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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与柳仲礼共领东梁兵权之人,吴明彻的暗中倒戈,无疑又加深了北齐对江东的控制。
原时空中,吴明彻兵败被掳至长安,羞愤而死,之所以有这般大相径庭的区别,其一是萧梁四分五裂,让他难以看到希望。
其次西魏、北周虽然实际进行了汉化改革,但是为了缓和内部矛盾,采取了明面上鲜卑化的手段,例如让汉化鲜卑恢复鲜卑姓,为汉族大臣赐予鲜卑姓,如杨忠便是普六茹忠,李虎便是大野虎。
吴明彻身处在这样的氛围中,自然一心南归,哪怕被北周封为怀德郡公,官拜大将军,还是因忧愤加剧病情,亡故于异乡。
而高澄甭管他有多亲近鲜卑将领,但他在吴明彻面前始终坚持自己的汉人身份,也足够让吴明彻放下心中的芥蒂。
小高王对吴明彻如此上心,还在于汉军的比重虽然逐步提升,但在高季式以外,少有他能够放心倚重的汉军将领,高敖曹毕竟只是陷阵之才,可为将,难为帅。
而吴明彻作为唐代设庙追封的六十四名将,宋代设庙追封的七十二名将之一,值得高澄纡尊降贵,与他结交。
当吴明彻投效的消息被秘密传往洛阳,高澄其实也没多大的惊喜,毕竟如今天下大势已经清晰,只要他不暴毙而亡,北齐一统也只是迟早的事。
自己作为北齐天子,这般为吴明彻上心,他也该被打动。
萧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潜邸心腹,用来制衡柳仲礼之人,终于因看不到希望,放下了南北隔阂,在背地里姓了高。
至于萧渊明,日子难熬得很。
由于此前出镇京口,便把这么些年跟北齐走私贸易,分得的利润都放置在那里,也是想着一旦事发,江南待不下去,便带着家财渡江,做个富家翁。
如今京口被北齐占据,这些年积攒的家当都被高澄收没,运往洛阳充入国库。
自己家财没了也就没了,但手底下的水师将士可不同意。
过往几年,他们可没少跟随萧渊明大捞特捞,个个家底殷实,可如今随他背弃建康朝廷,转投萧绎,又在北齐南渡时,阻挠他们搭设浮桥,不同于以往的军演,是真正与北齐水师打了好几场仗。
如今有家归不得,家卷尽数被迁徙至江北,家财也拿不回来,他们无法把愤怒向齐人发泄,便纷纷怪在了萧渊明的头上。
开年没多久,萧渊明麾下水师发生哗变,纷纷抢夺舰船顺江而下,起初还引发了建康的恐慌,以为大战又起,直到拦江之众与哗变水师沟通后,才知道他们要回京口。
这件事萧纲不敢擅专,赶紧请示驻梁齐军的统帅段韶,段韶指示放心,任由他们回归京口。
实际上萧渊明麾下水师哗变本就是北齐以他们的家卷、财产相诱的结果。
北齐在江南划得京口这么一个据点,可不只是用来驻兵,主持听望司南衙的韦孝宽特意在京口设置机构,更方便江南情报收集,与收买官员、将领。
如吴明彻这等青史名将,自然是高澄亲自出马,但也有其余一些人物,便是听望司探子出面。
对于听望司的收买工作,高澄只是让他们暂时别去接触王僧辩,免得白白折损了人手。
他当然知道王僧辩受刀伤下狱的事情,但高澄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属实摸不明白王僧辩的心意。
至于陈霸先,人家都官拜大丞相了,这个官职大家伙可太熟了,高家父子就曾任此职,更不会有人特意往广州与他接触。
如今听望司南衙探子渗透的重点是萧纲、萧纶两方势力,至于萧绎,实在是他倚重的杜家兄弟与北齐仇怨有点深,其中有二人死于北齐南征江汉之战。
而高澄心心念念的宇文泰势力,实在难以打开门路,这让高澄悔恨当年就不应该任由宇文小姑留在北方。
心怀不满之下,小高王便去寻宇文小姑的麻烦,于是在第六子高孝珪出生后,宇文小姑这位大龄妇人又传喜讯,怀上了身孕。
为此,高澄还命斛律光派人南下,往西魏关隘射去一信,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宇文泰。
宇文泰见多了大风大浪,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乱了心境,如今西魏严守关隘,再次致力于南拓,但还是会时不时留意北方消息。
并非只有高澄四处撒下密探,宇文泰在北方也有细作,虽然高澄出行时,防护严密,但也听说了不少他在瑶光寺的荒唐行径,就等着小高王被酒色掏空身子,暴毙而亡,毕竟人总要有梦想。
高澄对于自己的荒淫生活也心知肚明,这不,才三十一岁,就开始让全元起与孙思邈这对师徒为自己调理膳食。
虽说实在戒不了色,但如今称得上是滴酒不沾,哪怕去营里慰问将士,也是喝提前就备好的白开水,一如他未成年的时候。
与此同时,萧纲之女,在洛阳金陵馆养了数年的溧阳公主萧妙淽在这一年,也终于十六岁,本该到了入宫的年纪,但高澄还是没松口,准备再等两年,满了十八岁再说。
主要是他也担心,自己将萧纲作傀儡摆布,萧妙淽会不会如后世西夏王妃咬断成吉思汗命根子一般对待自己。
毕竟北方乱了,才能保住萧家江山社稷,恐怕只有等亡了萧梁,绝了对方念想,将宗族尽数迁往洛阳,才能放心让这女子入宫侍奉。
而九岁的义子萧方智也已经搬出了金陵馆,在高澄的安排下,也已经开始了进学。
平阳公元善见之子,高澄的外甥元怀仁也被唤来洛阳读书,一次遇见崔季舒后,小家伙还搞偷袭,打了当朝尚书仆射崔季舒三拳,为其父元善见报仇。
崔季舒倒没有在意,但有人为了讨好他,密奏高澄,声称元怀仁时刻记怀父亲被殴之仇,又怎会忘却亡国之恨,建义高澄趁早斩草除根。
这就是亲信与普通朝臣的区别,崔季舒知晓高澄是个重情的人,不可能真的对自己才十二岁的外甥下毒手,况且如今时局早就稳定,元怀仁真有报复之心,大不了幽静一世。
当初元善见都翻不出风浪,高澄又怎会惧怕自己外甥颠覆社稷。
故而崔季舒对这件事一笑置之,连提都不提。
也正如他所预料,高澄只将密折看了一眼,便扔进了废纸篓里。
但崔季舒被打,也不能没有表示,于是将元怀仁唤到宫中,命崔季舒之子崔长君执棍,由于元怀仁打了崔季舒三拳,便罚他三十棍。
好在崔长君入宫前得了崔季舒交待,不能打狠了,否则这位前朝太子,还真有可能走不出明光殿。
但到底还是受了伤,高澄命全元起为他医治,又将元怀仁送往元仲华之子,赵王高孝琬的府上养伤,因为父母之间的特殊关系,他俩自小亲密。
“你呀!也不知道生了多大的胆子,敢殴打崔仆射,且不说崔仆射为父皇潜邸之臣,你为舅父复仇,岂不是惹父皇疑心。”
高孝琬坐在榻前,看着元怀仁屁股上的伤势,数落道。
元怀仁却不以为意,他笑道:
“我打了崔季舒,舅父反倒认为我心底藏不住事,再说了,我无官无职,舅父疑心病也不会向着我,倒是孝琬你要时刻谨慎小心,莫要惹了舅父不喜。”
高孝琬闻言一声叹息,元怀仁说得确有道理,若他遇见崔季舒,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只怕父皇才要担心外甥心思阴沉、难测。
“不曾想你一个前朝太子,尚且能够随心所欲,我身为大齐亲王,却处处如履薄冰。”
“你若是不与他们争储位,不也能够如高孝琮一般嬉闹度日。”
元怀仁见高孝琬愣神,继续道:
“其实那位子也不好坐,以舅父的性子,恐怕就不是如履薄冰,而是如坐针毡,还不如做个富贵闲王。”
高孝琬也知道元怀仁所言有理,但走到这一步,早就不由他自己了,既有自己的母族及支持者,也有父皇将他们兄弟几人赶上架。
元怀仁知道他的难处,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有继续劝说,反而向高孝琬炫耀起了自己的婚事。
外甥才十二岁,高澄还是为他指下婚事,下嫁宗室之女,其父高永乐,就是河桥之战不给高敖曹开门的那个高永乐。
高澄原本是要嫁自己的庶女,毕竟在古代表亲结婚不受限制,但仔细想了想,血缘关系还是太近了,担心出现意外,便从宗室之中挑选女子。
十一年前,高永乐病逝于洛阳时,并未留下子嗣,只能过继其兄高思宗次子为嗣,却还有一女,年纪与元怀仁相彷。
既然为甥儿选定了未婚妻,高澄也不吝啬,将此女收作义女,赐予公主封号,给足了体面。
此前元怀仁特意偷瞧过,容貌身段甚合心意,只不过得按规矩满了十五岁才能成亲,这也算是高澄当家后,高氏的一条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