友善。
宝玉倒是想不了那么多,他原先是住在贾母屋子里的,后来搬出来就是自己单独一个小院,虽然知道三春现如今是都住在王夫人的后院里的,但是……
一个从来就是众星捧月,从来都没挤过的人,他就算看见了,他也不知道三个人住在一个院子地方是不太够的。
紫鹃端着茶进来,放在迎春手边道:“姑娘请喝茶。”
迎春闻了闻,道:“闻着倒还不错,不知道喝起来怎么样?”
紫鹃眼睛一转,道:“说到闻,昨儿姑娘得了一盒香,夜里点了一支,很是好闻。”
宝玉新奇道:“昨天听老祖宗说,王爷来送姑父托他给妹妹带的东西,紫鹃说的可是这个?”
紫鹃点头,黛玉脸上却一沉,道:“那东西是凝神静气用的,现在大早上的,正玩闹间点那个做什么?”
她深知说这么一句必定不能打消宝玉的好奇,又道:“等你什么时候读书了,给你点上一支,你才知道好处。”
宝玉果然脸上显了嫌弃之色。
探春看在眼里,心说宝玉还是这般的好拿捏,她有心想跟旁边的人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但是……迎春跟木头人一般,低着头喝茶不说话,惜春倒是什么都知道,可惜只冷冷的看着。
探春不由得叹了一句,要是宝姐姐或者湘云妹妹在就好了。
黛玉拿眼睛斜了一眼紫鹃,道:“可见是我平常惯着你了。不给我端茶倒也罢了,你看看这屋里还有两位姑娘一位爷手上空着呢?你怎么就眼巴巴的在这儿看着呢?”
紫鹃慌忙下去。
探春笑着跟迎春道:“说不定是想得姐姐一句夸奖呢。”
“昨儿我父亲托人带了东西来。”黛玉道,只是言语里隐去了王爷二字,“香这东西是我用惯了的,而且各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就不分了。东西里还有上好的澄心纸,百草堂的草药香囊,我让雪雁都拿出来了,一会你们走的时候都带上。”
几人笑笑,急忙道谢。
“每次来姐姐这儿都能得不少好东西。”探春笑道,“早就听说澄心堂的纸了,今儿可算是见到了。”
她又打趣迎春道:“可见姐姐说什么山楂茶是假,想来看看林姐姐的好东西才是真的。”
黛玉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又对送东西的那个人多了几分感谢。
像是香,还有普陀山上出来的纸,布料还有小摆件这些东西,他都是掐着数量送的,一看就没打算让她送人。
澄心堂的宣纸,还有百草堂的香囊,前面那个她就算天天写字画画儿也用不完,后面的香囊更是一盒子给了二十四个,要是给她自己用,几个夏天都够了。
特别是香,装香的木盒子是半新不旧的,倒像是家里常用的物件一样。她眼神不由得又扫到了桌上那一套新毛笔,想起王爷说父亲还给了他一套旧的。
他拿了自己的旧物,又还了他用惯了的旧物,就像是……
“林姐姐怎么脸红了。”探春突然一声打断了黛玉的思绪。
黛玉垂下眼帘,刚开口的时候还带了几分慌乱,道:“这么热的天,从早上起来就热。”
宝玉看着她的绯红脸不免有些分神,道:“紫鹃去端茶怎么还不来。”
此刻瑞定离黛玉不过半里之地,只是中间隔着数到围墙,他并不知道跟他未来的媳妇儿想他羞红了脸。
他这会儿已经出了宫,去看他未来的宅子了。
在李贵妃走后不多时,皇帝便将他宣进了乾清宫,道:“内务府跟礼部还有户部商量了四处宅院,你去挑一挑。”
瑞定还推辞,道:“在宫里都住惯了的,要么父皇替我看看?”
皇帝笑了,还安慰了他一句,“你几个哥哥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完皇帝还叹了口气,道:“你们一个个长大了,都要搬出去,宫里是越发的冷清了。”
瑞定原本还想来两句他不想出宫,想住父母身边什么的,只是转念一想,不出宫的只有太子,万一皇帝觉得他意图大位便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半低着头,也不说话,任由皇帝自己脑补去了。
皇帝见他这副样子,道:“依朕看,这四处宅院都不太好,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了,重新盖又是几年的功夫。”皇帝皱了皱眉头,又想起内务府为什么不提前上报来着,得敲打敲打。
“城外的两个进来都得半个多时辰,你就在城内这两处里选选,回头朕给你拨银子,给你再修修!”
瑞定支支吾吾了两句,皇帝虽然没听清楚,不过觉得多半还是什么舍不得之类的话,皇帝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以为朕放你这几天假是干什么的,快去把宅子挑好了,礼部好算日子给你办典礼。”
瑞定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叫了一句“父皇”又不出声了。
皇帝也被他搞的有三分伤感,声音大了几分,道:“快去!这些琐事办完了赶紧回来给朕办差!”
瑞定这才一笑,转身出了乾清宫。
他父皇这个样子,想必也是将他放在心里的。
只是……瑞定想想父皇用他下套儿这件事,对太子超乎异常的容忍,还有一个隐藏极深,最后才异军突起,又或者捡了漏的兄弟,他在心里又告诫自己一遍。
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瑞定先去了那处位于他三哥和四哥的府邸旁边的宅院。
可以说,宁可住到内城外,都不能选这一处。
这一处宅院小,虽然修的精致,但是比他三哥和四哥的院子小了快要一半,而且左右都是人家,做起事情来畏手畏脚的,很是不便。
然后瑞定便去了荣国府旁边的那一处。
这一处院子在荣国府的西北处,比方才那个要大上一点,而且前院是屋子,西路后院幽幽静静一个大花园,里面还有几处小楼,想必夏日住进来很是凉爽。
而且这一处院子左右虽有房舍,不过都没住人,瑞定倒是有八成的把握,他父皇能将隔壁左右两边其中一所赐给他,至于另外一边的……
瑞定盘算了朝中大臣,还有紧挨着他,但是才十四岁的六弟。
觉得短期内进不来人了。
虽然一直以“荣府旁边的宅院”来指代,但是抛开荣府,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段。
这里离皇宫近,住家多是开国时期的功勋之后。
参考贾家,就知道这些人家多半已经走上下坡路了。
总之这一边地方,路宽,宅院大,人少,清幽。
瑞定给这院子打了八十分,转身又往内城外走了。
既然父皇让他出来,自然是要四个院子都看一遍,也显得郑重其事一些。
外城的两个院子倒是宽敞明亮,院子大,屋子是新砌的,家具也是新打。瑞定装模作样看了两圈,叹了口气便回来了。
出宫一趟,他顺道又拐去了外祖家。
门上的人一见是王爷过来,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急忙差人带他进去,又给家里几个主子报信。
瑞定还没进了二门呢,便见他大舅舅庆阳伯几乎是跑着从外书房过来。
“王爷。”庆阳伯笑眯眯的,半打趣般的行了个礼,瑞定将人扶住。
“母亲知道你已经回京了,料想你这两日必来,日日的念叨。”
瑞定走在庆阳伯身侧,两人往内院走去。
“外祖母大寿办的可热闹?我送的字她可喜欢?”
庆阳伯笑,“你这一幅字,倒把我们辛辛苦苦寻来的玉观音像比下去了。”
老太太早就在院子门口等着,看见瑞定过来,急忙道:“这大热的天,你何苦跑出宫来,我怎么看着你瘦了?可是晕船了?还是外面的饭吃着不爽口。”
老太太的关心让瑞定很是开心,他笑道:“没有的事,在普陀山里吃了两个月的素斋,这才瘦了些。”
“诶呀,这可是福气。”老太太一边感叹瑞定在普陀山住了两个月,一边又觉得普陀山把她外孙子饿瘦了,矛盾极了。
瑞定从异雀手上接过东西,道:“这是我给您带的。”
“普陀山慧济寺的东西。”瑞定一笑,“我借着要抄经书,从他们那儿要了不少大和尚自己做的宣纸还有墨锭,这尊观音像也是开过光的。”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可以算是惊愕了。
她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要东西的。
只是普陀山下来的东西,哪怕是跟枯草也是带了佛光的,更何况瑞定给她带了这么大一包。
老太太急忙将东西都拿了过来,道:“你们说话,我去把东西放好。”
瑞定每次来庆阳伯府,都是只在老太太屋里坐坐,表面上看着是问候长辈,不过十次里有七次,老太太会将屋子让给他们几个谈事情,自己去到后屋坐着。
瑞定道:“异雀,还不去扶着?”
屋里就剩下瑞定跟庆阳伯。
瑞定道:“父皇准我出宫建府了。”
庆阳伯脸上止不住的喜色。
“恭喜王爷。”
“只是却不太顺利。”瑞定将几处宅院的位置还有他的顾虑说了,又道:“还请舅舅帮我查查平化街前后左右住的都是什么人,隔壁两间宅院的地契是在朝廷手里,还是已经被人买下了。”
庆阳伯点了点头,道:“王爷放心。我找个没人认识的人去做,若是已经被人买下来,我出大价钱再卖回来。”
“还是要隐秘行事。”瑞定不免又嘱咐一句。
庆阳伯笑道:“定然怀疑不到我们头上的。”
看见瑞定还有疑虑,庆阳伯笑眯眯的小声道:“博古斋的掌柜的,也是我的人。”
瑞定才将外祖母惊了一场,现在就轮到自己惊愕了。
这可真是,才开了三年,就已经是京城有名的古玩店。
庆阳伯略有不好意思:“虽然承蒙陛下厚爱,赏了我们家一个伯爵,只是我毕竟是小家子出身,志趣都在做生意上。只是考虑到宫里娘娘的脸面,这生意得做,但是有不能做的太大,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瑞定也跟着笑了起来,“前一阵还听说你们俩家打擂台,连带京城里的古玩价格都降了不少呢。”
庆阳伯笑的爽朗极了。
“既然如此,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瑞定道:“年底出宫建府,还请舅舅帮我找些家室清白,无牵无挂的小厮丫鬟。”
庆阳伯答应,又跟瑞定说了两句话,瑞定便说要回宫了。
庆阳伯送他出来,路过二门处,看见他的表哥,也就是庆阳伯的嫡长子宏儒迎面过来。
一见他,庆阳伯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父亲。”宏儒打了招呼便低头立在一边。
“怎么不与王爷行礼!”庆阳伯厉声喝道。
瑞定道:“说起来宏儒是我表兄,应是——”
话没说话,便见宏儒又冲着瑞定行了礼,道:“王爷。”
庆阳伯看着宏儒低垂的头颈,脸上表情一点看不见,他道:“你还在孝期,回房去吧。”
宏儒小声说了声是,便离开了。
庆阳伯道:“这孩子……”想起早先那一场变故,便什么都没说了。
“表兄年纪也不小了,舅舅还是要早作打算的好。”
“是啊。”庆阳伯叹了一声,“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七,我二十七的时候……”庆阳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教过来。”
荣国府里,王熙凤已经在贾母屋里坐了一会了。
只是贾母没说话,她也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我昨夜想了一夜。”贾母打开了话匣子,“若是照你说的,王爷去江南跟林姑爷商量黛玉的婚事……”
贾母沉默了一会,道:“当初林姑爷送黛玉到我身边教养,就曾隐隐提了一句,托我给黛玉在京里寻一门亲事。”
王熙凤听了这话有点不以为然,要说当初黛玉能来荣国府,是贾母写了至少四五封信去催的,后来更是直接派了人去接,这才将黛玉接来的荣国府。
“应该如此。”王熙凤道:“姑父教养起黛玉来,毕竟不如您方便。”
“当初我提了宝玉。”贾母道:“他俩是姑表亲,她母亲又是我最爱的女儿,亲上加亲,自然是不会委屈黛玉的,只是林姑爷说黛玉年纪尚小,还要再看看。”
王熙凤昨夜里已经想的很是明白了,听见贾母这么说,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只是从她的角度上来说,留黛玉在贾府,对谁都好。
她皱着眉头,道:“老祖宗,我昨夜也是一宿没睡,您看看我这眼睛,都还青着。”
贾母嗯了一声,王熙凤又道:“不过我对一件事情很是疑惑。”
贾母看她,王熙凤继续道:“按理说王爷的婚事,是该陛下赐婚的。现如今却像是王爷跟姑父两个私底下商定了一般?”
“你继续说。”贾母道:“会不会是因为黛玉年纪尚小?要等到她年满十六才好赐婚?”贾母一边说这一边摇头。
王熙凤也道:“若是真要等到黛玉十六岁,那姑父也该跟您来一封信说一说才是,姑父可有来信?”
贾母摇了摇头。
半响她道:“如果这门亲事要做成,陛下是必定要点头的,而且王爷这番做事,三天两头的来我府上给黛玉送东西……”贾母眼中精光一现,“我总觉得林姑爷怕是没答应。”
“老祖宗说的是。”王熙凤也附和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姑父答应了,王爷何苦要来我府上给黛玉送东西呢?况且若是真将黛玉许了王爷,姑父这辈子就要在三品官上止步不前了。”
贾母点头,“很有道理。而且王爷……林家可就剩下一个人了,黛玉没有兄弟,姑爷家里堂族一个不剩,结这样一门亲……对王爷是一点帮助也没有。”
“难道王爷真的是跟林姑爷有旧?”贾母越发的疑惑了,昨天想明白的问题,今日再一分析,越发的不确定了。
王熙凤又道:“单说姑父,他得皇帝圣宠,这才外放去做了巡盐御史,皇帝给他唯一的女儿择一门好亲事也是体恤下臣,只是这个人不太可能是王爷。”
“难道王爷是替别人来看?”贾母越发的不着边际了,“可惜我们宫里也没个人,若是元春……”贾母又叹了口气,“圣意难测。”
“要我说也简单。”王熙凤道:“姑父已经做了四年的盐政了,怎么也该升一升了,我们只要好好待着黛玉,总归出不了差错的。”
贾母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她要的不是差错,是上进。
王熙凤道:“况且宝玉的人品样貌,也不输给王爷,而且……他自小跟黛玉一起长大,情分比别人都来的深。”
贾母眼睛一眯,听明白了王熙凤的意思,这是要将黛玉留下来了。
王熙凤斟酌着语句,力求一点话柄都不留,“姑父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婚事上,难免也要听一听黛玉的意见。”
贾母脸上露了笑容,当初她也是这个意思,让两个玉儿一起长大。
王熙凤看着贾母的脸色说话,“姑父子嗣单薄,看着似乎也有没有续弦之意,若是黛玉能进了贾府……”
贾母看着王熙凤,道:“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当日你姑妈来信,说过林家的后院,只剩下三个姨娘,年纪都上了四十,年轻的时候都没能生出儿子来,现在就更不用想了。”
“只要他不续弦,生不出儿子来……”贾母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王熙凤想起这两年她也算是被乱花迷了眼,看见贾府表面上的繁华就什么都忘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老祖宗,我们得好好的对待黛玉。”
贾母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她母亲是我生的小女儿,当日在家里便是我的心头肉,现如今又只留了她一个骨血下来,姑爷政务繁忙,也无力教养,我不疼她谁疼她?”
贾母声音变的轻快许多,道:“鸳鸯,鸳鸯,快去开了我的库房。夏天了,给黛玉换个轻薄透气的纱窗来。”
王熙凤笑了笑,“老祖宗可是真疼妹妹。”
贾母看她一眼,道:“她乖巧可人,我不疼她谁疼她!”
鸳鸯进来拿了钥匙,贾母又道:“行了,你也回去吧。这一大家子人都得你照顾,我就不留你了。”
王熙凤心头一跳,不免试探一句,叹了口气道:“我这进门好几年,别说孙子了,连孙女儿都没给老祖宗添上半个,心中惭愧的很。”
贾母拉着她的手道:“唉……许是儿孙缘还没到。你不用担心,可是你婆婆说你什么了?回头我说她去!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两个还年轻,好好调养身子总会有的。”
王熙凤既然是试探,自然是情绪低落的很。
贾母又安稳她,“况且你打理这么打一个荣国府,单说二门里的丫鬟婆子,上上下下就是好几百号人,还有这么多的主子,”贾母拍着她的手,道:“我心里都记着呢。”
王熙凤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道:“老祖宗。”
贾母笑,“等会鸳鸯回来,让她也给你挑两块好料子糊纱窗去。”
王熙凤这才笑了。
贾母打趣道:“我说你在我老婆子这儿伤感了半天,感情就是为了两块纱窗布!”
王熙凤站起身来,笑道:“老祖宗的东西,谁都惦记。”
“东西你也要到了,赶紧走吧,省得我一会心疼。”贾母道:“你顺路去叫一声黛玉,我有话问她。”
王熙凤应了声是,谁料贾母自己站起身来,道:“坐了这一早上,我还是自己去吧,也活动活动腿脚。”
王熙凤搀着贾母到了黛玉屋里。
只见黛玉和惜春两个站在书架边上,似乎是在找书看,迎春一人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喝,探春则是跟宝玉坐在一处,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见贾母进来,几人齐齐行礼请安。
贾母先是跟王熙凤道:“你一大堆事情要忙,我就不留你了。”
王熙凤笑着看了黛玉一眼,道:“我知道老祖宗是心疼了,我捂着东西先走了。”
“你们玩你们的,我不过活动活动,略略坐一坐。”贾母道。
只是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又有哪个看不出来贾母是来找林姑娘说话的。
探春起身道:“我们也该回去了,都坐了一个早上了,该回去绣花了。”
贾母点头,道:“绣工不能落下。”
宝玉这一早上被黛玉呛了好几次,心里不免有些在意,便也跟着道:“我回去读书了。”跟在姐妹后面一同走了。
贾母看着他们几个手上拿的东西,跟黛玉道:“你父亲送一次东西不容易,你留着自己用便是,何苦都给了她们?她们一个个手糙的,得了好东西也是糟蹋。”
黛玉起身亲手从紫鹃手里端过茶杯,放在贾母身边道:“几位姐妹跟我从小玩到大,我得了东西自然有她们一份的。”
贾母很是高兴,一边点头一边道:“每次来你屋子,都觉得很是雅致,可见你父亲母亲将你教的极好。”
黛玉半低着头,道:“多谢外祖母夸奖。”
贾母又说了几句闲话,若无其事道:“昨日你跟着王爷去了园子里,可说了什么?”
黛玉一愣,刚想开口,又听贾母道:“男女有别,你也差不多到了要注意的年纪了,虽然有你大舅舅陪着,王爷也带了宫女太监,不过万一传了出去,毕竟对你名声有碍。”
黛玉小声道:“王爷说我父亲看着略瘦了些,又说他在江南一切都好,让我勿要挂念。”黛玉顿了一顿,“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嗯。”贾母点头道:“王爷很是守礼,我也知道。不过他必定是王爷,要来见你我们也不好推辞。”贾母眉头一皱,语气眼神里满是关心,“不过他毕竟是外男,若是声张出去,对他不过是一句‘风流’便能搪塞过去。”
“他这半年的时间,已经来了三次了。”贾母又叹了口气。
黛玉红了眼圈。
贾母见了急忙将人搂在自己怀里,道:“你莫怕,下回王爷若是再来,我就算是拼了得罪王爷,也不能再让他见你了。”
黛玉已经开始小声啜泣了。
“别哭。”贾母道:“我们定将这消息瞒的紧紧的,对外面只说他是来看宝玉的,就是……怕是王爷那边自己说出去。”
贾母看着黛玉,正色道:“不过王爷跟你父亲有旧,应该不会诋毁你的名声吧?”
黛玉不说话。
贾母又道:“王爷能来看你,也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看看你父亲的旧友同窗,也就这么一个来我们府上探望你了。”
黛玉渐渐止住了哭声,拿帕子半遮着脸,从桌子取出个木盒来,她拿出最上面一封信,道:“这是我父亲才来的信。我看着里面就说了跟王爷有旧,说托王爷带了东西。”
黛玉一边说一边将信拿了出来,坐在贾母身边,道:“我心里慌的很,许多都记不清了,外祖母再帮我看看。”
贾母眼睛一眯,道:“这是你的家信。”
黛玉道:“父亲在信里也问候了外祖母。”
贾母笑道:“他说什么了?”
“我给您念念。”
不多时,黛玉念完了信,贾母拍着她的手道:“可怜你一人孤身上京,虽有表姐妹作伴,亲姐妹兄弟是一个都没有。”
黛玉去收了信,贾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说起了薛宝钗。
“她说在园子里见了王爷被吓到了?当时你也在场,她惊的可严重?我看她平常稳稳重重一个孩子,被吓的这样厉害,总想给她请个御医回来,只是你薛姨妈不住的推辞。”
“依我看应该是不怎么碍事的。”黛玉想了一想,道:“我跟大舅舅两个都不敢走在王爷身前,倒是没全看清楚。”
“似乎是王爷看见里面有人,便立即叫了他的太监,叫什么和的上前,大舅舅也跟着一起过去了。”黛玉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宝姐姐第一眼看见的是王爷不假,不过立即就看见大舅舅了,大舅舅还解释了一通,应该没什么大碍。”
贾母道:“那孩子身子结实,想来是受了惊发了汗,又在冰冷冷的假山了坐久了才病了的。”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回头你跟宝玉两个待我去看看她。”
黛玉点头。
贾母又说,“现在就别去了,等到明天早上再说,省得让你也着了太阳。”
“多谢外祖母关心。”
贾母想问的薛宝钗都问了,想说的也都说了,料想她这一番连吓带哄,黛玉心里必定对王爷恐惧多于敬畏,看她现在还紧紧攥着帕子,想必是真害怕了。
贾母道:“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中午我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你早先过来吃饭。”
黛玉点头,笑道:“多谢外祖母。”
贾母笑着离开了。
黛玉送贾母出了院子,在贾母三令五申中不敢走远相送。
只是她回到屋里,看着书桌上的镇纸,还有自己腰间挂着的无比显眼的玉佩。
这东西当初也是贾母几次三番强调让她一定挂上的。
怎么现在就熟视无睹了呢?
黛玉看了看她这一屋子的东西,道:“雪雁,昨儿得的十二生肖的摆件呢?拿出来摆我书房里。”
瑞定已经回了皇宫,刚刚吃完午饭。
顺和进来请安,道:“宫里新近了两个宫女,您看要现在安排她们请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