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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又落了雪,却是江米大小的雪粒子,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水,青石板上湿滑一片。
两个小丫鬟抬了水桶摇摇晃晃地沿着石板路走过来,左边那个脚下发滑踉跄了一下,冒着热气的水从桶里漾出来,洒在她的裙摆上,罗裙顿时变得又冷又硬。
画屏瞧见了,扯着嗓子骂:“还不快点走,磨磨蹭蹭的,水都凉了,”待两人走近,又骂,“才半桶水,值当两人抬,真是不中用。”
小丫鬟唯唯诺诺地将水桶放在门口,画屏一使劲,单手拎进了暖阁,少顷出来,见两人仍杵在门口,气越发不打一处来,嚷道:“裙子湿了不赶紧去换,要冻出毛病来没人给你请郎中。”
小丫鬟吓得掉头就跑,刚跑两步想起什么,转身朝画屏福了福。
画屏瞪她们一眼,嘟哝着“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空水桶也不记着拿走,”复又回到暖阁。
暖阁生着火盆,温暖如春。
东北角上,架着四幅花梨木镶纻纱的屏风,纻纱上顺次绣着双蝶穿花、鱼戏莲叶、鸳鸯交颈和白鹤伴梅的图案。纻纱很轻薄,隔了纱能看清掌心的纹路,可又因绣着图样,屏风后的一切就变得隐隐约约影影绰绰的。
屏风后放了只浴桶,赵嬷嬷正伺候着杜俏洗浴。
画屏嗓门大,两人早听到她呵斥小丫鬟的声音。
赵嬷嬷就叹气,“豆腐心刀子嘴,明明是片好心,非得吵着骂着说出来,平白让人添堵。”
画屏梗着脖子道:“我没安什么好心,反正看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就不顺眼。”
还是这个死犟性子。
赵嬷嬷自是明白她,想到待会要跟杜俏说的话,不方便当着画屏的面说,就指使她,“打发丫头到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侯爷爱吃的几样可得多经点心。另外让人拿坛好酒进来灌上一壶备着,秋露白酒劲大,就要竹叶青吧,清淡点……还有到前院打听下侯爷几时回来用饭?”
画屏一一应着走了。
赵嬷嬷取来只瓷瓶,往水里倒了几滴,有馥郁的栀子花香弥漫开来。她拿起棉帕不紧不慢地擦洗着杜俏的后背,“……女人的头一次都疼,有的疼得厉害,有的轻点,没关系,心一横眼一闭也就过去了……也别扭手扭脚的,多顺着侯爷。两口子夜里这点事,没什么禁忌,别太出格就行。”
杜俏扯过另一条棉帕蒙在脸上,身子往水里沉了沉,胳膊却仍搭在桶边。
赵嬷嬷看着纤细得几乎见骨的手臂,又担心起杜俏能否受得住,“若是疼得紧,也别忍着,该出声就出声,让侯爷缓着点,自己的身子总得顾着……侯爷的腿定然是不好看,你别怕也别慌,就当做没看见。男人爱面子,要是这次恼了,以后兴许回转不过来了。”
杜俏将赵嬷嬷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却没有作声,心里盘算了会,掀开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滴问:“侯爷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是不是我这病不好?”
赵嬷嬷心里“咯噔”一声,易姑娘说的含蓄,这病有法治,可只有五成把握,另外的五成,倘若她是妇人之身,能再加两成,若是杜俏求生欲强,就再多两成,如此基本无碍。
林乾所作所为就是因为这两成把握。
但实情却不能告诉她,赵嬷嬷心思一转,面上已带出笑来,“许是被易姑娘说动了心……前天她来送方子,夫人正睡着便没惊动。易姑娘可厉害着,因侯爷说了句不中听的话,易姑娘劈头将侯爷骂了顿转身就走,当时侯爷的脸黑得跟墨汁似的,我跟画屏都替易姑娘捏着把汗。不成想,侯爷让画屏拦着易姑娘不说,竟然还亲自追到二门给易姑娘赔礼。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侯爷就变了样。”
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定是猜到了自己生病的缘由。
杜俏眼前浮现出易楚的面容——明亮的眼眸,秀气的鼻梁,腮边一对灵动的梨涡。上次,她就顶撞了侯爷,口口声声质问他,“侯爷可信得过夫人?”
这府里上下数百人,还没有谁敢那样对侯爷说话。
年纪那般小,又是明媚秀丽的长相,胆子倒大的出奇。
可她身上又有种特别的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信赖她,依靠她。
想到易楚,杜俏心头轻松了许多,唇角不自主地绽出个微笑,压低声音告诉赵嬷嬷,“上次易姑娘说她见过大哥,大哥就在京都。”
赵嬷嬷惊愕得张大了嘴,手里的帕子一时没拿住掉进水中,溅了她满脸水珠。她也顾不得擦,追问道:“是真是假?大爷真在京都,那怎么不来寻夫人?”
“她说大哥有事要处理,暂时不能见。不过易姑娘答应下次来会带着大哥的信物……上次在济世堂我就怀疑,果然是真的。”
赵嬷嬷只看到杜俏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眼前只有那个她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俊朗少年,四岁启蒙,五岁习武,七八岁能拉起长弓,十岁头上骑射正中红心。信义伯乐呵呵地说:“杜家有后。”
就这么个钟灵毓秀文武双全的少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十二年,也不知怎么活过来的。
赵嬷嬷眼前一片模糊,她擦把泪,顾不上地上溅出的水,跪倒朝着西天“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感谢菩萨显灵,保佑大爷平平安安的,感谢菩萨……”拜完,抽泣着说,“夫人若是知道,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杜俏也红了眼圈,拧干水里的棉帕,拭了拭泪。
赵嬷嬷突地又笑起来,“这下好了,大爷还活着,夫人就不是孤苦一人了……说起来易姑娘真是夫人命中的福星,这才认识几天,就解决了夫人的两桩烦心事。”
杜俏闻言心中一动,商量赵嬷嬷,“我觉得跟易姑娘也颇为投缘,易家瞧起来门风倒是清正,不如以后当门亲戚走动。嬷嬷你看,我认易姑娘当个义妹如何?这样也方便来往。”
赵嬷嬷对易郎中印象不错,并不反对,“嗯,易家也不像钻营投机的人家,易姑娘对咱们也算是有恩,常走动着也好。至于认干亲,还是妥当点先征求易郎中跟易姑娘的同意才好,易姑娘是个主意正的,万一好心办成坏事就不美了。这头,夫人也跟侯爷提一下,真要是走动,少不了得惊动侯爷。”
杜俏点点头,反正此事也不急,早天晚天差不了什么,等寻机会跟林乾说一下再做打算。
又泡了片刻,感觉水不似方才那般热了,杜俏站起来扶着赵嬷嬷的胳膊跨出浴桶。
赵嬷嬷忙抖开毯子当头把她包起来,待擦干身上的水珠,又取了瓶膏脂往杜俏身上抹。
膏脂细腻润滑,也是栀子花的香味,涂抹在身上有丝丝凉意。
赵嬷嬷涂得很仔细,从脖子一直涂到脚,就连隐秘处也没放过。
不知是因为热气蒸的,还是因为害羞,杜俏苍白的脸上透着微微的绯红,有种蛊惑人心的美丽。
赵嬷嬷将早选好的衣衫伺候着杜俏穿上,又取干帕子将头发绞了两遍,使出平生手艺精心地挽了个堕马髻垂在脑后。
一番下来,赵嬷嬷背心早出了细汗,连连叹息自己老不中用,不比当年了。
画屏等人候在外间,听到赵嬷嬷使唤,静悄悄地鱼贯而入,看到打扮好的杜俏,眸中都是一亮。
赵嬷嬷甚是得意,指使着丫鬟把浴桶抬出去,将地上的水擦干,再把暖阁收拾得整整齐齐。
赵嬷嬷还特地在香炉里备了芙蓉香。
芙蓉香跟黄香饼以及龙涎香一样,都是□□添香的佳品,有助情的功效。
等铺被放帐的时候,就点上。
万事俱备,只等林乾。
赵嬷嬷将目光投向画屏,画屏道:“方才令人问了,侯爷说这就过来。”
正说着,素绢从外面闯进来,跺着脚抱怨,“这路太滑了,化了的雪水都结成冰了,不小心就滑一下,差点摔倒。”
画屏就骂扫地的婆子做事不认真。
素绢笑着解释,“她们可是尽心尽力地打扫了,只是这湿气遇冷结冰,谁也没办法。”
泥地还好说,虽然脏点,却不滑。青石板地还有抄手游廊的地面都蒙了层薄冰,让人不敢落足。
赵嬷嬷闻言,吩咐画屏,“你跟锦兰提着风灯去迎迎侯爷,免得看不清路磕着碰着。”
杜俏想起林乾的怪癖,叹口气,“还是我跟画屏去吧,锦兰去厨房催催,侯爷一到便把饭摆上。”
画屏一手提着灯一手扶着杜俏往外走。
路上果然很滑,稍不慎就趔趄一下。
好在走不多远,就听到了熟悉的木头戳地的“笃笃”声。月影里,那个高大的身影斜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吃力。
杜俏心底涌上些微的心疼,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几步迎过去。谁知,没走两步就踩上一处碎冰,身子随之朝林乾倒过去。
画屏“哎呀”一声尖叫,待要去扶,已是来不及,杜俏重重地撞在林乾身上。
林乾身子晃了晃,仍是站稳了。
画屏拍着胸脯长长舒口气,倘若侯爷跟夫人双双倒地,她也是罪责难逃。
林乾紧紧地揽着杜俏的腰肢,语气却是淡漠,“有腿还比不上没腿的,是嫌我走得太稳当?”
杜俏慌忙解释,“不是,我看天黑路滑担心侯爷,所以来迎迎。”
借着浅淡的月光,他看清她的神情,急切又局促,并非以往那般小心翼翼地讨好。
又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她已经沐浴过了?
赵嬷嬷应该教导过她了,她会不会嫌弃自己?就像以前伺候他的丫鬟那样,吓得尖叫?
想到此,林乾面色便是一冷,松开箍住她的胳膊,“你就这么个迎法?”
“我……”杜俏想解释,却无从解释,一时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拿眼睛偷偷瞟着林乾。
眸光清澈如水,辉映着月色,亮得耀目。
林乾心头一丝丝软下来,想起杜俏虽有病在身,还知道亲自来迎,而不是打发丫鬟了事。
又想起方才,自己虽然少了半截腿,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还能护得住自己的女人。
看着她无措的样子,林乾重重地咳嗽声,“还不赶紧扶我回去,想冻死我?”
杜俏回过神来,双手搀着他的胳膊,林乾又嫌不对劲,“你拽着我让我怎么走?到底会不会服侍人?”
杜俏左右为难,林乾拉过她的手,扣在自己掌心里,“记着,以后就这样扶。”
杜俏垂眸,瞧见交握在一起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手指缠着手指,心跳不受控制地漏掉两拍。
吃饭时,林乾再没挑剔,只嫌杜俏用得少,怕别人说他苛待妻子,非逼着杜俏多用了半碗饭,跟早上一样,将她剩下的半碗吃了。
杜俏总算明白,林乾跟画屏一样,明明揣着一颗好心,却非得用恶言恶语来隐藏着。
想通此节,便也不像头前那般畏手畏脚,而是自作主张地沏了杯庐山云雾茶。
林乾嫌水太热,“要烫死我?”
杜俏笑盈盈地寻了夏天的团扇出来,慢慢将茶水扇凉了。
林乾尝了口,“呸”地吐出来,“茶叶放太多,明摆着夜里不想让我睡觉。”
杜俏笑盈盈地重新沏了杯,“侯爷,这次茶叶放得少。”
林乾神情勉强地喝完了。
洗漱时也是如此。
林乾坐在床边,杜俏端着铜盆伺候他净面。林乾一会嫌水烫,一会嫌水凉,一会又嫌帕子太硬。
杜俏不愠不恼,就像对待任性的大孩子,看着他盈盈地笑。
林乾被她笑得恼羞成怒,伸手将她扯到床上,俯身对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他的眼眸乌黑闪亮折射着烛光的光彩,脸仍是板着,而浑身的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男子的刚毅之气。
面对这样的他,杜俏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安心,有所依仗的安心。
凝视着他的双眸,杜俏果不其然从里面发现了自己的影子。
小小的,焕发着生动的光彩的影子。
那光彩清清楚楚地昭示着她的期待。
是期待吗?
她蓦地红了脸,心虚地移开双眼。
林乾却越发靠得她近,再次逼问:“你笑什么?”
为什么笑?
杜俏也不明白,只觉得欢喜就像沸开的水中的气泡,咕嘟嘟地向外冒,压都压不住。
林乾瞧着她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低下~身子,凑在她的耳边问:“你不肯说么?”
杜俏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的五官在她面前慢慢放大,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紧接着有柔软的东西在她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杜俏本能地躲闪了下,林乾却不放过她,轻启双唇,含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唇齿间慢慢厮磨。舌尖也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贝齿,寻到她的舌,纠缠在一起。
他的浓烈的男子气息笼罩着她,杜俏心跳慢慢地加快,脑海中的意识也慢慢地消失,身体却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来滚去,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林乾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唇顺着脸颊移到她耳边,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窝,“快说,你为什么笑?”
杜俏被吻得七晕八素,不假思索地说出心底的话,“我很欢喜。”
话出口,已醒悟过来,红晕飞上两颊,却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侯爷,我很欢喜。”
凝望着他的眸子黑白分明,波光莹莹。
这幅情态,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意。
“傻瓜!”林乾猛然呆住,心像被重锤擂过般,狠狠地震了下。
“傻吗?侯爷也觉得我傻?”杜俏神情黯淡,委屈地看着他。
林乾坐正身子,目光灼灼地审视着她,少顷,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你怎么不傻,嫁给个残废有什么欢喜的?”
许是习武的原因,又或者常年握着拐杖,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摸在脸上粗糙扎人。
杜俏扯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成亲三日回门,我让车夫随意在街上瞎逛,你不但没阻拦,反而陪着我……街上的流言蜚语何其多,人们的眼光充满了嘲讽,我在车里偷偷瞧着你……你的神情那样平静,没有半点羞恼……那一刻我就认定你了,就想着以后定要跟你好好过日子。”
她朦朦胧胧的大眼睛水气氤氲,牢牢地黏在他脸上,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又好像怕他会突然发怒离去。
想起往日他对她的漠视与冷淡,又想起适才的刁难与挑剔。
林乾一口气堵在胸口,心里闷得发慌,竟然不敢面对杜俏的眼睛。
杜俏慢慢将头靠近他胸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温柔地说:“侯爷,即便我的病没法治了,我也不后悔嫁给侯爷。”
林乾紧紧地抱住她,恶狠狠地说:“你还没给我生孩子,谁让你死?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把你从阎罗王那里拉回来。”
杜俏埋在他怀里,偷偷地笑了。
林乾感觉到她肩膀的耸动,以为她哭得厉害,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你的病不算什么,易姑娘已经开了方子,后天等她配好药会亲自过来看着你喝,我也会陪着你。”
杜俏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斜睨着他,“侯爷说话可不许反悔,你要陪着我。”
林乾方知上了当,恍惚中,又是那个骄纵的小女孩,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比着口型说“你就是说错了。”
一时怦然心动,被他小心翼翼压在心底的激情如火山般喷薄而出,抱在怀里的身体既柔且软,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林乾顿觉口干舌燥,血脉贲张,身体悄然有了变化……他呼一下,吹灭了蜡烛。
日上三竿,明亮的阳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户,在暖阁地上投射出窗棂方方正正的影子。
碧纱橱的帐帘动了动,传出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接着两条穿着软缎膝裤的修长的腿垂在床边,不等趿上鞋子,又被人扯了回去。
林乾赤~裸着上身,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刚毅的面容因为心情愉悦而显得神采飞扬,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冰冷刺人,“还没伺候我穿衣,着急往哪里去?”
杜俏低声回答:“今儿腊八,我问问灶上熬了腊八粥没有?”
林乾“哼”一声,“若这点小事还得你亲自过问,要那些管事妈妈有什么用,白吃饭的?”
杜俏微笑着问:“侯爷要起了吗?我伺候侯爷穿衣”
林乾缩进被子里,“暂且还不想起,”顺势也将杜俏拽倒在床上,粗壮的胳膊熟练地搂住她的身子,“陪我躺会,没抱够,”手指却悄悄探进她的衣襟,寻到高耸之处,用力握住了。
杜俏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绯红,想起昨夜他也是这样,粗暴地扯开她的衣服,握着两团浑圆,只顾着搓揉,不知该如何继续。
林乾在□□上基本是空白,先前是忙着习武无心□□,后来到了军营,起了那种心思,可身边没有看得过眼的女人。他所有关于女人的知识都是听士兵闲谈得来的。
杜俏是受过教导的,出嫁前夜是小章氏婶代母职,晦涩地说了两句,后来就是赵嬷嬷。不过两人说的大同小异,都是闭着眼装死,具体应该怎么行事一点都没说。在她们看来,房里的事是男人主导,女人从顺就行。
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凑在一起,折腾了好半天没有入巷。
再后来,终于凭着本能摸索到紧要处,却因为体位有了争执。
林乾右腿吃不住劲,趴着不得力,杜俏腹部发胀,受不住压,两人试了好几种姿势都不得要领。最后林乾软硬兼施,逼着杜俏坐在自己身上,才成就了夫妻之事。
林乾意犹未尽,可杜俏一个劲嚷疼死活不想再来第二次。林乾顾及着杜俏身子弱,到底没有强迫,却是暗暗后悔,蹉跎了两年好时光,否则现在没准儿子也抱上了。
后悔之余也暗下决心,等杜俏病好,一定要将浪费的光阴补回来。
到底是不惯赖床的人,林乾也只略躺了片刻就要起身。
杜俏将备好的衣衫拿过来,林乾掀开被子,露出那条断了半截的腿。
杜俏看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怎么伤的,还疼不疼了?”
林乾盯着她的双眸,淡淡地说:“中了毒箭,当时右手受了伤,用左手不得劲,砍了好几下才砍断,就留了这些疤。”
竟然是他自己砍的?
当时身边怎么没有人跟着?
他拖着伤腿是怎么找到人止血的?又是怎样强撑着活下来的?
杜俏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林乾扯扯嘴角,继续道:“回京都后,原本就在我屋里的一个丫鬟伺候我洗澡,我刚脱下裤子,她吓得尖叫一声晕过去了。你怕不怕?”
杜俏上前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肩头,“我不怕,就是觉得幸运。”
林乾探究般看着她。
杜俏笑着抱怨,“想嫁给你的女人那么多,若非如此,怎么能轮得到我?”
“所以说你傻,别人弃之如敝屣的东西,你却……”林乾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杜俏笑盈盈地接话,“我是傻人有傻福,不过你也别仗着腿脚不灵便就偷奸耍滑,你是我的夫君,得给我撑起一片天。”
林乾沉默会,突然眼睛一瞪,“不快点伺候穿衣,想把夫君冻死?”
杜俏抖开衣衫,他却不接,展臂将杜俏搂在怀里,“阿俏,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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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府西路宅子的一处院落,粉瓦灰墙,乌漆门扇,上面挂着三尺匾额,书有嘉木堂三字,门内青砖铺地,两侧盖着抄手游廊,廊下种了一排冬青,冬青上积雪尚存,映着碧绿的枝叶,生机勃勃。
一位男子负手站在游廊前,袍袖被风扬起,显得他挺直的背影越发清瘦。少顷,男子转过身来,脸上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庞,面具遮掩下的双眸却是幽深黑亮。
与他相向而立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穿青莲色细葛布长衫,头上插一根木簪,打扮甚是简单,可眉宇间却流露出天潢贵胄的骄傲,宛如天上红日,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便是嘉木堂的主人,忠王世子楚寻。
“如此说来,辛大人是想要袒护武云飞?”楚寻拂一下树枝,抖落积雪无数,漫不经心地问。
辛大人淡然回答:“并非袒护,而是武云飞罪不致死,朝廷军饷供应不足,士兵要吃饭,有的还有家小要照顾。咱们不能让他们在前头杀敌护国,他们的家小在后头挨饿。再者说,不单大同,漠北一线不倒卖军粮的有几人?难不成把守城的将领全都定罪?”
楚寻笑笑,“辛大人这么笃定武云飞是单纯的卖军粮,而不是与鞑靼人勾结?”
“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辛大人唇角微翘,似是挂着笑意,可声音却冷肃坚定。
“既如此,为着辛大人,暂且相信武云飞一回。明儿上朝,我会亲自递上折子。”
辛大人拱手致谢,“辛某为驻边的万千将领谢世子高义。”
楚寻盯牢他的眼眸,突然启唇一笑,“辛大人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哦?”辛大人挑高声调,“不知是何人?”
楚寻慢条斯理地回答:“是十年前,我跟随皇上去白塔寺游玩遇到的少年,据圆通方丈说,少年被仇家所伤,几乎丧命,躲在寺里避难。”
“命垂一线,”辛大人挑眉,“少年可救过来了?”
“圆通方丈曾说过少年前途无量,乃国之栋梁。既然前途无量,想必不会轻易死。”楚寻叹口气,“这些年,我一直打听他的消息,想结识一番。”
“既然国之栋梁,辅佐的必然是君王,世子肯定有机会遇到他。”
“我也是这么想,”楚寻点头,转而又道,“今天是腊八,宫里赏赐了腊八粥下来,辛大人一同喝一碗?”
辛大人笑着拒绝,“腊八粥合该一家人一起喝,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合了。烦请世子爷代为向王爷告辞。”
楚寻满口答应,笑着送客。
出了忠王府的大门,辛大人长长地舒一口气,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试探来试探去的日子真无趣。倒不如……他的眼前浮现起易楚明媚动人的小脸,去看看她吧。
腊八粥合该一家人一起喝。
辛大人打马回到忘忧居,转而从汤面馆出来,心急如焚地朝晓望街走去。
临近济世堂,却放缓了步伐,警觉地四下打量一番,才慢悠悠地踏上石阶,撩起医馆门口的棉布帘子。
易郎中跟往日一样端坐在台面后头,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男子戴了顶镶毛皮帽,穿着灰褐色杭绸长袍,长方脸,保养的很好,皮肤细白,左手中指上套了只碧绿油亮的玉扳指。
瞧这打扮,显然不是晓望街的住户,更像哪个显贵人家的管事。
中年男子看到有人来,朝辛大人躬身笑笑,凑近易郎中。
辛大人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到男子有意压低的声音,“侯爷的意思是,夫人跟阿楚姑娘颇为投缘,想认个义妹方便走动,不知易先生意下如何?”
辛大人一愣,易楚最近走动的只有威远侯家,难不成是阿俏想认她做义妹?
真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