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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小树病重,屋子关的死死的,一丝风也不让透。
又十天后,顾安不上朝了,屋子外面跪了不少太监,有时群臣在大殿中的喊声都能隐约传到这里。
最后的时刻,顾安竟是不愿让自己的时间被其他琐事羁绊,也不愿小树的时间浪费在除他以外的其他人身上。
阿木每次去的时候都被拦在外面,可他还是天天去,虽然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小树是他弟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冬雪已经停了,初春的阳光还透着凉意时,小树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现在已经不是很冷,所以只要是白天,阿木就坐在小树屋外的石凳上,等着什么时候顾安会让他进去,林毅怕他初春伤风,给他找了怎么也喝不醉的糯米酒来,可以暖暖胃。
可阿木哪里需要暖,对小树的担心让他胃里总是烧着一把火,喉咙疼痛。
有时钱笙也会来,仍旧一身黑色袈裟,坐在他旁边,蹭着他的糯米酒喝,他已经很久没有给他带过那小瓷瓶里的药了,可他的头却也没再疼过。
他总觉得和那天晚上的梦有关,时间久了,那梦反而越来越清晰,熟悉的发肤气息,还有熟悉的声音,该是个认识的,甚至是很熟悉的人。
“林树走后,你打算怎么办。”有一天,钱笙这么问,他正看着角落里那颗桃花树,新长的嫩绿枝桠让人眼睛都舒服了些。
阿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虽然知道小树挨不过这几天了,可是他总是在心里觉得会有奇迹发生,或许御医能找到彻底治疗小树的方法呢。
“固国边城已破,到这皇宫里来,也就几日时间。”钱笙看着他。
阿木心底一惊,日日呆在这皇宫里,从不知外头战事,竟已经快到打到皇宫里来。
“当年林家助老皇帝夺位,开国后老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削弱林家势力,快到归天之时又嘱咐他的儿子千万别放过林家,怕林家功高盖主,自己的孩子变成傀儡。”钱笙将手支在石桌上,凉风吹拂起他的袍角,让他看起来离的很远。
“林家完了,老皇帝的小儿子也差点被折磨死。”钱笙说着,抬手摸了摸阿木的头发:“小木头,这些我都没告诉过你,你日后可能也不会记得,但是现在不说我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我帮了顾临许多,顾临若继位,开国杀功臣这个惯例没人能逃开。”
顾临?
阿木的脸一下子苍白了,猛的抓住了钱笙的手拉下来,盯着他:“顾临……是谁?”
钱笙的唇淡淡勾起,细长的眼弯成笑的弧度,可他那样子,却更像是苦笑:“我与你说那么多,你最关心的果然还是他。”
阿木没有反应,脑子里顾临两个字像是石刻般叫人忘不掉。
正在这时,长久封闭的屋子里忽然传出恸哭声,大片的太监宫女跪在地上,细声的哭着,像是怕吵着谁,又像忍不住悲痛,可却只有声音,不见眼泪。
阿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口要去推门,被一个小太监拦下。
“让我进去,我要去看小树……”阿木推开他,只想进去,但又有宫女来拦他。
“树公子已经去了,陛下在里面陪着他,不便打扰。”宫女带着哭腔说着话,还不时的用手绢擦眼睛,可真的是半点眼泪也没有。他们哀恸皇帝的哀恸,却并不真心。
两人拉扯间,门从里面打开了。
因为怕有风渗进去,屋子里都是黑色的帷幔,乍一开门,阳光猛得窜入屋内,在开门人的身上斜拉出一条长长的白光。
顾安就站在门口,仿佛老了不少,没了往日的阴狠和威严,眼下都是青晕,阳光落在他昏暗的眼里,几乎将他的眼瞳晒成透明。
他沉默不语,只是挥了手,屋子里的人就都退得干干净净。
阿木忙冲了进去,踉跄中他扑到了小树的床边。
除了不再呼吸以及太过瘦弱外,阿木几乎以为小树还活着,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阿木伸手碰了碰小树的手腕。
一丝体温也没有。
阿木心里难受的很,眼睛酸胀喉咙疼痛,可他竟也哭不出来。
“你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他们还知道装装样子哭上两声,你却连装也不愿意装。”顾安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声音干哑如同几日都未喝过水。
阿木摸摸自己干涩的眼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心里难受得连呼吸都困难,却半滴眼泪也流不出。他不想在小树的旁边和顾安争执,所以没有说话。
可顾安像是把他当做了空气,站在小树床边不断的说话。从他们相识,到后来牵扯越深的羁绊,再到他听从老皇帝的遗嘱不得不拔掉整个林家才能登上皇位。小树为此吞了药,叫顾安做皇帝的每一刻都饱受煎熬,作为整个国家权力最大的人,他却没法让自己爱的人活过三个月。
阿木不愿意离开小树,顾安也不愿意。
但顾安却连让小树下葬也不愿。
整整三天,小树尸体散发的阴冷如寒冬,因为在他嘴里放了防腐珠,他的身体仍像是离开的那天,安静如酣睡。
顾安不愿吃东西,也不离开这屋子,敌兵两天前就打到皇宫来了,找到这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阿木坐在角落,不说话,也不动,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想离开小树。
午后的强烈光线透过帷幔照到桌上时,门被打开了。
温暖的风吹进了冰冷的屋子里,淡橙的阳光如盛着温水般舒适。
有个人背着光站在门口,白色的盔甲几乎泛着淡银的光。
他几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握着柄剑。
不知为何,阿木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连小树的死都没能湿润的眼睛却猛得酸涩起来,泪水顺着眼眶大滴大滴的落下去,流到嘴里时竟不是苦涩反而甘甜。
那人蹲下了身子,与他齐平了视线,眼中也有些许晶莹,温暖又美的惊人。他伸手抱住了阿木,低声说:“我来接你了。”
阿木的脸色苍白,紧紧皱着眉,被尘封了三个月的记忆忽然回到了原位,叫他头痛不已。
那人似知道会这样,一手仍是抱着他,一手轻轻的揉着他头上的穴位。
阿木感受着那指尖的力度,嗅着熟悉的发肤气息,轻轻的喊了声。
“公子……”
那人如从前的千百次,低低的嗯了一声,温暖柔和。
·
半月后。
明明已经打到皇宫的北国不知何原因静静的撤了兵,固国仍以顾为国姓。但皇帝积劳成疾身患恶疾日日昏睡,固国由国师代为监国。
原本已被灭门的林家却忽然出现,家主神秘,听闻一身黑衣不苟言笑神出鬼没,单名一个毅字。
而阿木现在正无奈的盯着这个神秘的家主,希望他快点早早的走。
顾临却旁若无人的抱着阿木,玩着他耳朵边上的一卷头发,在手指头里绕啊绕,看着阿木的耳朵越来越红。
林毅黑着脸,又问:“主子何时回去。”
阿木摇摇头:“不是刚去过吗,不去了不去了。”每次去林家都兴师动众,他总是要撑得动不了。虽然顾临觉得不错,说是每次去都跟摆了次喜宴似的。
林毅说:“那是半月前了,林家不可无主,主子还是……”
“你做的比我好多了。我不会算账不会和商人讲话,会坏了你们的生意的。”
哪里又用得到主子算账讲话,这些事手下都会做,林毅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这山林离城有几里路,主子平日用度可还够,我让人再拖几车来。”
阿木忙摆手:“地窖里都塞满了。真的不用了,我和公子两个人能吃多少,再说我还可以去打猎采野果。”
听着这些林毅的脸都黑得不能形容了,盯着顾临的眼睛简直要冒出火。
阿木瞄了眼顾临,又瞄了眼林毅,最后决定了,对着林毅说:“我过几天就和公子过来玩。”
说了过几天会去,那么这几天林毅就没有来的必要了。
林毅也明白阿木的意思,咬了半天牙最后还是先走了。
身后玩着自己头发的手指不动了,阿木揉了揉眼睛,就扭头去看顾临:“公子我想吃糖葫芦,我们过几天……唔……”
阿木扭扭身子改变下坐姿,想要正对着顾临,可顾临却一下子压了下来,阿木一个不稳就跌在了地上,被顾临很好的护住了头和后背。
地上扑着柔软的毯子,随时预防着这种情况的发生。
顾临还是那样,不是很喜欢说话,他更喜欢在阿木啰啰嗦嗦或者看着他的时候去亲他,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泪汪汪的像只水桃子。
阿木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嘴,可他没半点不满,揪着顾临的衣领像只小猫似的舔着,咪呜咪呜的快要钻进顾临怀里。
两人亲了好久,几乎都没法呼吸的时候才分开。
阿木动动有些发麻发烫的舌头,不利索的说:“我们过几天去玩吧,也好久没见阿娘了。”
顾临勾了唇,眼底的笑容如打破的瑰宝珠子,光华流转。
声音比花还软比蜜还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