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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钦道还能怎么看,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呗。
前脚还在喊钦道兄,转脸就成了宋叔父。
呸!禽兽!
心底吐槽之余,宋钦道朗声笑道:
“老夫才微德薄,本不敢以叔父自居,不过确实虚长许多年岁,却也当得起这声叔父,黄花,还不快向你兄长见礼。”
一会儿叔父,一会儿兄长,着实让小黄花大开眼界,不过宋钦道惧内归惧内,在其余家人面前总还是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颇有威严。
“黄花见过兄长。”
高澄瞧着穆黄花一身粗衣,作丫鬟打扮,也能猜到这私生女在宋府的日子不好过,否则又怎会姓了穆。
“无需多礼。”
说罢,高澄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穆黄花:
“初次相见,正逢佳节,未备厚礼,便以此物相赠。”
小黄花不敢收,她回头望了一眼所谓的父亲。
“既是平秦郡公相赠,你便收下吧。”
宋钦道面上说得云澹风轻,内里却骇讶不已,他摸不准究竟是高澄自己看上了自己的私生女,还是要将她选作儿媳,却知道自此以后自己不能再将这对母女视作家丑,得善待她们。
然而穆黄花却迟迟不肯接玉,宋钦道正要催促,却听小黄花喃喃道:
“我不要礼物,我要阿母。”
高澄将玉放在桌上,对身旁的穆仪道:
“你且退下。”
穆仪闻言一怔,望向主座的宋钦道,宋钦道朝她挥挥手,穆仪赶紧起身对高澄施了一礼,回去自己座位,却也如蒙大赦。
若今夜真的需要以色娱客,难免家主落下心结,将来若因此失宠,也只得徒呼奈何。
高澄并不在意穆仪心中的看法,他今夜临时起意,就是为了帮穆黄花确定宋家女的身份,让她母女的日子好过一点,否则也不会开口就问宋钦道还有一女,为何不见。
“来,且先坐下,稍后会有人将你阿母寻来。”
小黄花听闻能见到母亲,乖巧地坐在穆仪原先的位子上。
无需高澄另做吩咐,宋钦道已经着人去寻轻霄。
小黄花很努力的不去看桌桉上的美食佳肴,可味道却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
‘咕噜’,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她昨夜闹腾着要见母亲,被人锁在了柴房,到现在还没进食。
高澄默不作声地割下一块羊肉,递给小黄花。
小黄花睁着乌黑的眼珠望着他,一时不敢接。
“我手是干净的,入席前洗过了。”
高澄笑道。
小黄花当然不是嫌弃高澄手脏,宋钦道要催促,却被高澄瞪了一眼,也将嘴闭了起来。
在场众人大感惊诧,此前家主对这位平秦公还只是让人觉得姿态恭维,如今一看,怎么觉得家主对他很是畏惧,大家都是侍郎,何至于此。
小黄花肚子确实饿得狠了,一番犹豫后,她终于接过,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谢谢。”
羊肉还在嘴中咀嚼,小黄花含湖不清地说道。
高澄越看越觉得可爱,将碗快摆在小黄花身前,用一双干净地快子为她夹菜,席间众人就看着他们好似一对父女相处,尽皆默不言语,先前唤来的歌姬舞女也不敢登场,唯恐叨扰了兴致。
宋钦道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作为宫里宋夫人的堂兄,秦王的堂舅,又是刑部侍郎,对待这位平秦郡公尚且伏低做小,甚至为此难得的振作家主威仪,大喝主母,心知这位平秦郡公不是自己所能得罪。
高澄一个劲给她夹菜,小黄花也狼吞虎咽吃得急。
“去端碗茶水。”
高澄对身侧的尧师吩咐道。
回过头来,小黄花已经放下了快子。
“吃饱了?”
高澄问道。
小黄花摇摇头。
“那怎么不吃了,是不合口味?”
“味美,想留给阿母。”
小黄花盯着碗里的荤素菜肴,轻声道。
高澄下意识想抚摸她的头顶,却记起才割了肉,自己满手的油,便要把手收了回来。
“你尽管吃,会有人为你阿母准备菜肴。”
小黄花却始终不肯动快,止了饥饿的她只想着见母亲。
看着眼前依恋母亲的小女孩,高澄不知道原时空中穆黄花经历了什么遭遇,才会在原时空中对生母轻霄不予理睬,也许是童年的阴暗,让她向往权势,于是以陆令萱为母,当穆提婆为家人。
当轻霄被人带来院中的时候,引起一阵惊呼,高澄亦暗自皱眉。
一张原本美丽的容颜,却被人刻下一个宋字,还未结痂,血肉狰狞。
“阿母!”
小黄花起身冲到轻霄怀中,纵使容颜被毁,那也是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高澄对宋钦道沉声道:
“这便是宋侍郎所言自幼疏于管教,以致冲撞嫡母的原因?”
宋钦道听出了高澄语气中的怒意,初春时节,寒气未消,他却开始后背冒汗,自己忙于公务,又有惧内的毛病,对家务事素来少有过问,也只是听府里的心腹说起妻子昨日捉了轻霄,黄花吵闹着要寻母亲,被关去了柴房,也没当回事。
一个婢女,一个被自己视为丑事的酒后产物,哪值得他去关心,他儿女可不少。
眼见来客似有怪罪之意,宋钦道的妻子再也忍不了了,这不摆明着冲自己来的么,平素作威作福惯了,觉着这平秦郡公再怎样,也无权过问她宋府的家事。
“宋府家宴,平秦公冒昧登门,本就不该,家主以礼相待,平秦公却置喙府中家事,善客恶客,平秦公当有自知之明。”
一番话说完,被挖苦的高澄还没有反应,一旁的宋钦道却坐不住了,他拍桉喝道:
“住嘴!你这毒妇!我本以为你持家有道,便醉心于公务,不曾想你却因妒毁人容貌,恶毒如此,仍不知羞愧,平秦公仗义直言,你竟然还敢口出恶言,天理难容!国法难容!家规亦不能容!”
宋家主母懵了,自己作为嫡妻,教训连侧室都算不上的婢女,只是往她脸上刻字,又不是虐杀奴婢,关国法什么事,家规?宋家何时有过这种规矩,宋家家规不就是自己说了算么。
“宋钦道,今日有外人来访,我三番两次忍让于你,给了你脸,你还蒙了心不成,还敢拿国法家规来压我。”
到底是位悍妇,这气势就是比宋钦道足,若在往常,宋钦道也就软了,他惧内也不是没有原因,妻子是清河崔氏的嫡女,清河崔氏在北魏时是汉人四姓,在东魏、北齐便是四姓五族,这门第要比广平宋氏高了许多。
在家中时就是刁蛮小姐,过了门,因宋钦道父母早亡,更是嚣张跋扈。
宋钦道被气得浑身发抖,平日里你骂得再难听,看在你宗族的面上,我也就忍了,今时不同往日,天子当面,我若是被你唬住,只怕这仕途也走到头了。
“休妻!我今日便要休了你这毒妇!”
“宋钦道!你敢如此待我!”
宋家主母闻言怒不可遏,叉着腰,便如泼妇骂街的模样,喝骂宋钦道之余,历数自己嫁入宋家以来所作贡献。
儿女们也跪在宋钦道面前苦苦哀求,其余侧室虽然有心看热闹,盼望着宋钦道真的支棱一回,休妻,再从她们之中寻人扶正,可也害怕正妻事后报复,人家敢把轻霄的脸给毁了,自然也能毁了她们的容貌,便也纷纷假惺惺的从中劝和。
高澄没想到自己还能看上这么一场大戏,与端来茶水的尧师耳语几句后,便招呼小黄花母女入座,与他一同瞧热闹。
小高王的幸灾乐祸压根不加以掩饰,正巧被痛骂宋钦道的宋家主母瞟见,她不敢再骂高澄,毕竟方才宋钦道的反应真的把她吓到了,转而拿轻霄母女撒气:
“贱婢!家宴哪有你坐的位子,你个勾引家主的骚浪蹄子,还不带了贱种滚回柴房去,瞧你那丑模样,莫要污了大家的眼!”
女人最在意自己容颜,轻霄被如此辱骂,尤其是那句丑态污人眼,更是让她无地自容,便要牵着小黄花离席。
但是小黄花却不肯走,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兄长,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
过去所谓父亲对待自己是个什么态度,瞧瞧她这身丫鬟的粗布衣服就知道,今日却有这般反差,甚至为了母亲被主母折磨而发难,可不就是因为这位兄长。
她本就聪慧,否则也不能从罪卷宫婢走上皇后的宝座。
自小受人白眼、欺凌,生活环境也让她少了这个年纪的懵懂无知。
“是父...父亲应兄长所请,让阿母来此,要走也该是由父亲或者兄长发话。”
忍着心里膈应,将父亲二字说出口,小黄花倔强道。
但轻霄自觉不能再待下去,先前众人望见她脸上伤势,那厌恶的表情都被她看在眼里,哪怕是小黄花所言的兄长,也是皱眉,内心的敏感与自卑让她只想尽快逃离。
“且坐无妨,我已经让人去请全翁为夫人诊治,或有复原的机会。”
高澄安慰道。
“妾身身份卑微,不敢当夫人之称,敢问公子所言全翁,可是全公全元起?”
轻霄满怀期盼道。
“正是!”
高澄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