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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你们两个……还太小吧?”江逸心直口快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乌木看着他,认真而坚定地说:“逸哥,我会对梅子好,就像云起哥对你一样。”
江逸知道,乌木是误会了,他以为自己不愿意所以才拿年龄当借口。想想也是,梅子今年十五,乌木十六,用蒙族的标准,确实到了说亲的时候。
江池宴面带微笑,和和气气地对乌木说:“毕竟是婚姻大事,也不是这么一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你今日暂且回去,我们商量过后再给你答复,可好?”
乌木点点头,迅速看了梅子一言,便告辞走了。
等着看不到他们的背景了,夏荷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句,“你看,这孩子大老远来,连屋都没进,水也没喝一口,真是……”
江逸笑笑,说:“谁成想他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大伙都懵了。”
苏白生轻轻呼了口气,面上也有些不好看,“这么大的事竟让个孩子如此轻易地说出来,怎么都觉得……”苏白生纠结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太过儿戏?”江池宴接口道。
苏白生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梅子一直在后面听着,垂着脑袋嘟囔道:“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啊,两个人互相喜欢,几匹马、一群羊就能娶回家,没那么多来来回回的事。”
大伙心里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合着乌木那小子是拿准着才来的,不是单相思啊?
苏白生的脸当时就沉下去了,江池宴也皱起眉头。苏云起和夏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江逸一看情况不好,连忙把梅子一扯,半开玩笑地说道:“听你这话,我倒糊涂了,那十匹马乌木指明了给,莫非……”
“胡说什么!”苏白生第一次对江逸露出愠怒之色,一甩袖子回了屋。
江池宴暗地里瞪了他一眼,小心地跟在后面。
江逸却是松了口气,递给梅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拉着苏云起走了。
大海、小川、小六也都各自找了理由,安置礼物去了。两个小孩子早就机灵地跑掉了。
院子里只剩下姐妹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开口。
梅子抬头看着夏荷,带着明显恳求的神色,“长姐,求你什么都别说。”如果不是支持我,就什么都别说……
夏荷叹了口气,回屋准备晚饭去了。
这件事不算完,无论同意与否,到底得给乌木一个回复。
晚饭夏荷和江逸一起商量着下了细溜的面条,葱丝蒜沫细细地切了,配着从家带来的甜面酱,加一勺精心熬制的辣椒油,撒上煮熟的豌豆黄,便成了一碗碗清爽可口的小面。
惹再过一两个月,后院的黄瓜结了果,切上些黄瓜丝,就更齐全了,开胃又下火。
可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一家人,除了江逸和两个孩子之外,谁都没吃多少,明显是心不在焉。
江逸看着心里也不大舒服,吃完后碗也没收拾,找了个给王小五送饭的借口就出门了。
苏云起不放心他,摞下饭碗就跟了上去。
苏云起提着饭盒,江逸抓着他的手,两个人出了城门,慢慢走着。
回想着饭桌上压抑的气氛,江逸心里闷闷的,“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呀,难得他们两个相互喜欢,小爹为什么那么生气?”
苏云起叹息一声,说道:“梅子到底是女子,私定终身,到底有些不检点。小叔或许是想起了她娘,心里兴许还是有疙瘩。更重要的是乌木的身份,梅子惹是真嫁过去,一旦汉蒙不睦,这丫头的处境恐怕不好。”
朱高炽早就透露过,乌木是福余卫的继承人,前辽王阿札施里的嫌隙,实实在在的蒙古贵族,比其他两个卫所的同知身份还要高上几分。
江逸想了想,说:“现在燕王用得着三卫,三卫也想着在这里牟些利益,因为双方的关系暂时亲睦,一旦燕王登基,便是卸磨杀驴的时候——这可是他们老朱家惯用的手法。”
苏云起被他的说法逗笑了,“你倒是了解。你不担心朱高炽也是如此?”
“他当皇帝早着呢,谁知道到那时候咱家会怎样?不想那么远。”
叉开了话题,两个人心里也渐渐轻松了些,一路走一路说着,没多会儿便到了枣园。
江逸把饭给王小五和江二柱两个拿出来,筷子烧酒都摆上。
王二柱笑道:“我刚想回去讨饭呢,你们俩就给送过来了,多不好意思……哎哟,还有酒!”
江逸踹了他一脚,“什么‘讨饭’,怪难听!”
江二柱夸张地叫着凑到王小五身上,“媳妇,你夫君给人欺负了!”
王小五只当没看见他似的往旁边躲了躲,珍而重之地抱着饭碗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感激地看着江逸,“真好吃。”
江逸冲着他笑笑,看了看不远处的蜂箱,问道:“过了这么些天,这些小家伙们应该也熟悉了,不用成天看着了吧?”
王小五也跟着看了一眼,说道:“再过些日子吧,保险些。”
“就是辛苦了你。”江逸诚恳地说道。
“不辛苦,比赶车轻松多了。”王小五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江逸突然发现,这小子看上去怪俊俏的。
江二柱乍呼着挡到他前面,恶声恶气地说道:“吃着饭别笑,牙上全是葱。”
王小五连忙闭上嘴,隔着江二柱的身子,偷偷地看了江逸一眼,懊恼极了——男神看到了他牙上粘葱的蠢样,怎么办?
等俩人吃完饭,天色也暗了下来。
江逸和苏云起帮着他们把封箱弄好,四个人结着伴往回走。
一路走一路说着村里的趣事,江二柱嘴皮子好,会学话,跟说书似的既幽默又详实,让人听着一点都不烦。
一路上欢声笑语的,不知不觉就进了城门。
“逸哥!”
冷不丁的一声,江逸扭头一看,梅子正站在城墙根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江逸拿眼看着她,温声问道:“怎么在这儿站着?”
“逸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梅子难得卸去平日里的泼辣,显出几分女孩子的柔弱。
江逸心一软,给苏云起他们使了个眼色。
“早点回家。”苏云起嘱咐了一句,就率先走了。
江二柱两个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但也没多问,安静地跟在苏云起后面。
江逸和梅子慢慢地在后面坠着,半晌,梅子才开口道:“逸哥,我是愿意的。”
她能说出这话,江逸一点都不意外,当然,也不觉得怎么不好,反而赞赏梅子的主见和勇气。
“你是想让我在小爹那里求情吗?”江逸直白地问道。
梅子被他戳中心事,并没有丝毫羞愧之色,而是直爽地点点头,“小叔向来在意你,大哥和长姐也听你的。”
“所以你觉得搞定我就成了呗?”江逸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梅子难得红了脸,流露出几分女儿情态,“逸哥,我不是想利用你,我只是希望家里都能知道我的想法……”
江逸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家里的想法?咱们家早晚是要搬回去的,也许明年,也许后年,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娘家撑腰,若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好?更何况,乌木的身份不比常人,汉蒙一旦交恶,你又如何自处?”
“逸哥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乌木也跟我说过。我不能一辈子依靠娘家,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不想别的,就看乌木这个人。”
梅子看着江逸,眼中透着女子鲜有的坚毅,“逸哥,我看上他是因为他能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教我骑马、送我匕首,承诺只娶我一个,从不会把‘女子不能如何如何’挂在嘴边,如果舍了这个人,无论是在枣儿沟还是在银坊镇,哪怕找到京城去,恐怕我就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了——我想,我的心情恐怕只有逸哥能懂,小叔不能,大哥不能,长姐更不能……”
梅子说得甚至有些悲怆,江逸却被她口中的“平等”二字打动了——这个女孩,恐怕比他想象得更成熟、更自立、更……进步。
“你能过好么?”半晌,江逸只问出这么一句。
梅子含着泪花重重点头,“日子都是人过的,我现在把最坏的情况想好了,再怎么样都不怕了。”
江逸拍拍她的肩膀,虽然没有作出任何承诺,可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努力把她的想法传达给家里的其他人,不让她留下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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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天,乌木又上门了。
这次的阵仗明显比上次大了很多,不仅带着好几车礼物,还有一个穿着对襟长袍、戴着鹰羽毡毛、围着镶宝腰带的长辈陪同,后面跟着一众仆从,男女都有。
这个长辈还算半个熟人——上次在河滩上遇到的那个。
“又见面了。”勃儿古那翻身下马,表现得十分热情。
乌木介绍道:“这是我的族叔,福余卫的……”
“叫我勃儿古那罢。”勃儿古那主动说道。
江池宴和苏白生也各自介绍了身份姓名,双方正式见了礼。
鉴于上次的失误,这回江池宴客客气气地把人请进去,各自落座。
小辈们在旁边站着作陪,随同的仆从补大海他们带下去安置好,喝酒吃点心,处处都十分周到,倒也没让人小瞧。
勃儿古那留心看着,也便认同了侄子的选择。于是,说了些客气话之后,他便主动提起两家的亲事。
早在前一天晚上,江逸就细细地同苏白生说了梅子的想法,并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苏白生不是古板的人,江池宴更不是,起初之所以会反对,无非是心疼自家人罢了。江逸给他们扯了一番“爱与束缚”的理论,倒把他们给说服了。
这次乌木带了长辈过来,表明了重视的态度,苏白生也不拿捏,推了两推也就松了口。
虽然同意了,但苏白生也明明白白地表达了女儿还小,怎么也得在家好好教养两年的意思。
勃儿古那表达了理解之意。
之后双方又就各自习俗说了些闲话,一来是相互有个商量,二来也算探探各自的脾气。
好在,乌木家不小气,江家也不计较,双方反而更家满意。
最高兴的还要数两个孩子。乌木当场就维持不住一惯的冷脸了,抓着江逸的手一个劲笑,怪傻的。
梅子更是,等着把客人送走之后,小丫头从屋里出来知道了这样的好结果,整个人仿佛都泡在了喜悦了,直接表现就是挽起袖子到厨房给全家人准备大餐去了,并且不让江逸和夏荷帮忙。
看着她这般高兴,苏白生舒了口气,到底没后悔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