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激流勇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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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岱召集随行说道:“诸君,前番那些吓唬我等道山中有虎的樵夫,行迹着实可疑,不似寻常村人。而这家酒栈的老儿虽也这样说,可潘璋不似奸猾之人,他说山中无虎,那便应该是了。”

    其实除了吕岱,其他四人都已萌生退意。

    秦松和陈端毕竟有些胆小,他们看堂中的诸多行者都将潘璋当作笑话来看,早就随大流信了七八分。谨小慎微的陈端就说:“然而这么多人,异口同声,若以一二疑窦来推敲揣测,恐怕并不妥啊。”

    张昭举起盛着茶水的漆碗笑道:“此间奇人众多,真假实是难以辨识。定公,你如何便铁定这山里有王易布下的什么机密?虽说他一路而来,跋涉几近千里,不过所观起途中行止,也不过是游情赏景罢了。”

    吕岱神色果决地说:“山中这些樵夫、酒寮的走卒,都不过是王易用来闭人耳目的罢了!诸君试想:他今年才刚加冠,少年就比秩两千石,可在郡治所竟不过匆匆停留了五六次,竟可谓神迹诡秘!便是在他的故乡海盐,也听不到有何与之相关的绯闻轶事,那他究竟往何处去了,又去做了些什么呢?”

    见众人默然,吕岱颇为失望。他起身道:“如若诸君就此半途而废,实是可惜。不过钱唐此地层峦叠起,繁林茂密,非有孤胆者不敢涉其险。诸君可御车先行离去,留下些行李钱货,我过三五日后,必能敢上你们。”

    “定公如此执著,我都颇有些羞惭了。”张纮面露愧色,但显然还是不愿与吕岱深入山中。

    张昭深深看了吕岱一眼,竟道:“定公好生照料好自己。深则厉,浅则揭,万勿鲁莽行事!”

    秦松和陈端见吕岱的主意如此强烈,也不好挽留,也都鼓励了一两句。

    吕岱也不怨他们,因为他自己也是在倚赖自己的直觉行事。但吕岱对一点深信不疑,那就是不劳者无获。儒道所倡之“格物致知”,或许与此也是相通的。

    他们这一行下车时改由二张御车。吕岱在酒栈里寄存了些钱货和衣物,独自挑着长剑,径往前去。

    过那木桥时,他俯身往外一看,却见桥下即是深达十数丈的深壑。那壑底全是巨大的石头,累砌成道,颇为险奇,也极为雄壮。吕岱挺起身长目望去,却见这条沟壑延长至远处山谷而隐没不见,不禁悚然一惊:兴许在雨季,每遇暴雨,上游积起的水流就会奔涌而下,将这条沟壑底下犬牙交错的乱石冲散……

    十八涧的第一涧,虽因不见流水而貌不似涧,但就像无声胜有声那样,那种不可遏制的力量潜伏在可以预见到的寻常面貌之中。

    不知为何,吕岱仿佛在着鬼斧神工的自然杰作中看到了王易在作精心谋划时的影子。从远处山谷里吹来的风扑打着吕岱的面容,似乎是在热烈地回应他的这种猜想。

    远际的轰鸣声将吕岱从迷茫的思虑中拖回。他抬起头,看向那愈浓厚的乌云像庞大的军阵向这边的天域缓缓移动。

    王易的车队下山而来。在山中向导的带领下,车队一直行在隐秘之中。

    十八涧这一路乃是村人们为了保护山中茶事而精心设计的路线。当然,所谓有老虎也是在设计之中。

    王易对刘馥和董昭笑道:“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样的有心人,竟孜孜不倦地跟随我们!”

    董昭敛容道:“孔子有言:‘居处恭,执事敬,不可弃也!’又云‘人而无恒不知能何’之类。主公既有登车揽辔,澄清天下之志,便再不能行止妄动,废于防备而似世俗庸器,类同斗筲之才。”

    董昭在接连得知王易在吴郡做出的深远布置后,神色就愈恭敬,礼数也愈周全,这令王易在短时期内并不能很快适应。

    尴尬的空气被远处云朵摩擦碰撞产生的轰鸣声惊散了。王易与身边众人笑道:“暴雨将至,上游必有洪峰奔冲而下。我们有幸能看到十八涧的奇景了!”

    雷暴和豪雨在这个时代具有不容忽视的强大破坏力。孔子尚且闻迅雷而色变,何况是凡人呢。

    所以,王易轻描淡显的口吻就好像在表现他的冒险一样。在外人看来,董昭刚才说过的话似乎就成了耳旁风。董昭颇为懊恼,但他紧接着就看到王易命常桓等几个家奴到牛车的车顶的夹层里取冲锋舟出来。

    王易所谓的冲锋舟,在董昭等人看来却是尖底阔面的艨艟快船罢了。不过这两只冲锋舟的做工着实精巧,它们的底面用棕漆刷得锃亮,木橹的支架——即球钉,和橹担绳经过复杂的改装后,能够使木橹能平行地放入舟舱内,便于随车携带。

    王易道:“豪雨倾注,山道险阻,着地方多是凹凸不齐的洼地谷地,极易积水。如突遇泽池,我们正可以舟待车。”

    董昭闻言一喜,由此言即可知王易还是心思缜密的人。

    王易提起他最后一只竹筒,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最后一项安排即在海盐的湾村了,便是舟船之事。”

    刘馥等人大喜。

    不一会儿大雨倾盆,王易等人换上了蓑衣,也给驭车的牛套上雨具。

    然而长久住在中原平原地区的秦松陈端和二张不识山中气候,他们被倾盆大雨淋得狼狈不堪。

    只眨眼片刻,御车的张纮和张昭便已如落汤鸡般。秦松和陈端虽在车厢之内却也不太好受。二张赶忙挥舞长鞭,试图将牲畜赶到能够躲避风雨的地方。

    鬼使神差,两辆小车在一片草地停歇了。二张、秦松和陈端见那草地边有一处洞穴,便从车上跳将下来,匆匆往洞中奔去,想在那里度过这场不期而遇的豪雨。

    洞穴边有一座仅容一车经过的独木桥,桥下亦是深不可测的深壑。张昭隐约见到弥漫的水雾中有三四辆马车的轮廓。他好奇地走到洞边,只见一群健硕的仆人正在为拖运几辆装饰秀气华美的车辆至避雨处而十分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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