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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亚星区,埃涅亚星,围绕着一颗红矮星运行,这是一个六星系统的最外面的行星,恰到好处的距离使它避免了被恒星潮汐锁定,又可以接受到足够的热量,形成类似地球西欧那种温带海洋性气候。
老贺拉斯公爵的遗体已由女皇主持装敛,并着皇家舰队送往家乡举行遗体告别仪式。远在新波西亚星区的金狮队接到消息后,赛队成员、杜风晨和修按原计划前往飞船锦标赛决赛地,而封盈恺则陪安瑟烈赶往贺拉斯家族的祖籍盖亚星区首府埃涅亚星。
安瑟烈本不想麻烦封盈恺跟他跑这一趟,但封盈恺看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好,执意同行。二人路途全部使用星门传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埃涅亚。
遗体告别仪式设在盖亚星区政府前广场,广场并不像一般地区那样在城市中心,反而在远离城区的山峦之上,在茂密森林的包围中。星区政府所在的克兰侬城堡全由一座座对称排列的高塔组成,纤长的支柱、连拱的高窗、十字的穹顶交替排列,顶椽和圆柱上布满锯齿形图案,墙面爬满藤蔓,让建筑物沧桑古朴,高大空灵,如入云端俯瞰着山下芸芸众生,远离城市的喧嚣,给人一种洗涤心灵的静谧。
老贺拉斯公爵的主祭灵堂由内阁责承盖亚星区政府就在克兰侬前广场里布置,广场正中的石道前,两棵虬劲的松树做成大门,门楣正中挂着大大的白绸挽花,上面绣着贺拉斯家族的族徽金狮辉煌,两边贴着帝国内阁秘书长一级画师撰写的挽联。进得松门,白布做幔的悼念墙上面写满来自□□及下属各机构的悼念词语。悼念墙下沿石道两列摆放着各星区政府及下属单位各界人士送来的花篮。
石道尽头是安置着遗体的水晶棺,棺内老人身着军装,披盖帝*旗。水晶棺上是皇室致送的华盖,雕刻着精美、古雅的图案,清新大气丘壑尽现的盆栽环绕在周围。
前面的供桌上没有祭品,只有老公爵生前所用的各类武器,种类变迁,几乎清晰地反映着这百年来帝*事科技的发展。还有一些早期手写的笔记,全是多年征战总结的宝贵经验。
水晶棺两边是帝国内阁成员、两级议会成员送的挽联,其中最显目的是女皇亲笔撰写的长挽联,上面概括了曾中生一生业绩,一句一句抒写的俱是对老公爵生前功绩的最高赞颂。
灵柩正中间是贺拉斯家族成员及旧部敬献的花圈,四周簇拥着中央军部各级领导,各军区部队官兵,军校领导和学员的花环。
阴晦的天空下起了细雨,空气里带起一种草木幽凉,沧桑清远的味道。
安瑟烈站在松门下静静出神,棱角分明的唇紧紧地抿成一线。
封盈恺走上前,轻轻开口:“安迪……”
“我还没有向祖父汇报。”一句带着干涩的声音幽幽飘来,没有明显的哭腔,却可以听出沉郁的压抑。
这样哀痛的情绪让封盈恺不忍,他目光低垂:“安迪,你的祖父看到你了,特鲁多医生说,他是满意地去世的……”
“错了就是错了,我不需要这样的安慰。”安瑟烈打断他,高傲地昂起头,“我不会再怯懦了,我会永远记住这一次。”
整个会场庄严肃穆,哀乐低回。前来参加公祭仪式的各界人士登上山巅,穿越松门,沿着石道走入场中,在水晶棺前行礼。鉴于老公爵的身份地位,帝国所有在两级议会中占有席位的贵族世家,省部级以上官员都要参加悼念,盖亚星区这边还组织了各行各业千名群众代表出席。
不断有各大家族的代表前来,为老公爵送上花圈,各种带有各家族族徽印记的花圈在克兰侬前广场上排列得琳琅满目。
灵堂外,沿山路,还有群众自发向老公爵进献花圈花篮,所有上山道路两旁随处可见驻足翘首的人们,数目足有几万。
所有人都神情庄重,衣着得体,安静地在场中等待,即使交谈也会暂时离开,保持现场的严肃。就连媒体也只有得到政府允许的正规大型机构才能拿到通行证,并且就算在现场也只是默默摄录,不敢造次。
在这样的氛围下,一声朗笑就显得格外突兀出来:“安瑟烈*贺拉斯,真是好久不见了!”
“以弗所*海尔士美……”安瑟烈冰蓝的眸子转冷。
海尔士美家族也是帝国大贵族之一,家族领地也在盖亚星区,与军部的卢基乌斯家族是一个派系,都是贺拉斯家族的政敌。更巧的是家族经营的产业与贺拉斯家族重叠,他们也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两家平素就矛盾不断,年前贺拉斯家族破产危机那件事,就有人怀疑是海尔士美家族做的手脚,可惜没有证据,但现在两家也已经撕破脸了。现在海尔士美家族的人竟然出现在贺拉斯老公爵的追悼会上,不用问就知道来者不善。
以弗所海尔士美不像其他正经来追悼的人都穿着暗色调的正装,反而披着一件银红相间的皮衣,白色休闲服,配暗金腰带,打扮得不像来参加葬礼,反而像是要参加时尚秀。
以弗所双手插着衣袋走到过来,用很外交的口吻道:“对于老贺拉斯先生的去世我真是很遗憾,不过也要恭喜你,现在荣升贺拉斯家主了,我家有任国务委员的祖父,新得了伯爵爵位的大伯,刚接手这边生意的堂兄,我这辈子是没机会当家主了,你真是个幸运的小子。”他的脸上满是讽刺的笑,“怎么样,当家主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有钱随便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了?”这到这里他换上一副恍然大悟幸灾乐祸的表情,“噢对了我忘了你没钱,前些日子产业出了状况。正好我这里有个项目,你们家好像也有电子工艺方面的产业,但是好像最近有点麻烦,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干啊?”
“然后给你铺路吗?”安瑟烈掀了掀眼帘,很不客气地道。
以弗所轻轻嗤笑了一声,双手环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是来帮你的。”
安瑟烈不耐烦和他绕圈子,凝神盯着他,语调强硬无波:“你还是把这副嘴脸收起来吧。”
“你站在我面前喋喋不休,不就是因为祖父去世,贺拉斯家族退出内阁了,连在役人员都没有,而海尔士美家族正是人才济济蒸蒸日上。”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待你?”
“因为你大言不惭地一口一个恭喜一口一个帮助的外交辞令轻声细语笑脸相迎?”
“因为你任国务委员的祖父,新得了伯爵爵位的大伯,刚接手这边生意的堂兄心惊胆颤,虚以蛇委找个新靠山来搏取那点可悲的安全感?”
“还是为了那正对着我的镜头迫不及待地表现出沉稳豁达隐忍的大局观?”
“然后你就可以尽情地嘲笑我的虚伪和怯懦,嘲笑贺拉斯家族已经失了原则、失了自我,成为了墙头草不足为惧?”
“或者其实你希望干脆激怒我,然后以一个可怜虫的姿态愚弄大众你们没有为让你们头疼了一辈子的政敌死了而弹冠相庆?”
“你们挖空心思不就是为了,让我面对你们心生畏惧,永远无法对你们构成威胁?”
“真是很可惜,我一点也没兴趣配合你这样拙劣的表演。”
“我不会容忍对我的至亲如此轻慢的人,只为让人不去指责我冲动暴躁。”
“也不想和你达成什么该死的亲切友好,以为这样才是临危不乱大将之风。”
他向以弗所走去,一股凌厉的杀气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一句比一句气势更强:“你不是问我当上家主是什么感觉吗?我告诉你,随你们去操纵民意、玩弄权术、打压任何一个阻了你们呼风唤雨的对手,我会像祖祖辈辈一样参军入伍,走上最前线,你们用媒体舆论攻击我我也会上前线,你们觉得失了面子给我使绊子我也会上前线,你们尽可以再去做任何事情试图干扰我,我依然会上前线。”
他站在以弗所面前,挺直脊梁,抬起下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现在,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你……”以弗所被逼得连连后退,张口结舌。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追悼会场上的所有人,奉命前来报道追悼会的政府媒体也无法让镜头忽视这里,在之后陆续前来的人都远远地聚拢在附近冷眼旁观。
封盈恺在一旁看着,简直要为安瑟烈拍案叫绝。
他明白安瑟烈的做法:贺拉斯家族的政敌看老公爵去世,原本被贺拉斯家族占据的权力空了出来,打算趁机瓜分。他们的竞争对手之一就是原权力拥有者的继承人安瑟烈,他们必须打败安瑟烈。
安瑟烈的优势在于,他是贺拉斯家唯一的继承人,原本属于贺拉斯家族的班底都等着他入仕接班。政敌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原班底觉得安瑟烈不配,于是就有了以弗所的上门挑衅,意在设局诋毁安瑟烈的形象,然后把这些通过媒体传出去,让人觉得安瑟烈形象不堪,没有气魄,没有大将之风,无法顶立贺拉斯家门楣,无法继承贺拉斯家的人望。
如果是封盈恺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肯定会考虑很多,肯定不会这样直接痛快打脸,直接点破揭穿。他不可避免地会去在意他人的看法,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在意自己的未来,然后与对方言语交锋,试探来试探去。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安瑟烈。
他是安瑟烈*贺拉斯。
是心无旁骛、一心为公的贺拉斯。
是正直不阿、无欲则刚的贺拉斯。
是宁折不弯,永远高昂头颅的贺拉斯。
是一往无前,便立于不败之地的贺拉斯。
对他人来讲的鲁莽举动,却是贺拉斯家族一力破万法的利器。
可上击魑魅下杀魍魉,震慑一干牛鬼蛇神不敢轻举妄动。
“真是精彩的演说。”一把令人惊艳的美妙男声带着轻浅的笑意传来,“不过,听起来很寂寞呢。”一道身影走到安瑟烈的正对面,抬眼便对上一双深绿的眼睛,像是夜晚的湖水,清亮中反射着夜的深沉,光彩又神秘,可以让任何人沉醉在其中,“有决心……有诚意……然而最重要的却是有目标。”
来人与安瑟烈目光相接,嘴角上扬,露出寓义深长的微笑,庄重的黑色长袍官服衬托着他极有威势的修长身材,卷曲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又带着几分魅惑般的风情。
安瑟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惊讶地四下张望了下,意外在这个人的身后看到了熟悉的诺兰,忙用眼神询问。
却发现,这个人背后有的不仅是诺兰,还有仪仗队举着代表皇室的皇冠旗帜,以及,黑压压的一群人,两列琳琅满目的绣着星区徽章的旗帜重云叠嶂,一直蜿蜒到山下。
旗队下,帝国首相唐*塞尔特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请我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