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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广场位于城市的上西区,就在大祭坛的附近,由来自城里城外的最热闹的商场,就是在这一大块绿茵美丽的广场上举行的。每天从清晨开始,就有无数的商人推着摆满货物的木车来这里吆喝买卖;蔬菜水果、谷穗果酱、肉类食物、布料丝绸、香料异果、还有各种各样的手工艺术品、家具、动物;从异国的商船上下来的商人和水手都一定会来这里买卖交换自己的物品,许多花展枝招的妓//女都会在这里揽生意,周围也都是旅馆和酒吧。每天都热闹异常,并且人来人往,在春夏季的时候,这里几乎是个不夜区,每家店的灯彻夜亮得金碧辉煌,欢笑和喧闹的声音充满了每一条通往广场的街巷;广场上的买卖更是延续到凌晨。
十年前,里约克国王在美化城市的时候在四处都名人竖立起了自己和家人的雕像,其中最雄伟的一座雕像,便是他自己的高大洁白的铜像,命人摆在了广场的中心,好让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仰望膜拜。
而这个废物竟然说,没有人在这里巡逻?
劳伦斯根本就懒得去细想沃曼男爵里话中的破绽,他只想一剑贯穿这个白痴的喉咙,让自己不用再听到他的声音和口中吐出的谎言和废话。
似乎能够感到对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气和嗜血的冲动,沃曼男爵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然微微颤抖。他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根本就不敢看劳伦斯正视他的样子。
“卷轴呢?”过了好一会儿,劳伦斯稍微按捺下了怒火,冷冷说道。
那声音犹如天籁,男爵急忙低头双手奉上。
劳伦斯看了片刻就把那张长长的羊皮卷轴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一群废物!!
这哪里是什么《古王之卷》!
是一张泛黄的古老卷轴不错,但上面的字迹都是相似或是一样的。
有着长长的国王名字的名单,写着每个继承过利昂山谷王位的君主的名字,但在尾端,在爱德华·兰卡斯特国王的名字之下,却是以金色的墨水写着:“罗德·兰卡斯特,第一继承者。若此子非命,则其长子长女;再者:爱蕾斯达·尤利菲因·兰卡斯特。若其非命或弃权,则,利卡尔迪思·诺罗恩涵·兰卡斯特为首选继承者;再者,伊利迪亚·兰卡斯特;再雨果·兰卡斯特,则以上之子女。”
字迹优美细腻,但墨水却金光闪闪,清晰可见,并没有受到岁月和光阴的磨损,一看就是作假的文件。
但这并不重要,她的目的达到了!半个城市都看到了这张遗诏,并且会传得人声鼎沸。
劳伦斯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不得不深深地呼吸来压下胸口中的怒火。
“你可以退下了。”他过了片刻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加紧巡逻。并且派人在城市四处观察,如果发现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在讨论此事,就以叛国罪和亵渎女王之罪名捕捉下来!懂吗?”他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眼前紧张地绷起全身的肌肉的侍卫队队长。
但却没有听到身后的应声。
“怎么?”劳伦斯阴沉地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大人……”沃曼几乎是带着哭腔回答道:“……里约克国王的雕像上,还被刻了字。”他吞了吞口水,见劳伦斯的眼光如雪亮的刀剑向他逼来,不觉闭上了眼睛:“有人用刀在雕像上下都刻了字:‘利昂山谷最忠实的人们,请到狮心城迎接真正的王者归来!’下方署名为伊利迪亚·兰卡斯特。”
空气有了一瞬间的凝固和冰冻,对沃曼有接近一生的时光那样漫长,他以为劳伦斯就要爆发出一直在压抑的怒气,终于在沉默的压迫之下忍受不住而微微抬起了头,却看不到公爵的表情。他保持着转过身的姿势,只看得到他侧面的轮廓曲线,正迎着透过在石柱间垂下的纱幔的破残日光微微倾下。在一瞬间他似乎有了看到一丝寂寥的表情从公爵的脸上掠过的错觉,好像在很认真地聆听他的话之后的意思。那情景让他眨了眨眼睛,劳伦斯已经回过头去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公爵终于这样说道,声音平静而听不出丝毫的情感波澜,他的话在空荡的大厅下传了出去,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之中所说的话语,立即被寂静吞噬而沉没。
男爵不敢耽误,立即行了礼往身后的门退去,但劳伦斯却在这一刻叫住了他:“聚集枢密院大人们,在午餐之后开会。务必让他们所有人都到,我知道卡麦伦首相说是生了重病,就算是要用马车把他的病床抬过来,你也要把他带到。”公爵淡淡地说道,在听到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之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外面渗透而进的阳光。
狮心城吗?
他用过于白皙细腻的指尖接着洒下来的金光想到。
那差一点就是他和伊利迪亚的最终归宿。
还有,也是他和她相遇的地方。
但这一切都化成了尘埃,就如一朵枯萎的白玫瑰一样,消失在盛夏最灿烂美丽的季节之中。
压下了心中少许而稀有的温柔和叹息,他扬声呼唤了守在外面的随从,让他们把两具尸体处理好便往书房走去,他需要为下午的会议做准备。
随着冬季的来临,宫殿四处都搭起了暖暖的火炉,沉厚的黄铜铁炉在走廊石柱住下盛着滚烫的火炭,被撒进暖香花粉的袅袅烟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在四处。
漫长无尽的走廊仿佛无人,亚达噶城的月桂女神宫再也没有之前随时随地都是热闹非凡的气氛;再也没有在走廊中躲在扇子后面暗暗嬉笑的千金小姐们,也没有四处灵活跳动的吟游诗人和小丑,就连匆匆结伴着去赛马或比武的贵族子弟们也离了宫殿很远,只有厚重的深色天鹅绒窗帘安静垂挂,挡住了外面北风凛冽的寒冷,也隔离了从乌云隙缝透露而出阳光。
劳伦斯缓缓地走着,温暖甘甜的火炉烟香缭绕在他的周围。白茉莉、小苍兰、梨花、和檀木的味道,他记得自己其实是非常讨厌这种气味的;泉水、山路、泥土、青草、谷穗、沾满露水的新鲜水果,那才是他熟悉而喜爱的空气。在有着嘹亮鸟鸣和潺潺溪流的树林里,在有悠扬的号角吹起的山谷之中。但这一切都已经离他太远了,雅鹿山谷的风景,恍然如梦。眼前这个漫长无尽又寂寥的走廊,阴暗而寒冷,安静而无人,这才是他的现实的照写。
忽然他在转角之处的幔帘之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露妲怯怯地站在垂帘的阴影之处,只可以看到半个身子在外面。她的脸色有凄楚和惊惶的表情,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在这里已经等候了许久,在看到他的时候,有一撮星火般的明亮在她眼中闪过。
“公爵大人……”她见到他似乎视自己为无物而走过,根本就没有想要停留下来的意思,在焦急之下不觉伸手拉扯住了他的衣角,却在劳伦斯回头的时候犹如被烫到了手一样缩了回来。“大人……”她低低地喊道,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记忆中喜欢搂着她在四处放荡的爱笑男子,她记得他的手臂有力又强劲,记得他健壮坚固的胸膛和呼吸在脖子边的热热吐息,但眼前的这个人,他的侧面一半笼罩在黑暗阴影之中,一半回头面对着他,昔日俊美健康的轮廓现在变得鸷恨凶残,如一只阴狠的豺狼潜伏在黑影之中等待着攻击。
她很冷,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头。她已经伴随着疯癫而昏迷的女王很多很多天了,她们被幽禁在女王寝宫里面不得踏出一步,她看着总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维多利亚,聆听着她在睡梦中的呓语和疯话,见着身边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服侍她们的人也总是莫名其妙再也不见了,心中的恐惧不觉越来越高,几乎就要击破她一直逞强着的精神和坚强。
“你要什么?”劳伦斯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和缓慢弥漫的腐蚀甘甜香味一起飘然过来。他的眼神在光影之中有着危险及威胁的凶狠,露妲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微微长胖了,不再是那个高大健壮和肌肉紧绷的男子。
他越来越慵懒,总是长时间坐着,在宫殿移动的时候也会命人搭起软轿慢慢行动,很少听见以前那种有力雄健的脚步声,它们被拖曳在地的长袍发出的细碎微声所代替。他也不运动了,公爵现在总是伏在桌案上写着一张又一张卷轴,他的指间再也没有因握剑或马鞭而发出来的厚茧,而是染上了深蓝色的墨水色彩,而因为他不运动,整个宫殿上下也听不到贵族少年们或骑士们早训的声音,盔甲和刀剑相撞的清脆铿锵声仿佛变成了禁止的忌讳,它们全被躲藏在石柱和楼梯间的窃窃私语和悄悄话所取代。
总是疯癫发狂、哭泣或嘶喊的女王;常年躲在在黑暗阴影之中的公爵,以及充满私欲流言和阴谋的贵族们,宫墙石柱都仿佛染上了这个凛冬的寒冷,变得阴暗潮湿而氤氲着冰冷和死亡的气息,整个宫殿早就不恢昔日充满欢笑和快乐的阳光日子,那些在庭院里享受夜宴和舞会的盛夏夜晚,那些随着鲁特琴而赤脚起舞在庭院里的浪漫情怀,以及那些与情人躲在花丛里拥抱*或醉卧凉亭的醉生梦死,仿佛隔了一千一百年的光阴,遥远的像是一辈子之前的事了。
她知道维多利亚女王死都不会承认,但在她没有嫁给这个男人之前,她的确快乐幸福的很多。
或许她们都不应该贪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她和这里的许多人一样,都搭上了一辆全速前进的马车,远离了他们起先的出发点,再也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