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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站在vip7床的探视窗前,看着雪姐正静静地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我终于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这就是所谓的巧合?
“吴主编,我们要进去吗?”一旁的小护士打断我的思绪,看着沉浸在思考中的我,说道。
“嗯,进去看看。”
在来病房的路上,我接到了秦初一的电话。他先是关切地询问了我身体的情况,而后又表示学艺在身无法过来看我的遗憾。我当然不会责怪他,让他好好跟着秦三友修行,我这边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哦,对了,”电话那头的他说道,“我和爷爷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整合了一遍,发现了一些疑问。”他说道。
“嗯,继续。”我示意他说下去。
“首先,是关于咱们近来碰到的那些鬼怪的。不管是画皮鬼、产鬼还是你这次遇到的水鬼,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依托了某些‘人’,也就是说,他们有‘人’这个载体。作为载体的这些‘人’都是性情善良,不会做恶的。所以,就算鬼怪附在了这些人身上,或者他们异化成了鬼,也不会加害于人。但我们遇到的情况确实相反的,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助推的力量。我们初步认为,这个力量就是那个多次出现的‘起’。”
“然后,是关于你的。好几次经历都显示你在梦境中,手掌会裂开一个‘t’形符号,拥有巨大的吞噬力量对吧。”
“对。”
“额,估计,我们只是估计啊,有可能你带有血液病的基因。”听到这里,我的脑袋“嗡”地一响,全身点状出血的恐怖景象顿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心跳立即加快了。
“喂,小恙,你在听吗?”大概是看我没反应,他问了两句。
“嗯,你继续说。”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别担心嘛,我也只是说有可能。而且就算是真的,你肯定是那个特异质,因为你几乎压制住了貘的力量,那个‘t’形图案其实是一个‘入’字。也就是说,貘的嘴巴,开在了你的手上,所以你才能吞噬梦里的一切,嘿嘿,我给你起了一个炫酷的名字,食梦师。”
食梦师。
我不知道我是因为害怕血液病还是因为这个新的名号,整个人顿时有些热血沸腾。
“所以你不用担心啦,我们会继续研究下去的。严伯知道了这事还给我们送了好多书来呢。最后一点,是私事。”他音量一下子变低了,听脚步声应该是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避开了屋子里的其他人。“我爷爷身体状况不大好,最近要去医院做检查。”
一听到秦三友身体出了异样,我感觉支撑着自己坚持到现在的柱子仿佛摇摇欲坠。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外公秘密并且会阴阳术士的人,假如他出了什么意外,我真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们家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他治病的,你专心工作和调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这通电话包含的好消息与坏消息实在太多,我一时半会消化不了。但自己有任务在身上,还是把这些复杂的问题暂时丢在一边,硬着头皮走到了住院部,来到了vip7床门前。
大门打开,设备齐全,整洁干净的vip病房赫然呈现在我的面前。雪姐听到开门的声音朝我们望了望,很快又把脸转过去,继续发呆。
“吴主编我先出去了,您要有什么事情就按床边的铃,我会立即过来的。雪姐是一个很温和的病人,您放心。”
我点了点头,护士便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的电视机开着,屏幕中演员夸张地表演吸引着我的眼球,但雪姐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专心地盯着床单上“西宁区精神病院”几个字。近距离观察她的面容,才发现她看上去比一般五六十岁的人都要年轻许多。要不是常年不运动身体有些臃肿,她看起来应该会更加年轻。
干练的短发加上她雪白的皮肤,如果换上一身普通人穿的衣服,她就像是一个高中班主任。我看着她的五官,十分清秀,左眼下还有一颗小小的黑色泪痣。
见我在望着她,她抬起头,无神的眼睛对上了我,苍白的嘴唇微微启开,发出了一声干哑的声音:
“雪。”
我以为她在跟我说话,后来才想起护士们说过,雪姐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雪姐,我们聊聊好吗?”我语速缓慢地对她说,害怕她不理解我说的话,一字一顿有如在教小孩子说话。
“雪……雪……”她依旧茫然地看着我,不停地重复着那个字。
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聊下去,如果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我真有些不甘心。
“雪姐,你认识叶佳禾吗?”我问。
她没有反应。
“赵铖,赵铖你认得吗?”如果她还是没反应,我就没辙了,只好去翻医院的记录了。
没想到的是,她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拼命地摇头。
“你认识他,对不对?”我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继续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她空洞的大眼睛顿时睁得老大,眼眶里噙满了泪花。她迅速从床上站起来,冲上前扯住我的衣领,把我死命地摁在了床上。我顿时被她的举动惊到了,也不知道这个年近六十的女人哪来这么大的力量,按得我几乎动弹不得。
“杀!”她呲牙咧嘴地说出了这个字,齿与齿之间紧咬的“咯咯”声听得我毛骨悚然。这是哪门子温和的病人啊,简直就是狂躁症啊。
我被她摁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不停地在床边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按铃,立即按了下去。过来的小护士看到雪姐的举动也吓得不轻,连忙喊护工过来把我们俩拉开。好在我的脖子是只是被她抓出了红色的印痕,没什么大碍。临走的时候,雪姐依旧不停地重复着“杀”这个字,咬牙切齿地仿佛要把我给撕了。我想来有些后怕,立即走出了病房。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变暗了,我得趁夜晚来临前赶紧回到市区。在这种荒郊野外再晚一些就多一分不安全。
我之前给叶佳禾助理发了信息,她明白我的调查方向后,说会派人来精神病院接我。果不其然,在我离开雪姐病房没多久,一辆黑色商户车就停在了医院正门,叶佳禾的助理下来迎接了我。
“走吧吴主编。”她没有过多的寒暄,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客套,这样更好。想着还能搭便车回去,心里不禁有些美滋滋的。
我一边走上车,一边说道:“我们编辑部的李主编,他也在这个医院,能不能一起……”我话还没说完,商户车的大门就“嘭”地一声关上了,车子迅速启动,容不得我思考半分。我只好透过窗户对着医院门口的墨白挥了挥手,算是道别了。
等到车子已经开了一段路,我在坐定。放眼在车里一望,我顿时有些傻眼了。除了叶佳禾的助理和司机,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天哪,这大傍晚的,他们是要去参加健美比赛啊?望着他们,我简直坐如针毡,后悔怎么就没看清楚就上了车呢,哎,老毛病啊。不过只要到了市区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赶紧下车,头也不回。这样一想,也算是有些安心了。
“吴主编,其实你到这里来了,我们也就知道你掌握多少信息了。”助理开口道,丝毫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叶小姐说了,空白信封的事情你不必再查下去了,我们不准备追究了。”
车子在路上飞速疾驰,轮胎碾过石子的声音分外刺耳。我透过窗户看着四周的环境,茫然间不知道他们现在要送我到哪里去。黑夜迅速袭来,天空像是被套上了一个黑蒙蒙的布,看得人有些憋闷。为什么事情不需要查了,叶佳禾不准备找出害她父亲的真凶了吗?
“叶小姐说不查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以她的性格,怎么会放弃寻找害父之人呢?”我问道。
助理用黯淡的眼神望着我,幽幽地说了一句:“叶先生去世了。”
听到去世两个字,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叶德庭年纪确实大了,虽然上次分开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不错,但是保不准这么大岁数不会出什么意外。这么想着,叶佳禾大概是不想在她父亲死后出什么乱子吧。但我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原来是这样。请您替我转达一下我的哀思。”我说道。助理见我不再追问,像是松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谁知我接下来还有问题。
“贵公司有一笔款项,每个月都会汇到西宁区精神病院吧。想必赵教授失踪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想请问这个vip7床的病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听到我这么问,助理显然有些吃惊。她没料到我会知道那笔款项细节,毕竟那些信息是保密的。
“吴主编何必为自己增添乱子,这些事情都是公司的机密,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她勉强笑了一下,说道。
“如果你不告诉我,信封的事情我就会继续查下去。这已经不是你们的私事了,我也牵涉其中。所以,还请把您知道的告诉我。”我一直都只关注助理的表情,却忽略了身边那几个彪形大汉。等到我说完这句话,车子里有些骚动了。助理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把我从头打量到脚,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调查空白信封和7床那个病人的事情,你一定要知道其一咯?”助理推了推眼镜,镜面上反射出的冷光显得有些阴森。
气氛不太对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伸到包里,摸索着手机。车子到底开向哪里我也不清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自救。快捷按钮第一个就是秦初一的电话,第二个是陆遥的电话,我在紧张之中不知道拨通了其中的哪一个。
“绑起来吧。”助理话音一落,几个大汉“腾”得一声齐刷刷地从我身旁站了起来,夺过我手中的包,用胶带封住了我的嘴,四五下就把我五花大绑起来。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任何反抗都无济于事,我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刚才有个电话打过去了。
此时的心跳应该已经比车速还快了。由于身体被紧紧地绑住了,也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此时还能用什么来反应出内心的恐惧,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几个人把我绑好后,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来到车身的门边,狠命地在我膝盖处一踢,我顿时跪在车门前。我的头上被套上了黑色的布袋,这种近似幽闭的恐惧感不断地袭来。
“唰”地一声,侧车门被人打开了。呼啸的冷风在我的面前不停地嘶吼着,车速已经快得像是要从地上飞起来了。这时候任何东西从车子上掉下去,我都感觉会在这狂暴的黑夜里消失殆尽。
而这个要掉下去的东西,应该就是我。
“哎,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做的。”助理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隔着黑色的布袋显得不是那么真切。但听得出她的语声有些颤抖,杀人这种事情确实很难干出来吧。“但是你不死,死的就是我,黄泉路上你也别记恨我。”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我就告诉你吧。vip7床的病人是赵铖送过去的,他一直都跟我们公司有合作,他就是我们的一个傀儡。我们答应每个月给那个女人送一笔钱,他就为我们办事情。那个女人变成现在那个样子,原因都在赵铖。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死的明白些。”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我后方响起,应该是其中一个壮汉。我用力地呼吸着,似乎为即将不需要这些珍贵的气体而感到遗憾。还没等我准备好,我的后脑勺就受到了一个猛烈的锤击。在这重击下,我的身体从飞驰着的汽车上猛地滚落下来,重重地撞击在了地面上,全身上下骨头崩裂肌肉联断的痛感从四面八方朝我袭来。
“哦,对了。那个女人叫秋霞。”
这句话夹带着干燥的风声,把我拖入了永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