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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的。没嫁给端儿爹之前,在长安做过丫头,奶娘啥的。她是二嫁,之前嫁了个男人,得病死了,生了个孩子也没能熬过一岁,后来遇着端儿的爹,这才到了郑家。你问这些做什么啊?难不成你找到那个孟少爷了?”
香草摇摇头道:“还没呢,我……就是好奇忽然想问问。你不是说不晓得那孟少爷是谁吗?足印纹也不能还给人家,我就想帮你找找。”
“唉!上哪儿去找啊?单单知道是住在长安城的孟夫人。当年住长安城的孟夫人那多了去了,有几十个都说不准呢,上哪儿去找呢?回头从您那儿取回来,我也只好先收着了,往后再做打算吧。”
“长安城的孟夫人?可晓得这位孟夫人叫啥?或许能打听出来呢!”香草还不死心地打听道。
“叫啥?”孟氏想了想说,“端儿的亲娘倒没跟我提过。她单是说那夫人为人挺好的,赠了她不少东西呢。您也别为我费心找了,太耽误您了。您还有孝在身呢,去忙您的吧。”爷是了不。
这时,亭荷在外面叫起了她。她只好先离开了孟氏那儿,拿着那白绢回了二楼上,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可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两个一大一小几乎一模一样的脚印。
按照当地规矩,守灵七天之后,才能风光下葬。韩家在当地算是大族了,韩皇后在祖坟地里原本有栖身之所。可因为她的身份变了,重修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永成帝下令将坟地修葺添置一番,至少得像个王族贵妇下葬的样子。
守灵的第七天晚上,永成帝带着一帮子子子孙孙来到灵柩前,向韩皇后最后一次道别。依照习俗,子孙们要把自己亲近的东西放在棺木里,留给她带到阴间去做个念想。
永成帝凝视着那灵柩上雕琢的凤图腾良久后,垂下眼帘说道:“依次去添上吧!”
韩微信是长子,带着阮氏先走了过去,往里面添了块玉。阮氏接着放了一支自己的发簪进去,哭丧着脸说道:“娘,您可得好好保佑铭愈醒过来啊!您生前最疼爱他了,他可是您的长孙呐!求求您,保佑保佑他,早点醒过来!”
永成帝阴沉着一张脸说道:“要闹得你娘上路都不安心吗?”韩微信忙把阮氏拉开了。接着是双眼泛着泪光的韩微尘夫妻俩,两人往里塞了两件自己穿过的金丝缎子衣裳。韩微尘道:“娘,这件衣裳是我第一天当官的时候,您吩咐人给我做的,您带了去做个念想吧!”
张氏扶了韩微尘离开了灵柩,跟着是冬音。她趴在棺木上,又伤心地哭了起来。永成帝叹了一口气道:“叫你娘走得安心些,别再哭哭啼啼了,让她不放心啊!”冬音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抹下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放在了里面,难过道:“娘,这是您之前留给我的,我带了这么些年,现下交给您,您好生收着吧!”她说完掩面转身到一边去哭了。
随后走上来的邱思宁也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翡翠镯子,跟刚才那只放在了一起,她轻声说道:“我娘说,这两只原本是一对的,娘给了我一只,我也交给您带去,就成双了。”
冬音顾着伤心哭泣,却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邱思宁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有一个人却看得一清二楚,那就是永成帝。
当他看见邱思宁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只翡翠镯子时,脸色忽然变了。他低头看着韩皇后手边躺着那两只镯子,不禁有些激动和愤怒,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头。抬头时,他用憎恶的眼神盯了一眼正在哭泣的冬音,并没有当场说什么。
当子孙们往灵柩里添完了之后,韩皇后正式被盖棺定论了,只等待第二天出殡下葬。
盖棺后,韩微信和阮氏匆匆离开去守着韩铭愈了。冬音正在跟蒙时说让他和韩铭念歇歇,让邱正阙来守灵时,永成帝忽然开口了:“先叫他们退下吧,朕有话跟你说。”冬音没有多想,便吩咐其他人全部退到了灵堂之外。她有点好奇,不知道父亲到底想单独跟她说什么。
永成帝反背着手,面色阴沉地来回走了几步,问道:“冬音啊,朕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回答朕。”
“爹请问。”
“你有没有什么事一直是瞒着我的?”
冬音微微愣了一下,尴尬地说道:“爹,女儿没什么事瞒着您的。您何出此言呢?”永成帝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问道:“那你告诉我,冬宁的镯子怎么会在思宁那儿?”
“什么……什么镯子?”冬音忽然有点慌了。
“你还想瞒着朕?”永成帝指着她恼怒地问道,“朕问你,当初冬宁生产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从兰州回来过?”
“没有……”冬音狡辩道,“妹妹生产之事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是娘写信来告诉我唐廉的事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妹妹和唐贤竹有个私生子……”
“你还骗我?”永成帝喝道,“你若没回来过,又怎么会拿走冬宁的镯子?那对翡翠镯子是你娘的陪嫁,当初分别送给了你们姐妹俩!你带着进宫,后来嫁到了兰州,而冬宁那只直到她生产前我都还看见过。若非你回来过,另外一只怎么会在你女儿邱思宁那儿?”
“那镯子……那镯子是我后来配的……”
“你只当朕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吗?那对镯子的翠色那么特别,合起来的花纹像只凤凰,在这世上独一无二,你上哪儿配去?”
冬音的脸色已经发白了,心里唯一那点秘密那些已经藏不住了。永成帝指着她问道:“朕再问你,你是不是在冬宁生产之时悄悄回过成都?你女儿邱思宁到底是谁的女儿?你可别告诉朕,邱思宁是冬宁的女儿!”
冬音双肩微微颤抖了一下,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了。她知道这事已经瞒不下去了,原本还抱着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却没有想到,当初自己匆忙中从冬宁那儿拿走的一个镯子却泄露了天机!
“说!”永成帝怒喝道。
“没错,”冬音忽然很有勇气地迎着父亲那直视却愤怒的目光点头道,“您猜的一点都不错。您见到思宁那一刻,您应该被吓住了吧?为什么思宁跟冬宁长得那么像?因为——因为是母女啊!是亲生母女,所以长得这么像!”。
“韩冬音!”永成帝大喝一声,上前甩了她一个巴掌,“你到底背着朕干了些什么?”这巴掌打得冬音头晕目眩,两耳发嗡。她趴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看着暴怒的永成帝,忽然笑了,笑得很酸楚。
永成帝问她:“你还有脸在朕跟前笑?你背着朕做了多少朕所不知道的事情?邱思宁是冬宁的女儿?你当初是怎么瞒过朕带出那院子的?朕明明看过,冬宁那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哪儿钻出来的一个女儿?”
“对啊,”冬音嘲讽地笑道,“冬宁生出来的孩子明明都已经死了,那么唐廉是从哪儿来的?你抱给唐贤竹的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你……”永成帝被冬音问得答不上话来了,一半是心虚。
“您明知道冬宁生下的孩子已经死了,却还抱了一个孩子给唐贤竹,说是冬宁生的,为什么?您不就想告诉唐贤竹,您和他之间是有血缘纽带的,您不就是想以此牵制唐贤竹吗?”
“朕……朕现下不是跟你说这个,”永成帝被气得说话都不清楚了,“朕问你,邱思宁是怎么一回事?”
冬音冷冷一笑道:“爹,您向来精于谋算,可算来算去,总会算掉一些东西的。您把冬宁囚禁在那小院子里时,就连娘都瞒过去了,可唯独有一个人您不会瞒,那就是唐贤竹。您得让唐贤竹知道,他心爱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儿子都在您手里呢。一旦他向朝廷递折子说您暗养军队的话,那么冬宁母子还有活路吗?”
“是唐贤竹叫你回来的?”
“您不让唐贤竹见冬宁,唐贤竹就写信给我,我收到信之后就明白冬宁当时的处境,所以在冬宁临盆前的一个月,我偷偷地从兰州回来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朕派了人看守着冬宁,你怎么混得进来?”
“哼,您不得请大夫吗?您没有请城里多有名气的大夫,为什么?怕冬宁生产之事漏出去,给韩家丢脸了,而是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大夫。可您一定没算到吧?这大夫我从前就认识了,我求他帮我,他就把我装扮成了学徒,偶尔带到冬宁住的院子里去一趟,您也发现不了,您派的那些侍卫也发现不了。”
“混帐!”
“冬宁生产当天是难产,稳婆接生出来的第一个孩子,没错,是死了,这大概跟冬宁体质弱和抑郁有干系。您当时让稳婆抱出屏风给您看看,您就看了一眼,丢下一句话:‘随便找地方埋了!越快越好!’然后,您就离开了房间。我想当时,您心里一定心急如焚。没了孩子,拿什么去威胁唐贤竹?没了孩子,您的计划不就要落空了吗?”
“什么叫第一个孩子?还有第二个吗?”
“有呢,”冬音冷漠地笑了笑说道,“您着急忙慌地想法子对付唐贤竹去了!您还在意您女儿到底生了几个吗?可能是老天眷顾冬宁,让她怀个双生胎,您走后没多久,那孩子就出生了。原本冬宁生完第一个孩子时就晕了过去。可乔大夫发现还有一个时,就打发稳婆去埋孩子,然后我们一起给冬宁灌了催产汤,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孩子弄出来。孩子当时脸色已经紫了,我往她嘴里吹了几口气,她才哭了几声,我都以为又活不了,可没想到后来还是活下来了。”
“冬宁不知道自己生了几个吗?”
“灌她催产汤的时候,她完全是迷糊的,以为第一个孩子还没有生出来,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后来还生了一个。也有可能那段记忆太惨痛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永成帝一掌拍在了韩皇后的灵柩上,说道:“也就是说你后来偷偷地把那孩子带走了,是吗?”
“没错,乔大夫把孩子放在了他的药箱里面。那孩子很小很小,也就四斤左右,放在药箱里刚刚好。我利用药箱把孩子带出了小院,然后当天就离开了城里。我怕被您发现了,那孩子终究逃脱不了被利用的命运,所以,马不停蹄地赶出了城。”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告诉冬宁?”
“因为当我得知您抱了一个孩子给唐贤竹时,我豁然明白了一件事。您不是因为疼爱冬宁才让她生下那孩子的,从头到尾,您都只想着如何利用那孩子来对付唐贤竹!您的眼里心里全是您的霸业,何曾低头看过自己可怜女儿一眼呢?而冬宁也深信了您的话,把那不知从哪儿抱来的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事情既然都这样了,我便打算谁也不说,就让它这样吧!省得冬宁知道自己其中一个女儿已经夭折了,又会伤心难过,身子就更承受不住了。”
“你丈夫没怀疑过?”
“我只说是半路捡的,与我有面缘,他就不会怀疑。这么久以来,谁都没怀疑过思宁的身份。我本来也不打算告诉娘家任何人,就连娘,我也没打算告诉她老人家。思宁无论是我的女儿还是冬宁的女儿,她都是外婆,不是吗?”
“行啊,韩冬音,”永成帝冷冷地看着她说道,“你居然瞒着朕干了这么多事!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儿?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不帮着你父亲,却要帮着冬宁和唐贤竹养私生子?还瞒了朕这么久!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冬宁是你妹妹吗?”
“不,”冬音轻轻地摇头道,“不仅仅是因为冬宁是我妹妹,还因为我也爱着唐贤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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