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青花瓷

实在闲得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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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圈子很重要。

    丁厂长以前仅仅是副厂长,厂长、支书比他大,他是三把手,四年前当上法人代表。

    然这个老厂问题不少,再加上十几个老病号的拖累,丁厂长也仅仅能够让厂子不亏保持微利。

    还有一个原因,厂子是集体的,老师傅、老职工、老资格基本上不买厂长的账,请关系户喝酒都能被指着鼻子骂腐败。

    发奖金时想多给谁十块钱都会引起谩骂,丁厂长即便想方设法赚到了利润,在这种环境下自己肯定落不到多少钱。

    这年头跟医改后截然不同,三水市虽然搞了医疗费、退休金统筹,但是不可能完全报销大额医药费。

    不仅于此,进口药医院方面必须病人单位领导签字同意并且盖公章,才允许使用,如白蛋白这一类能够续命不能够救命的药更加严格限制使用。

    因此许多医药费统筹不给报销的部分厂里还得负担,这是社会主义职工的优越性,没有哪个厂子敢枉顾老职工的生老病死。

    况且酒厂还有两个老病号是丁厂长的师傅,他如果不肯在医药费发票上签字,会被戳脊梁骨的。

    酒厂是个老厂子,上班的跟退休、病休的各占一半了,负担太重。

    这也是酒厂没有利润的主要原因之一。

    丁厂长没有建树,厂长做得稳稳的,当然是跟圈子有关。

    毕竟他和刘启全关系铁,跟钱国栋熟,曾经帮助过黄瀚家,不可能有谁刻意去针对他。

    因此三水市抓大放小的收尾阶段才开始了酒厂的改制。

    丁厂长是学徒工出身,十几岁就跟着酿酒老师傅学徒,其实并不圆滑。

    他跟黄瀚家是老关系、老交情,黄瀚家发达了,他这几年都没上赶着来走动就可见一斑。

    今天是因为钱国栋下了命令,也是因为刘经理肯陪着他,他才硬着头皮上了门。

    见黄瀚一口咬定他们厂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古建筑,他哭笑不得,解释道:

    “不是……”

    谁知两个字刚刚出口。

    “啪!”丁厂长后脑勺就挨了了一下子。

    那是刘启全实在忍不住了,气呼呼道:“黄瀚说你们厂有,肯定有,哪有这么多不是?”

    “不是,我们厂真没有。”

    刘启全被气乐了,问道:“你们厂是不是有个已经弃之不用的老发酵池?”

    “是啊。因为用老法子酿酒成本太高,做多少亏多少。”

    “那个老发酵池是不是以前的大地主姜家的?有年月了,谁也说不好究竟多少年?”

    “好像是,公私合营那会儿还没我呢。听师傅们提起过,他们小时候那酵池就在。”

    “姜家是不是三水市最早的原住民?”

    “是的!”

    “他们是不是北宋年间就带领族人在三水筑堰抗洪,这才有了三水城。”

    “这都是我们三水市的历史,我们都背诵过,接待客商时都会拿出来吹牛逼。你干嘛要在这个时候强调啊?”

    “怪不得酒厂在你手上没起色呢!”刘启全服气了。

    丁厂长也不是个蠢的,刚才是被刘启全一边打一边连珠炮般的发问搞懵了,这时候一拍脑袋,道:

    “对,我们厂的老发酵池确实有可能是明朝的。姜家是三水城数一数二的大户,按理说在宋朝时,家里就得酿酒。”

    刘启全笑了,道:“娘的,总算开窍了。你记住了,老发酵池那里确实有明清建筑。

    历史能够追溯到明朝的老发酵池很神奇,酿造出的白酒味道纯正,不亚于五粮液、剑南春。”

    “懂了,懂了,我要跟你学会瞎吹牛逼。”

    “去你的,我这是教你怎么唬人好不好!”

    “呵呵,吹个这么大的牛逼确实蛮唬人的。”

    “你们厂子确实有人家传代的老酵池,只不过没法知道有多老,又不是闭着眼睛胡吹。”

    “呵呵!”丁厂长也只能呵呵了。

    他知道实际情况,老酵池那儿破败不堪,十几间老屋里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酒厂十几年前就有计划翻建那里,可是日鬼了,每一次要动手,厂里就会有事儿,不是有人生大病,就是职工被撞了或者撞人了,又或者生产出事故谁被烫伤了,然后准备的那点钱就花掉了。

    厂里的老师傅经常讲一些离奇得没边儿的故事吓唬年轻人,还说老酵池那边的屋子里死过人,而且不止一个,至于怎么死的,嘿嘿……

    年轻人,特别是女青工顿时觉得后背的汗毛耸立,脑子里浮现出白森森的面孔,黑乎乎的长舌头……

    世界上没有鬼,人心里有,于是乎,胆小的根本不敢去老酵池那里,总觉得那些屋子阴森森的。

    此时听刘经理把那里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丁厂长哭笑不得。

    万一有心人特地去看一看,胆大的会不会笑掉大牙,胆小的会不会吓出毛病?

    黄瀚道:“要把那里修得像模像样一点点破落样子都瞧不出来才能吹。

    设计院罗鹏飞罗老院长退休了,他精通古建筑,现在是北大街文化街区的顾问。

    你请他去你们厂子看看,怎么修旧如旧,怎么做才能够把老发酵池的年轮凸显。”

    钱国栋附和道:“罗老院长是老牌大学生,师恩桥、大观园都是他的设计。

    以他的水平,恢复你们酒厂的老酵池建筑群,哪有可能不是明朝的?”

    刘经理道:“必须是明朝的,要不然干嘛花那冤枉钱?”

    “罗院长我认识,他跟我家还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呢!

    老砖瓦木料房管所的砖瓦组多的是,花个一两万块钱把老酵池那儿修一修,用来吹牛皮应该不成问题。”

    黄瀚摇头道:“不是准备弄出个假象,而是正经八百恢复古老的工艺,必须把老酵池那里修复并且投入使用。

    哪怕花十万二十万用来修旧如旧,修新做旧都值。

    要让见识过老酵池的有心人叹为观止,要让有幸参观过那里的人切身体会到你们酒厂的历史源远流长。”

    丁厂长明白了黄瀚的目的,眼睛亮了,道:“你这个主意太好了,我们改制后完全可以打历史牌。”

    “首先要确保酒好,否则打什么牌都是白搭。”

    “我做了二十几年白酒,知道门道,其实大家的路子都差不多。

    我要是带着几个老师傅从选料开始亲自做,仿五粮液、剑南春的口味,那酒一般人根本喝不出来不同。”

    “你居然有这手艺?”

    “从小学的,不算啥,做酒不是做学问,没那么悬。”

    “那我就更加放心了,哈哈……,酒厂有搞头,保不准能比‘家园集团’还要厉害。”

    钱国栋讶异道:“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啊?”

    黄瀚指着丁厂长道:“是因为他是内行,懂酒。”

    刘启全打趣道:“我也懂酒,酒好不好我只要尝一尝立马分辨得出来。”

    钱国栋道:“你这么一说,那我也懂酒,我一样的能够喝得出好坏。”

    黄瀚问丁厂长道:“你认为恢复老酵池用传统工艺生产出五十三度的纯粮食白酒,成本需要多少钱一斤。”

    “要生产好酒就得用好粮,而我们厂以前都是帮助粮库解决陈粮。

    想要好粮食可由不得我们,上级批给的计划是什么就得用什么。”

    刘启全道:“那些我们都知道,你别跑题,黄瀚等着知道你们厂生产出高品质的粮食酒需要多少成本呢。”

    “全部用好粮,就得自己去买黑市,还得用传统工艺,成本差不多三块多钱一斤。

    但是我们厂不能这么搞,市面上的普通粮食酒零售价才卖不到两块钱一斤,我们这样做了根本亏不起。”

    粮食价格没有放开,三水市供应居民的大米应该是一斤粮票外加一毛四分钱一斤。

    把粮票的价值估算成钱,也就是一毛钱左右。

    由此可见拿现钱去农村直接收购农民手里的余粮,加上费用,平均下来不会超过三毛钱一斤。

    粮食酒跟粮食的比例应该是五比一左右,可以理解为五斤粮食可以酿造一斤五十几度的纯粮食酒。

    按照古法酿造,比例达到十斤粮食出一斤酒,成本翻了倍,怪不得酒厂不能做。

    黄瀚道:“好酒当然要卖好价钱,你们厂子改制成功后原来的低档酒还是原来的牌子,生产、销售照旧。

    你组织老师傅、大师傅恢复传统工艺生产你能做到最好的粮食酒,不要产量只要质量。”

    “这完全没问题,改制后资金状况没问题了,有钱把老发酵池恢复,有钱买黑市的粮食,完全可以用老法子酿酒,只不过产量肯定不高。”

    “这样吧,你们生产出来的这种酒‘事竟成饭店’全部按照六块钱一斤买下。”

    “真的吗?毛利润有两三块呢,你给的价钱是不是高了些,给厂里算四块钱一斤,这毛利润就很好了。”

    “你只要记住了我的话,要确保质量,‘事竟成饭店’一斤肯定给六块钱。”

    “记住了,我会亲自选人、选料、亲自动手、亲自参与勾兑定型,口味就按照五粮液的味道行吗?”

    “这些你来做主,我不懂,我要的是顾客喝了觉得酒好够味道!”

    “这你放心,只要没有产量指标压着,我做得到。”

    “你用不着把话说前头,我真的不在意你能够做出来多少产量,只在意质量。”

    刘启全道:“黄瀚不在意产量,你不能没个数,应该估算个大概啊!”

    “做出真正的好酒需要周期,不是说有就有,得至少四个月后才能出货,接下来会逐月递增,年底前出五十吨还是能够确保的,再多就难免以次充优了。”

    “这个我知道,年底前能够大量拿得出货刚刚好。”

    刘启全算账也很快,立刻道:“产值三百万,毛利润一百多万,原本的生产如果能够维持现状,你们厂肯定能够实现盈利一百万啊!”

    “所以我才说不好意思卖这么贵。只要‘事竟成饭店’肯给四块钱一斤我们就能做了,毛利润有百分之二十。”

    黄瀚笑道:“你们都要记住了,做酒卖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毛利,趁早关门。”

    “嘿嘿,我们厂的毛利润连百分之二十都不到。”丁厂长也笑,只不过有点尴尬。

    “所以你们厂子要改制,一旦国家放开名烟名酒价格,你们厂还这个样子搞,用不着五年就会因为资不抵债倒闭了。”

    丁厂长此时特别兴奋,他喜滋滋道:“完成改制后,有了你家‘事竟成饭店’给六块钱一斤的高价托底,我有信心第一年就能实现一百万的利税。”

    钱国栋道:“应该还不止,改制后的‘芳华酒业股份制有限公司’政府占股百分之六十,哪有可能不给计划粮?”

    刘启全道:“对对,股份制公司不是个体户,大部分还是国家的,计划应该照给。我决定了,把家里的存款也全部拿出来参股。”

    钱国栋指着刘启全笑道:“老刘、老刘啊!你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刘启全有些尴尬,解释道:“钱都是老婆管着,要说服她不太容易呢,这是因为黄瀚入股了,我才有了从老婆手里拿出钱的信心。”

    “哈哈哈……”几人都大笑起来。

    后来黄瀚给酒厂纯粮传统老酵酒设计了两个品种,两个档次。

    最好的当然掐头去尾的精华部分,用青花瓷瓶加礼盒包装,有那么点历史的厚重感。

    “事竟成饭店”的零售价三十八一瓶,名字就叫“青花瓷”,芳华酒业出品。

    中档酒“芳华醇”也不用酒头、酒尾,取中间部分,跟“青花瓷”中间部分的中间相比较,逊色不少,用优质玻璃瓶包装,美观大气,售价十九块一瓶。

    两种酒都是五百毫升一瓶。

    酒头、酒尾怎么办?

    不可能浪费,改制了,原三水市酒厂的牌子也不丢,抵挡酒正常生产,多了这些酒头、酒尾,抵挡白酒的质量还能得到提高。

    做酒急不起来,必须按部就班发展,万万不能把口碑做坏。

    第一年产量有限,都是“事竟成饭店”订购,自销,酒按照六块钱一斤跟“芳华酒业”结算,包装费另算,包装总成本也就是三块钱左右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