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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时南部热带海面的与流因热升腾,与北来的冷与团懈工凝结。形成锋带,并开始在华南珠江流域徘徊,但到了六月份,它开始向北方进军,并在六月中下旬到七月初时滞留在了长江中下游流域,此时北方南下的冷气团势头颇为强劲。南北气团一时造成了僵持局面于是在长江中下游流域造成了持续性的降水。时值江南汉时为江东梅子成熟,而此时空气潮湿,天气燥热,衣物食物等易霉,故而此时流行的降雨便有了“梅雨”或者“霉雨”的称号。
但中平年间的气候历来异常。今年不过仲夏,青徐地区就开始被雨带扫荡。城阳、琅娜、泰山等郡等已是雨水丰润。
东莱郡的即墨县因为邻汪洋。故而气候与长江三角洲地区颇为类似。因而此时的雨势更大了。
王易一行身披丧衣,列着歪扭的队伍。正脚踏泥泞,缓缓走在返程的道路上。
这雨下得细,但却极密。水滴落在袁衣上后便飞溅而起,化成了蒸蒸雾气。在这密林遍布的丘陵内的道路中行进,浓暗的灰色混杂着冀郁植物的绿,遮蔽了羁旅的轮廓。
前方一个小潭因大雨而水个暴涨,竟四溢而出,堵塞了道路。“这雨可真大啊。”在前头探路的武安国瓮声说道,听得出他现在被这密雨扰得心神不安。
走在队伍前端与管宁和邸原相聊甚欢的王易听到武安国这声抱怨,立即收住了脚,他引颈向前望了望,接着就伸起手臂,示意队伍停
辆
王易从随身的竹筒里取出即墨县的地图,地图显示周围还有一条路可以穿过这片密林,到南面的海岸里去。
即墨贼与青州众贼颇为不同,它虽然与周边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其本身的运作却有着相当的独立性,它甚至还有自己的传统。
从这种人迹罕至的丘陵地区穿越到南面,本也是王易出于安全起见的考虑。毕竟管宁的家人现在都在队伍中,叫童子军战士们疲于奔命那还吃得消,可妇孺老弱就难办了。北面貌似宁静祥和的即墨城实际上已被蛰伏于周围村落中的贼寇环状包围。况且现在官兵追购海客甚紧,不能轻易冒险。
“豪雨知时节啊。”面对这大雨,管宁然会像武安国那样抱怨。他反是欣喜异常。但王易却有些忧虑吴郡的收成。
管宁把登陵用的尖缚挂插在泥土中,自顾走到那潭前观察。不过片刻他便转过头来,即使透过氤氲的水汽,众人还是可以看见他脸上的
容。
“青州的百姓今年的丰收不成问题啦!”
中平三年二月份那青黄不接之时。北方的旱情愈酷烈,许多得不到官府赈济的百姓被活活饿死。而稍南一些的江夏郡又出现兵士赵慈聚众造反的叛乱,叛军杀死了在讨伐黄巾众立下赫赫战功的南阳太守秦领。中平三年从年初至今,全国似乎都弥漫着死气沉沉的烟氛。
不过情势似乎到了六月份有了好转。与这场大雨同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造反的赵慈已经被荆州刺史王敏杀死了,南阳江夏地区的寇乱亦为之一靖。
北方多是旱作农业,再说麦子对水分的依赖度远远不如水稻。在季风性气候地域成长的小麦,只需要几场及时雨就能茁壮。
“看,那里有个村庄。”张昭和张练找了另一条通路,他们站在一面丘圾上向王易等人兴奋地挥手。
王易从常桓背负的竹筐里取出大黄弩和两支箭矢。他一跃跳上丘坡。信手取出一支箭矢插入射轨,随意地摇动绞盘上的手柄,徐徐上弩。
“即墨的村庄怎么都这么死气沉沉的?”王易看到那村落笼罩在一片雨雾中,除了雨声不闻其他声响。
邸原和管宁相继走上来。邸原认真地说:“即墨贼多盘踞在村中,也有一些奸猾的村子,上下老幼都是做剪径买卖的,子云可要万分心。”
王易挥了挥大黄弩,露出一个笑脸。他说道:“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及时撤出就是了。反正去南面登船也不差这几日。”
刘猜和他两个忠心耿耿的家将樊能和张英现在也不用绷着神经盘算“大事”了。他们早就把部曲撤明了牟平。将青徐搅得天翻地覆的海客让刘辣萌生了无力经营筹谋大局的疲倦感。他现在虽然仍然维持着原来规模的部曲,但是他已经着手让人丈量牟平的废地弃地,打算四散部曲回到生产活动中去。
刘请的轨迹,似乎只是受到王易这只时空小蝴蝶的轻微波及而已,他很快又回复到了自己的历史轨迹。
刘臻自己从来是把郑泰当做自己的竞争对手的。然而近来据说在朱虚游猎的郑泰一直杳无音讯,让刘缺热情大减。突然出现的海客、追逐海客的张、到青州来耀武扬威的黑山军,无不给刘踩以极大的震撼,让他望而怯步。
他现在已经了无争逐的,反而携着难得的雅兴,与两员家将和若干扈从到东莱郡的南方来游猎。恰逢大雨,劲装卫体的刘皱主仆被淋了个措手不及。
被雨这样肆无忌惮地浇淋着小座下骏马都浑身燥热起来。刘躲主仆几人望见前面有座村庄,而村庄外缘用以储备收获作物的地井上正用祜杆堆成丘状,似乎是起避湿防潮的功用。这些草堆显然是避雨的好地方。刘称不愿打搅村人的作息,便令随从到那些草堆里头躲躲雨。
钻进那微不足道的空隙时,刘猜几人如落汤鸡般狼狈难堪。天气燥热,雨水与汗水混杂在了一起。樊能和张英忍耐不得,早将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精赤的上身。
“这样要受凉的。”刘躲现樊、张二人在这局促的空间里无处生火,便提醒说。
婪能和张英见确实无法,但也不能再将稀湿的衣物重新穿上,自觉过于草率了。樊能和张英对刘摔川下;很感动!“多谢主上关怀。”此日雨势之大导致目力不及五十步远。满耳亦尽是哗哗啦啦的雨点声。故而放松懈怠的刘锋几人也难以从那雨声之下捕捉到临近的迟缓的脚步声。
“啊”赤膊上身的张英蓦地出一声惨叫。樊能和刘锋倏然侧头看见张英的左肩已被一支长槊贯穿,铁灰色的槊头沾着血肉,惊怖
人。
那槊从草堆外扎进来。它的主人显然在猛地转动槊身,被搅去左肩大片血肉的张英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刘辞和樊能眼睁睁地目视这支诡异的长槊狡猾地退了出去。
转眼间从草堆各处都有长槊刺进,刘猜几人狼狈躲闪,身上多处被槊刃擦到。刘寐于危急之中,从所匿之处向外一瞥,现邻近草堆不断有他的扈从惊慌无着地跑出,而外头几个头裹苍棱的持槊悍卒已守株待兔般早在外围成一圈,他们凶恶地把这些扈从一一扎倒,被刺死的人出更为骇人的惨叫。
婪能一把将张英拉起,顺手抄起佩刀胡乱格挡着从各处刺进来的长槊。他惊慌地对刘辞说:“主上”必定是附近的贼寇!”
刘练心忖情况危急,便一个前滚溜入雨幕中。他持刀猫腰,脸颊被雨水打得模糊不清。草堆外立时就有三支长槊迎面棚来。刘踩左格右挡,勉强抵御了这第一波攻击。而在这个时间差里,他的两名家将
婪能和张英并肩跑出,两人一左一右挥刀挡开棚击。
三左退成“品”字型防守。眼前起码有二十余名来历不明的凶狠悍卒。刘猜看他们的装束,暗诽确是贼寇无疑。
在大雨的侵袭下,受重伤的张英仍在流血,积蓄在他体内的力量正被雨水和血水送走。婪能惊慌无措,而刘锋的手心和脊背都已变得冰凉。
难道就要死在这些匹夫手里?刘寐顿生悲愤之情。他也算是青州不可忽视的一支势力了,他还曾经在长广设伏,在一个洼地中杀贼斩一千余,如果就这样在游猎的途中被乱贼杀死,那还有比这更憋屈的吗?刘辣攥紧了刀把,他想无论如何也要冲出去。
贼寇们用即墨本地的方言互相议论起来。他们注意到眼前这三个高大的汉子其中有两咋。还是赤膊的一都衣着光鲜,气度不凡,恐怕并非常人。贼寇中的两个小头目正在低声议论,考虑是不是要慎重
些。
蓦然在那层层雨幕中闪过一梭黑影。惊悚的人们纷纷侧头相望,挥洒出周身的雨水。然而等他们回过神来时,他们震怖地现两个小头目的头颅都被劲矢凿穿,他俩睁着难以瞑目的双眼,如木头人般僵直地倒在泥泞和水泊中。
好精准的箭术!刘缺阑及感慨。又倏然听到“咻,”的劲矢破空声。人们的目光本能地随着声响探索着愈来愈近的箭矢,但这是徒劳的。一人额面被箭击碎,不过一个眨眼,又有一人的脸颊被箭穿透,两人带着血肉模糊的脸徐徐倒下。此时贼寇们面面相觑,惊慌难定,他们已经被打懵了。
那必是用于涉猎中惊吓猛兽的响箭。刘踩想着,他着急地寻找着来箭的方向,然而那来箭之处早被灰蒙蒙的烟气遮蔽。
突然,在那来箭之处前的雨幕中缓缓走出一个牵马执弓的猿臂汉子。刘臻炕清他的样貌,只是依稀觉这轮廓有些眼熟。忽然那猿臂汉子松开缰绳,从鞍旁的皮革箭秦里取出一支狭长的箭矢。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在马前两步处立稳身形。挺弓引弦一气呵成。
汉子的箭矢搭在弓节边许久,他迟迟不矢。
刘猜皱眉凝视这位弓箭手,仿佛感受到他正在匀称沉稳地呼吸,并在细密的雨帘中寻觅并确定射击的轨道。
彼此相距不过七十步。众贼看到这袭击者如此从容,都震惊不已。忽然他们看到这稳定射姿许久的汉子柔和地一松手,让箭脱弦而出。在雨雾中,众贼既炕见淹没在烟氛中的快飞行的箭矢,也听不见被烟氛湮没的弦帮弹响。他们霎时间被这汉子的优雅淡定所隐含的力量凝固了步伐,机械并且呆滞地缓缓举起头来,看向灰蒙沉暗的天际。
“呲”这次箭矢撕开空气时的声响与刚才又不尽相同了。众贼接着猛然意识到危险临近时已经晚了。这长矢穿透了一个人的脑颅后便蛮横地继续前进,最后竟深深没入其后一贼的胸膛。两贼一前一后。仿佛断翅的飞鸟旋转着身躯,趔趄许久,终于猛然朝前一倾或朝后一仰,“哗啦”一声倒在泥潭中。“啊”!”众贼惊叫着溃逃了,转瞬间被这莫名奇妙出现的射手射死这么多同伴,他们已经没有穿透重重雨幕前去椭战的勇气了。
“他”刘猜看到这猿臂汉子矫健地翻身上马,将爱弓置入马鞍右侧的另一只皮革制的掌囊中,看起来是要离开刘缺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及时感谢他的搭救之恩。
但是这汉子不过朝这里望了几眼,便勒转马头,默然朝西北面,也就是村落附近的摇树林里去了。马蹄溅起的褐色泥土掩蔽了他离去的残影。
“他是太史慈。”樊能解答了刘辣的疑惑,他冷静地说:“的太大。他没有看清楚我们,所以就这么快离开了。”
刘猜深深吸上一其气,渭然叹道:“多日不见,他的箭术又精近了不少啊。”
婪能问道:“主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刘辣觉得樊能问得稀里糊涂。他顺着樊能的手指往周围看了看,这才现不仅他的其他扈从都被杀死,连代步的坐骑也被杀掉了。
看着静静侧躺在散着殷红色水纹的泥潭中膛目而视的死马,刘猜平淡地说:“这些贼人做事太过狠辣了吧,弄死我们的马时连半点声响也没让我们听见。”
“这些贼寇可能在谋什么大事”张英被侧。汀湿,暂时巳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小他试着为刘欲推理们的马如此神骏,他们本可以即时盗走,何必杀掉它们呢?可能是情势窘迫。他们自觉已经逼不得已了吧。”
刘猜思忖片刻,颌道:“有可能。这样说起来,前面这村子里头大有蹊跷啊。”
“那”樊能征求着刘膘是否前行的意见。刘臻说道:“我们悄悄到前面的草堆里,找个幽僻的地方先把阿英的伤处理一下。我看太史子义好像也要到村子里去。村子里也许真的有些什么事情吧。”
披着袁衣的王易一行已经走在了通往村庄的东北面的道路上。王易和常桓、武安国、凌操走在队伍前列,而他们四人与五十名精锐的童子军战士一样,都手持大黄弩。且强弩都已上弦。他们紧张而又谨慎地缓缓向方死寂的村落走着。
在一阵骤然变猛的风声和雨声后,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从村庄中传了出来。
王易等人相觑而笑,脑中绷紧的弦也猛然松开。这声纯净的哭声仿佛涤去了王易这些人腿想的丑恶。
“把弩弦收好吧,总是这样压着。再好的弩也得坏。”王易低声对常桓吩咐道。很快童子军们纷纷驻足,踩住弩肩部位的蹬板,将弩弦收紧。
张昭和张练素阑畏惧危险。他们见不过是虚惊一场,便又活络起来。继续谈论着先前的话题。
“子布,你说古帝舜的寿命究竟是多少?”张垓笑着问张昭。在空旷的四周只有不断的雨声,故而张练的这声提问很惹人注意。
管宁和邸原素知二张学识优涯。但是平日相交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略说几句客套话罢了。此时听见张练提出这么有意思的问题,不由好奇地转过头来,想听听张昭是如何回答的。
张昭略作思忖眉宇间便露出困惑的神色:“《书》称“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载,涉方而死。如此看来,舜竟然活了一百一十岁?”
张练嘿嘿笑起来,“看来子布也很疑惑啊,我亦何尝不是!尧舜虽然垂拱而治,但当时人们食物粗疏。衣物滥制,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医生。既然是凡胎,怎么可能活到一百一十岁呢!”
张昭并没有现邸原和管宁也陷入了深思,他自顾自说:“疑点可多呢。《书》前称虞舜为鲤夫时为下面的官员举荐,可见他大约在五十岁左右的时候被尧征用,可《书》后又称他三十岁被征用,两者矛盾。实在是奇怪。再者,倘若虞舜果真活到一百一十岁,那他的妻子娥皇女英岂不也活到毫巷之年?这样二女跋涉千里,临湖泛舟、哭竹成斑的记载就更加不能相信了。”
“但《书》也另有记载啊,说虞嘶过做了三十三年的帝。”张练偶记篇目,匆忙说出,以期能有所佐证。管宁和邸原闻听此语,蓦地双目洞亮,然后极为赞同地望向张练。
但张昭竟然摇摇头,说道:“子纲所言出自“大禹模”须知“大禹模。应属伪文。”
管宁和邸原惊然膛目,却又听见张垓附和道:“啊”确实,不过显然伪文更符合常理啊。”
“后人总归要多思考一些。谶纬说《书》的篇目有三千余篇,今日却百不存一。资料不全,上古遗篇的有些记载在我们看总是很奇怪的。这是难以避免的。”张昭解释道。
管宁和邸原在这问题上就大大地与二张相左了。管宁和邸原蓦地记起自己当初还曾与张练就“皋陶馍”的真伪争执过,当时张练理屈词穷。而且孑然一人,败得只能找个借口离开,极是仓皇狼狈。
管宁和邸原相觑一眼,心领神会后便一齐走上去。邸原长揖到底,说道:“子布,子纲,刚才你们所称“大禹模。为伪文,何其谬也!昔日孔安国作《尚书序》时。曾有所谓“典、模、、诰、誓、命。之类,若如你们所说,“大禹馍,为伪,,子纲以前认为“皋陶模,也是伪文”管宁插了一句,“对”邸原接口道,“那孔安国所称之“馍”岂不归于虚妄了么?”
汉武帝末年,鲁共王为了扩大宫室面积,拆除了孔子的住宅,没想到竟在宅壁中现了一部《尚书》。因为这部《尚书》是用先秦古文字书写的,所以人称《古文尚书》。此书被孔子的第十一世孙、时任汉武帝的博士的孔安国得到,他用汉代通行的隶书转写,所成之本被称作
“隶古定”本。
“隶古定”本与伏本一也就是始皇博士伏生在战乱中保存下来的《尚书》本自此以后一直争论不件。但在后汉,因为政治氛围及学术传统的承袭,孔安国的本子更为士人们推崇。
二张这次都不是孤军奋战,因而也携起手来,准备给予管宁和邸原强有力的回击。王易和他的武将们站存一旁,颇为无奈地看着这群儒生为了几个貌似微不足道的问题争只休。
“孔伏之争由来已久,众口莫一,你们争论来争论去,到最后竟然去讨论虞舜的年纪和娥皇女英的岁数,这是不是违背格物致知的初衷了呢?”
突然一个负筐偃行的中年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斗笠下可看到他历经沧桑的脸。而他身后两位显然是弟子模样的随从,也是目光坚韧,具有一种彷如苦行僧的气质。
二张和管宁邸原暂且罢免争论,他们惊异地别过头来,看看是谁在话。
看到这位中年人时,二张管邸蓦地一惊:这位中年人相貌平淡无奇。却让人情不自禁地肃然起敬。
“高密郑玄,见过几位了。”那中年人微露笑容,恭敬但不拘束。
王易立即将浑身的随意抖散,接着他就把大黄弩背到身后,朝这里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