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黄荡山苏白夜对谈 帘门内老少忆过往

鲢共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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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梨见白翡似是有话要讲,刚想问她时,却看见白翡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便将本要说出口的问话又收了回去。

    在和艾云说了这件事都包由在他的身上之后,又闲聊了两句客套话,见窗外天色已晚,南宫梨便带着白翡站起身来拱手告辞。

    出了这屋门,北面就是女眷居住的房屋了,这中间差有几百步的距离,南宫梨见夜已深,四下无人,便悄声问起刚才的事来。

    “妹妹刚才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白翡点了点头,回道:“你们说的那长安节度使,可是姓郭?”

    “妹妹认识?”

    “曾听长兄说过,提起他们郭家,放在长安城里,势力说不上最大,却也有着一席之地,祖父一代也还好,只是到了那下一代,就有些差了,再到如今最小的这一代,便更是不学无术。”

    “今天打死你莱弟的,大概其就是他们家最小的那个,名叫郭子良。那人生性好色,做事莽撞,这种事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

    南宫梨单手托腮,半日才叹声道:“哎,按理说,国有国法;这种事应该是报官的,但如今的世道……哎,不提也罢。”

    白翡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已不是那种坐守闺阁、不知世情的大小姐了,这点事我自然是懂的,你想做什么只管做便罢了,不用在乎我。”

    南宫梨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哈哈……妹妹只要别觉得我是个不讲法理之人便好,只怪这长安城里众官员之间互相连亲,竟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就是告到皇上那,只怕先掉的,也是我们的脑袋。”

    说着两人站住了脚跟,南宫梨靠在了一旁的大叔树干上,思考着对策,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因问道:“妹妹为何刚才不在我艾大哥那说,我们三人一起想办法,也比我们两在这瞎想好啊。”

    白翡白了他一眼,“南宫翡只不过是个沦落青楼的普通人家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南宫梨尴尬陪笑了两声,转眼又道:“那妹妹你可有办法?既能报了仇了,又能安然脱身,不留痕迹?”

    “这有何难?”白翡一边说着一边原地踱起步子来,“简单来说,只需要让他一个人独自出来,没有那些家佣跟着,这样就算他死了,也没有人知道谁杀的,又是何时杀的。”

    白翡说着又停下来看着南宫梨,笑着继续说道:“可这个郭子良,虽做事鲁莽,但却最怕死,就连去青楼,都会让家中奴仆跟着一道。”

    “那要怎么办?”看着一脸笑意的白翡,南宫梨苦笑,“妹妹就别卖关子了,直说便罢。”

    “他虽一直让那些奴仆跟着,但总不会在干那种事的时候,也一道让他们跟着吧?”见南宫梨一副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白翡有些微怒,“想什么呢?我那时候可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哈哈……没想什么,没想什么。”敛起面上的笑,南宫梨拍了下手,“妹妹的意思,是找个人假扮妓女,将他引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再……”

    “那样做,日后他们询问起那个妓女,不仍有东窗事发的风险吗?”

    白翡笑着跟他说出自己的详细计划来,直说得一旁的南宫梨不住点头称好。

    不知不觉,两人边走边聊的,已是到了北房了,南宫梨叫住了一个出来倒水的婆子,让她带着白翡去找房先住下,其余事情等明日再说。

    送离了白翡的南宫梨原步返回,至西侧,与艾云所住的房间隔着一间仓库,便是他的住处了。

    命手下的去烧了盆洗澡水来,南宫梨便让他们离去;将屋门紧锁后,他缓缓解下了全身衣物,露出那曼妙的酮体来,月光下,有如仙子。

    若有二人在场,定会惊讶,他们的二当家,竟是一名女子!

    身姿于木桶内缓缓下沉,再睁开双眼之时已是另一副神情,没了白天那大剌剌的马虎劲,取而代之的,是冷如冰泉一般的死寂。

    右手拿过那日从白翡那得来的剑,纤纤玉指抚上剑鞘,“爹爹,我遇到她了。不过,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正喃喃低语着,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忙拉过衣服来遮住身体;蹭愣一声拔剑出鞘,冷光直指门外黑影,“谁?!”

    门外传来的是一老妇的声音,听声识人,南宫梨这才放松警惕,收剑于鞘。

    若说这老妇是何许人?须得叚一段旧事,且听慢慢道来。

    说的是那十三年前,当时在位的贺王忽地驾崩,皇位按理应传给大皇子仁,然而皇子仁却在那天夜里,于北城墙上跳下,当场摔死。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自尽,但每个人都知道的,是这必然和被拥上位的二皇子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苏两家作为大皇子一派,未曾料到事情会如此收场。那杰皇子素来痴迷佛法,无心朝政,却反被推上了太和殿的龙椅之上。不用说,这背后都是那大太监徐瑞珍做的鬼。

    朝堂之上,众将官有的是亲徐一派的,自然是耀武扬威;而以白苏为首的一众势力,无不人心惶惶,害怕新皇登基后烧的第一把火,就燃到他们的头上。

    二天夜里,白家家主白翠山私见了徐瑞珍,在战战兢兢地聊到他白家今后的命运之时,白翠山为保白家兴荣,一狠心,便同意了徐瑞珍不动他白家的条件:灭苏家满门。

    苏家做梦也想不到,忽然冲进家府的这一群刺客,竟是昔日盟友白翠山派来的。

    那年苏梨才过七岁,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厮杀惨叫声,在厨房里偷吃东西的她吓得缩在墙角不敢吱声,而就在这慌乱之中,她的奶娘刘嬷嬷跑了进来。

    “别害怕,娃儿,嬷嬷在这里呢。”

    一面笑着安慰她,一面用手擦去小苏梨脸上的泪痕之后,刘嬷嬷一咬牙,拿起桌上的菜刀就往腿上砍去,血液顺着创口汩汩流出,但刘嬷嬷却没有叫出一句痛来。

    见苏梨此时已是被吓晕了,刘嬷嬷赶忙抱紧了她弱小的身躯,两人一起藏进了水缸里。

    没过多久,厨房的门就被一脚踹开,来者四下看了一圈,无人。又掀起水缸的盖来,只见刘嬷嬷蜷缩在里面,缸里的水已被染成血红色,虽奇怪这人为何倒在缸里,但夜色下也没细看,只当是死了的,便持刀离去了。

    不知过了许久,这偌大的一苏府之内,仍留有生息的,就只剩这厨房里的一老一少;其余的人,上到家主苏讳夫妇,下到丫鬟仆人,全都无一幸免。

    直到再听不见一点声音,刘嬷嬷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苏梨从后院跑了出去。一路上只要见了个人,都觉得是来追杀他们的,遂躲得远远的。

    自那以后的十多年来,那天夜里的一切就像附骨之疽一般缠绕着苏梨的每一刻,睡着了,梦里都会被父母喷溅而出的血染成红色;虽然未曾见过父母是如何死的,但是正是如此,她才更会发了疯一般的去臆想,去猜测。

    刘嬷嬷呢,就好像是从那一夜起,像是活在噩梦里,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虽然不知道是谁主导的这场噩梦,但她宁愿去怀疑她看到的每一个外人,只把信任,留给苏梨。

    为保安全,她只能和苏梨隐姓埋名,更是让苏梨以男性面目示人,开始的几年还苦于生计,一直到了后来,入了这黄荡山上,和一众不满昏庸朝政的义士一道安稳了下来,才开始边壮大势力,边筹划着寻找当年血案的幕后主使。

    可这最过于讽刺的,莫过于到了白家被抄之时,路过打算趁乱偷点东西的苏梨,却从白翠山的房间的墙壁上,看到了她父亲曾经的佩剑。

    昔人的仇人如今真相大白,却是以这种方式——以一个将死之人的模样,倒在了她的面前。

    开什么玩笑?!

    即便挖地三尺,她也要找出这白家遗留下的每一个人,她会让他们感受到,十年前的那天夜里,她苏家上下百十来口人,心中的恐惧与无助。

    所以她找到了白家唯一还活着的后人——白翡。

    不过在想到对方看到这本是她苏家的剑之时,居然还一副她苏梨才是偷剑之人的模样,真是让她心中不住冷笑。

    一旁的刘嬷嬷见她又盯着剑发呆,出声问道:“苏梨啊,这次找到白家的人了吗?”

    苏梨回过神来,将剑扔至床上,点了点头道:“白家的小女儿,白翡;此前被卖在了扬州城的春香楼里,算是他们家唯一的后人了。”

    顿了顿神后,又道:“嬷嬷,可我觉得,那件事情,可能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白家灭我苏家满门时,可有觉得我们是没有关系之人?一家上下啊!全部杀光,那新服侍你没两天的丫鬟画眉,又做错了什么呢?”刘嬷嬷打断道。

    苏梨听到这也无奈的叹了声气,“嬷嬷,我知道了。我会思考清楚的。”

    “那便好,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你的。”

    苏梨笑了笑,转头又想到方才白翡和自己说起的计划,说道:“嬷嬷,去帮我准备点毒药来。”

    “要无色无味的那种吗?”

    “不必,最普通的就行。不过,我需要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