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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街口,我看到店铺前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的六十左右,面色红润、气势颇足,身着得体的唐装。
脖子上是小金刚,手腕上是紫檀串,手里还有一颗捻葫。
一眼观尽,是位老顽主。
旁边儿那个年轻人,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文静静,气质内敛,穿的也很是朴素,年纪最多二十五六。
他手上拎着两个小包袱,凝眸看去,可以窥见到荡漾的灵纹。
所料不错的话,这就是他们上门的原因。
而且从二人之间的气场来看,两道白水相冲,显然因为钱财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互相介绍之后,我得知老头叫曹百万,是城里小有名气的跑道儿(古董买卖的中间人),算得上见多识广。
据他说,多年前一次牵线搭桥打了眼,把一件儿不干净的东西砸在了手里,因此差点儿要了命。
经人指点,最后找上了我爷爷,这才得以化险为夷。
我是个很讨厌攀附关系的人,为辨真伪,就多问了一句。
“曹爷,您说的那物件儿具体是什么?”
玩儿古董的人,规矩通常都多,就拿称呼来说,得把他们往高了抬。
一是告诉他们,咱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
二是做买卖嘛,敬人一尺礼,能收一丈财。
果不其然,曹百万顿时就乐了。
“二掌柜,您这声曹爷可受不起啊。要不是你爷爷出手相帮,我这条命二十年前就已经交代了。”
“一码归一码,还有,您也别叫我掌柜了,喊不见就行。”
“那成,就喊不见。”
曹百万点点头,敛去了笑容:“当年也是贪心,以为跑道儿时间长了,经验本事就都长上来了,所以就想着自己鼓捣两件儿,哪儿成想出师不利。不仅钱没赚到,还让那邪性东西整走了半条命。”
我看出来了,这曹百万跑道儿久了,嘴皮子搂不住,话里话外都吊着人的胃口。
早饭都没吃呢,我哪有功夫陪他这么唠?
“曹爷,咱们说重点。”
“重点就是自打我把那邪性东西弄到手,身子骨就越来越虚,后来经人指点找到了你的爷爷,说我是被灵物吸走了精气神。当时你爷爷带走了那东西,并且在我身上拍打了几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白月亮,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儿。
“嘿……还真就好了,你说牛逼不?”
靠!
我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还以为怎么了呢?
敢情就是一个好,这不是废话吗?
“所以,曹爷今天是来赎当的?”
“是。”
曹百万点点头,看了看铺子上面飘扬的灵旗,忍不住唏嘘起来。
“这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年。买卖还是当年的买卖,铺子还是原来的铺子,灵当的旗帜依旧在飘,可人却不是原来的人了。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不见,稍后还请告诉我老爷子埋骨何处,容我去祭拜祭拜。”
“曹爷,这您可问错人了,我不知道。”
曹百万唠唠叨叨,始终绕着圈子说话,我饿的肚子咕咕叫,开始不耐烦起来。
“不知道?”
曹百万一惊一乍,张口无言。
见此,白月亮接话道:“二爷爷福寿绵长,只是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了,所以店铺才会交给不见来经营。”
啊?
曹百万面现尴尬,一个劲儿的摆手:“是我冒失了,罪过、罪过,你们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不见,你先带客人进去,我去嫂子店里买点儿早餐过来。”叮嘱一句,白月亮又问,“您二位,要不要来一份?”
“谢谢,我吃过了。”
年轻人摆摆手,示意不必。
“曹爷,您呢?”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老油子八成会就梯子上房。
果不其然,曹百万嘿嘿一笑道:“来时匆忙,没来得及祭五脏庙,一说还真有点儿饿了,让你们破费了。”
“没关系。”白月亮点头,转身就走。
“对了,我喝热豆浆,因为血糖高,所以不要放糖。还有,油条太干,牙口受不了,来两个糖饼吧。”
“……”
白月亮苦笑一声,走向油条店。
“曹爷,豆浆不放糖,然后吃糖饼,您不觉得矛盾吗?”
我今天算是开眼了,林子大了还真是什么鸟儿都有。
嘿嘿……
曹百万讪讪一笑:“不见,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就不瞒着了,豆浆是我喝的,糖饼是给这里面东西吃的。”
“我能不能看看?”
“您上眼。”
接过曹百万手里的捻葫,我轻轻晃了晃,察觉里面有东西,而且是活的。
“哎呦,轻点儿,可别把它给伤到了。”
看我动作有点儿大,曹百万顿时心疼起来。
“这里面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瞧,就被曹百万给抢回去了。
“好东西,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曹爷,您这“福禄”看着品相也不错,从哪儿淘来的?”
我说的“福禄”,就是他手中把玩的小葫芦,属于文玩的范畴,最近这几年市面上很是盛行。
手捻葫芦是一个稀有品种,越小越好,因为玩的就是小巧玲珑。
由于葫芦与“福禄”音同,它既是富贵的象征,也代表着长寿吉祥。
曹百万手里这个,长度在三到五厘米左右,仅凭这点就属于上品。
再加上翠面圆口,又有金丝如盘旋的烟云缠绕,绝对是同类中的顶尖儿珍品了。
要知道手捻葫芦是需要常年来盘的,色泽必将沉淀为黄,翠绿如未摘的这种,我真是头一次见到。
虽然刚刚他瞬间便抢了回去,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些什么。
这葫芦的色泽如此鲜润,一定和里面的活物有关系。
而且,八成是不祥的。
就像他这张满面红光的脸,月满则亏,但凡气运稍稍回落,毕竟招来大麻烦。
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店铺里面,示意他们坐下后,我泡了一壶茶。
屁股刚沾上板凳,曹百万的就忍不住了,压着声音开了口。
“不见,我这葫芦可不是淘来的,而是半年前我跟人“下坑”的时候摸出来的。怎么样,盘的不错吧?”
“是不错。”
附和一句,我继续问道:“曹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下的是哪个坑,这葫芦又是藏于何处的?”
“不见,行有行规,所以下的那个坑我不能说,否则以后也就别在这行混了。不过这葫芦具体怎么来的,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请讲。”
“两个字,摘的。”
“摘的?”
这让我皱了皱眉头:“这么说,墓里面有葫芦藤,葫芦藤上还长着葫芦,您顺手就给摸回来了?”
“不假。”
“曹爷,这样,您把它放桌子上,我保证不碰,就单纯的看看。”
“说好不碰啊?”
“不碰,绝对不碰。”
“成。”
说着,曹百万轻轻将葫芦放在了茶盘上,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葫芦置放于眼前,我发现之前还是低估了它,从文玩的角度来讲,这东西简直绝了。
不仅色泽好,上下比例也是绝佳,在茶盘上丝毫不晃。
随着大瓦数的灯打开,更是呈现出了令人惊叹的一幕。
那通体的翠绿,就宛若一座矗地通天的玉柱。
而那盘旋向上的金丝,更是如朝阳迸射的缕缕神光。
抱柱而起,不似凡物。
但在这同时,我也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而且越加端详,我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最终,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不见,怎么样,这东西是不是盖了帽儿了?”
曹百万说着,迅捷而又小心的把葫芦拿了回去,生怕会被夺走一样。
盖了帽儿了?
看着曹百万那张得意的脸,我心里只冒出了一个念头。
“曹百万,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这么邪性的玩意儿都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