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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也算是大明朝的老邻居、老敌人了。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战斗力彪悍,马上功夫了得,在百多年前,曾打到横州利水一带,差点度过利水河,横扫中原。后来由于内部权力分化,最终式微。□□揭竿起义,最终把这些人赶出了中原,登上大宝后,更秉持着“烦我者死”的原则,若有来犯,必穷追猛打到底,直把这些游牧民族打得喘不过气来,无奈只得上表臣服,称“永不犯天威”。
只是,这些民族的“永不”时间是很短暂的。□□驾崩之,他们蠢蠢欲动,尤其是鞑靼,很是兴风作浪潇洒了一会——
但太孙年幼无知,不代表群臣年幼无知、各藩王年幼无知。群臣都是老辣的,各藩王都是彪悍的,对付这些“化外之人”,他们早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打!打到怕了就不敢来了!各藩王为了自身利益、政治立场,更是坚决把打击这些游牧民族放在了第一位:别说抢夺我粮食、杀我百姓不可忍,光是皇帝一个“养匪自重”罪名就够你受了。
所以,这几年大明朝内部虽然斗争不断,对外的态度还是很一致的,这些游牧民族没占到分毫好处。也就前两年,实在是快活不下去了,这才冒险出来抢一番,结果,好了,人正暗搓搓的等着,他们出兵三万,结果回来的不到八千,白白送了人头与人换银子过肥年,各部族首领呕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弱者只能挨打。
眼看油水丰满的“狩猎”秋季又来了——今年冬天肯定也不好过的。抢,还是不抢,是个问题。各部族首领垂涎欲滴,可实在又被打怕了,不免生出几分犹豫。于是聚在一起商议,最后得出结论:抢!抢他娘的,必须抢!不然今年不知道又得饿死、冻死多少人!
不过嘛,结合了以往挨打挨揍的经验,各部族首领得出结论:抢是必须的,但要抢得有技巧。各藩王,尤其镇南王这种兵强马壮的——听说北平府今年还出了一支新兵,据说是镇南王最受宠的一位女儿的亲兵,凶悍得很,而且配制装备绝佳,见了他们,就像饿了几天几夜的野狼一样,眼睛都能冒出绿光,哒不老部族的阿儿罕花和他手下的百多位勇士,在南瓦尔河中断遭遇这些亲兵中的一支五十人小队,连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吓人得很——必须避开。
不求大,但求稳。于是,离北平府稍远又不属于镇南王封地的小村小庄小城小县变成了这些鞑靼的目标了。
而这些小村小庄小城小县中,平安郡是最好的口粮餍足地:离镇南王起码五六天的路程,镇北军也要一两天。他们又不要那些房屋土地,抢了就跑,鞭长莫及,追不着、撵不起,真是最好不过了。最主要的是,据他们所知,这些县城没什么守卫力量,城门松散跟一团沙子似的,便是派出一队妇女兵团也能攻陷——
唯一的缺点,就是远了点、路途难走了点,要是被人中间截断危险了点,油水差了些——
不过,镇南王跟他们的皇帝闹翻了,皇帝杀了他很多兄弟,他都被气得吐血躺在床上,那位郡主再凶悍,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想来也不会多余多事地堵他们,平安郡又不是什么油水丰美的县城,没那个必要——当然,对于现在落魄的他们来说,蚊子腿也是肉,抢不了许多金银珠宝,得些过冬衣物粮蔬也是好的。
平安郡的第一站,就是平安县。出于对平安郡的轻蔑,他们甚至不屑用以往驱赶附近村庄的百姓到城下迫使县城打开城门容纳百姓方便他们进攻的做法,他们掠夺了附近的村庄,大咧咧的直达平安县,结果,他们看到了一座坚固的城池,城门前满满的拒马、木刺、陷阱......
他们震惊了。
他们不知道,这里人比他们更震惊!
别说秋云山这个初来咋到不过年多的小县令,就是这里土生土长几十年的原住民也膛目结舌。最初听到消息时,他们甚至不相信:前面有开阔富饶的北平、临平、安平等地,附近也有相对富裕的其他县城,鞑子饶大老远来干什么?抢口粮?连自己肚皮都填不满,哪来多余的粮让人抢啊?就算抢了,那点粮也不够鞑子来一趟的消耗,况且这里山势险峻,进得来难出去,要给人首尾包圆了,那简直就是来送命的,得不偿失啊!
不过,消息传开时,还是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很多人就想往平安郡放心跑,要不然就往山林里躲,有关系有门路的,还想躲到夷人的寨子里,那里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又穷得只剩下石头土壤,鞑子总不能抢到哪里去吧?结果,大多半路被逼了回来,不能怪鞑子速度太快,消息才传来,快马就到,实在是前面没什么可抢的——
走得快、跑得慢的,自然就被鞑子手起刀落了。
秋云山也曾想过将三娘、芸娘,昊天送走,但三娘和芸娘俱不同意:先别说能不能走,他们是官眷家属,临阵脱逃,大扰民心。坚决不肯走。秋云山无奈,只能命令家丁固守后院,防止有人趁乱犯事,自己则尽可能地安抚民心、纠集物质、民力全力守城。
只希望援军尽快感到!
他只能这样祈求。
所有人都如此祈求。
2
镇南王父子在江北某地汇合,自然不敢大咧咧的直返封地,而是按照原计划好的秘密路线,在几十死士的护卫下,日夜奔程,终于在皇帝的追兵赶到前回到了北平府。
李志强等奉命戍守北平府的将领震惊了:不是说林震威上京祭祖的吗?为什么偕同质子世子回来了?那以后用什么辖制林震威?他们倒是阻止林佑安入城,可能吗?不用林震威开口,前来迎接的高阳郡主鞭子子凶横一挥,“放肆,我母妃病重,谁敢拦阻世子入城回府侍疾?”
众人再不甘,也只能看着一行飞骑绝尘而去。
皇帝知道事无可挽回,愤怒之下,改为专心对付镇南王的另一藩王兄弟:宁王。
宁王以伪造宝钞的罪名下狱,他不甘受狱卒侮辱,举家*。镇南王闻之,当众喷出一口老血,“病”得更厉害了。
一个“沉疴不起”的卫王妃,加上林震威,镇南王府彻底闭门谢客,任何拜见的借口都是枉然。
李志强等奉命坚守北平府的将领对此自然是不相信的。可镇南王府守卫森严,好多密探又在上次芸娘闹出来的事件中遭到清洗,剩余不是靠近不了林震威,就是在守卫森严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递送信息,他们又不能强自打开镇南王府的大门——虽然皇帝有心削藩,可一日不削,他还是藩王,不是他们能冒犯的——进去看个究竟,只能按捺住惊疑,下令日夜巡防,意图预防和消除一切潜在的危险。
他们不知道,危险大半就出在他们轻飘飘就要去的那些林震威的精锐部队里的精兵。这些兵士被分布在各驻营,串联起来,哪怕只有几千人,也可以轻易造成“炸营”——
这是李志强在不日后北平府城门争夺战斗中很快被打退的原因:后援不及。他在撤退时,被林震威手下大员何愁“咔嚓”马下......
经过三天三夜的血战,北平府最终重落林震威掌控。
硝烟熄灭时,已经是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战争过后,北平府内的居民需要安抚,兵器粮秣需要大规模征调,新征集的乡勇需要训练、安置,还需要缉拿城内残余敌军、细作,处理卫生......
很多的事情要忙。
林震威忙得分_身乏术之时得到了一个信息,斥候来报:鞑靼头目阿赤力纠集三万余大军,意取平安郡。
林震威看了一下软皮地图:他跟皇帝翻脸,要取而代之,就必然要攻打到京城。要攻打到京城,从平安郡北上,过安州、天和......然后抵望京,无疑是是最好的路径。
鞑靼目的不过是取些米粮,若是能攻下,却不啻于给他当开路先锋,若是能跟北军交锋搓其锐,日后自然少他许多麻烦。
所以,林震威觉得不需理会。
吩咐下去,却又觉得不妥。细想了许久,终于惊觉:平安县不正是祈云那小娘子的父亲当县令?
林震威当下色变。紧急再下命令:此事严禁外传。若传到郡主耳中,立斩不赦。
林祈云根本毫不知情,每天不是帮忙处理城中、军中大小事务,就是跟她的亲兵门训练、巡逻,并无异样。林震威放心了,不过还是派了人盯着她:现在紧要关头,他们这边是丁点兵力都损失不得,要是祈云出于情谊领兵抵挡鞑靼,不但与他计划大相径庭,更有可能适得其反——
当他率兵北上时,若是秋云山乖乖让道还好,要不然只能兵戎相见,届时那些老百姓就回想:既然早晚都打我们,当初何必假仁假义救我们于为难。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当作不知,让鞑靼替他们开路......
他防了女儿,却忘记了防儿子。
林佑安把他的兵符偷了,林祈云率了三万精兵往平安县而去。
林震威听闻回报,恨得差点没把自己牙齿咬碎了,盛怒之下,结实的梨花木案几被他派出了手指大的裂缝——
威力之惊人,让人联想到若是那是脖子会是什么后果。
林震威让人把林佑安看管起来,自己亲自追了出去。甫至城门,又有云翼亲兵来报:君主以死相挟,夹持云少将军同往平安县。让报王爷别追,回来任凭军法处置。
林震威气得说不出来。
也许,在她说想要一个朋友的时候,他就该掐断她所有的想法。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林震威对芸娘起了绝对的杀心。
林震威一肚子闷火,回府就打算抽林佑安:真是三天不打,揭房上瓦。
林佑安没有狡辩、求饶,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把林震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握着马鞭的手都在抖:“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吗?“
“儿子知道,但凭父王处置。”少年清亮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着,眸子里有羞愧内疚之色闪过。
林震威看着这个儿子,他六岁就离开了自己,和他的母妃,自己一个人在深宫里艰难存活,甚至没来得及跟自己好好撒过娇,他就长这么大了——想到这里,他发狠要抽他个皮开肉绽的鞭子竟然下不了手,“你为何要如此做?你竟然敢偷本殿的兵符!你好大的胆子!”色厉,而内已荏。
“儿子知错,但凭父王处罚,绝无怨言。”
“放屁!”林震威恨不得撕着他耳朵咆哮了,可到底做不出这般举止,因而咬牙切齿的将鞭子抽在了旁边的案桌上,发出巨大的吓人声响——
“父王请听儿子一句说话。”
“说!”
“云姐早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可是她知道父王你一定不会让她出兵。凭她的亲兵人数,也一定不够。所以她来求我。她说,这是一辈子的请求,求我答应。”
“所以你答应了、偷了你父王的兵符?!“还他娘的斟茶倒水嘘寒问暖殷勤备至,敢情他娘的是为了麻痹老子!林震威又想咆哮了。
“云姐说北军的李嗣承是个最会审时度势的小人,我们相近,他肯定已经得知你杀了李指挥的消息,必然......为了保存实力,他必然不会去救援平安县,平安县是个什么地方,父王比我更清楚。没有救援的平安县,只能任人屠宰,芸姐儿、芸姐儿一家,为了不受辱,只能自刎,她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她一定要去。她一定会打败鞑靼、完好地保存父王的兵力打回来。不然,她一辈子难安。“少年的头颅低了下去,声音仿佛带了一点呜咽:”云姐说,他看着我入宫难受,心里就发誓一定要好好补偿我,为了能让我回来,她甚至愿意出卖芸姐儿——父王你不知道,云姐有多喜欢芸姐儿,她们认识的时候,我甚至以为她不过三两个就忘记这么一个人了,可是......可是她跟我说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儿子......儿子......“
“你......“林震威一时气结,又有些胸口发闷,”混账东西,若不能赢回来,你俩就等着最严厉的军法处置。到时候求你母妃都没用。“
林佑安呆了一下,然后郑重的磕头,“一切但凭父王处置。“
“混账东西......“林震威忍不住又骂了一句,都说女儿是讨债鬼,儿子也是!
岂有此理!
3
林祈云分析得没错。
李嗣承的确没打算救援平安县。
平安县不过一个破县城,没有救的价值。若是与善战的鞑子交锋,再与林震威的骠骑战,那他就危险了。虽然平安县破了,鞑子必然挥军北上,仍然避免不了一战,但好歹平安郡的城墙比平安县坚固千百倍,还有些固守的价值。
至于平安县那跟侯府、王府都牵扯不清的一家,现在这种多事之秋,还是不搀和要好。
生死这事,本就各安天命,就别怪他不仁义了。若是平安县侥幸能脱险——这种可能性极低,那些破旧的城墙他不是没见过,虽然听说有秋知县一直命令修建,恐怕也坚持不了多时——他大可拿“军命难违“说事,难不成区区一个小知县还敢跟他撕破脸?
所以,在平安县侥幸坚守到第三的时候,不止秋云山、芸娘,所有人心底都隐约明白:没有救兵了。他们是平安郡的弃子。延阻鞑子进攻步伐的棋子。
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一旦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会支撑不住的,支撑不住的后果就是任人屠杀——
久攻不下的鞑子,已经恼羞成怒的下令攻下平安县,三日不封刀。
所谓的不封刀,就是干什么都恕无罪。
敌人战力激增,而他们已经疲弱无力,连手都快抬不起了。
秋云山麻木的站在城墙上。曾经对皮肉烧焦发出的难忘的气温、横飞的断肢残骸、成河的血水的恶心感已经消失,剩下的就只有麻木、麻木、麻木......
他想,也许自己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只可惜了夫人,还有芸儿昊儿,他们甚至还没有长大,芸儿甚至还背负着这样的名声......
他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失去,什么都是枉费心机!
他想争什么呢!
无谓。
忽然觉得心灰意冷,说不出的沮丧。
尽力吧!能多阻挡一会儿是一会儿,就算他们死于非命,好歹给后面的人争取一下撤退的时间......
他打起精神,说着一些自己内心都不相信了的鼓励的说话,忽然,一把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凡守住城门兵勇者,赏银二百。杀鞑子者,一头颅二十两!不论男女!想要钱,就拿鞑子的头来换!“
他吃惊地看过去,却看见自己的女儿,穿着简朴的衣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声音坚定,透着血丝的眼眸折射着不屈的意志,对死的不服从,旁边是他的妻子、害怕,却坚定地扯住了自己姐姐、母亲衣衫没有瑟缩的儿子,“我秋家与诸位共生死,绝不悔言。“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切实的利益,和最坚定的意志与共,好多人都流出了眼泪,秋云山旁边的师爷最先反应了过来,立马跪下,“愿以死效命。“
”愿以死效命!“
”愿以死效命!“
”愿以死效命!“
”愿以死效命!“
一又一个的声音加入,最后整个城头的人都跟着喊叫了起来,这些声音、这些事传入城中,所有人都或被引诱或被感动了:
既然他娘的怎样都要死,搏了!搏了指不定还几分生机,城破了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官老爷都那样说了,咱们还能怎么样,跟鞑子他娘的拼了!
随着各式各样的呐喊,平安县的士气为之一变,更多的百姓加入守城,许多富户也主动把赏金提高、派出家丁帮忙守城,连妇人也出动了,煮饭、护伤、运送石块、烧煮饭菜、热油,骠勇者,甚至站上了城墙杀敌,菜刀、镰刀、犁扒......什么都出动了。
平安县,又度过了危险的一天。
入夜。
鞑靼统领阿赤力打算夜攻。
平安县这么个破烂小县,竟然三天不下,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再也不能忍受!
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天明前拿下。
“第一关攻下城墙者,赏战利品一成!“
他下了重金,一成,所有战利品的一成,足够所有部族、勇士发疯。
令下去,果然所有部族勇士都发了封,摩拳擦掌,誓要把平安县一句拿下,再把里面的人全部扭断脖子......
一个又一个疯狂的士兵志在必得,攀城爬墙,对比才提升的平安县乡勇,他们简直就像不要命的疯子,一把锋利的兵刃割开一个乡勇瘦弱的脖子,脖子飞了出去,眼睛还没有合上,他吃惊的看见他们文弱的秋知县发狂的捡起了他飞落的刀,把那杀了他的鞑子头砍了下来,血液溅了他一脸......他奇异的笑了,永远的合上了眼睛。
芸娘捡起两把掉落的鞑子的刀,一把塞到了秋昊天手里,声音还带着笑,“昊哥儿,不要怕,要保护好娘亲!“
“芸儿!“
在三娘惊慌的叫声中,芸娘挥起那把锋利的刀刃,往城墙上才冒出半颗脑袋、手掐住城墙,还来不及跳入城墙来的鞑子砍了过去——
血液飞溅,染红了惨白的脸、裙裾,所有人都看见了。
他们瘦弱的知县小姐颤抖却坚定的站着,声音透着一股凄厉决绝:
我就不信,我秋云娘心不比天高,命却比纸薄!
所有人的心跳仿佛那一瞬间都停止,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浪:杀啊!
那声势如此的竟然,仿佛天地只此一声!
年轻的部落头领抬头,凄冷的星月和火把和扔出去的弹药光照下,仿佛看见城墙上一女子,傲骨铮铮,顶天立地。
3
阿赤力举起了手,正欲下令强攻,身后却猛然传来极具冲击力的一声爆响,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回头,却见身后扎营处冒起了冲天的火光——
他们本就打算抢了就跑,一路抢一路补充,所以,带的粮食并不错,但带来的粮食和抢掠得来的战利品,都放在重要的营帐,并且派兵重守,火烧的方向......
阿赤力变色。三天都没人来,怎么忽然从后面冒出了人?
“快派人去看看。“他喝令。
身旁侍卫急骑而去,不待他回来,另有后面的人慌慌张张的来报告:后面营地遇袭了。正在往这边溃退。
阿赤力大怒:混账东西,后有袭兵,前面是城墙,一起退到这里是让人方便瓮中捉鳖吗?一边让手下副将领兵去截击救援,一边下令死攻城墙——
混账东西,到底是哪一方的人,若是北军,不可能饶到他们背后,林震威自顾不暇,更不可能出兵!
混账!混账!
阿赤力连骂了几句。
城下敌军营地的火光,城上的人都看见了,不知谁欢呼了一声“援军来了!“所有人都振奋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奋战——
城上搏斗,城下厮杀。
鞑子多是骑兵,援军一种装着炸药、铁钉,飞出来会爆炸、发出惊人声响的土罐子极大的损害了这些彪悍骑兵的战斗力,那些火光、声音、飞射的铁钉让马匹受到了极大的惊扰,光是被受惊马匹甩出、摔伤、踩死的兵士就不知道凡几,场面一时极度混乱,阿赤力眼看讨不了好,下令集合撤退——
他不知道撤退的道理上,有更多毒辣的手段、陷阱等着她,安阳郡主手段毒辣不只是传说而已。
天色依稀之时,鞑靼的队伍已经被驱逐打散。一支百人小队缓缓驱马至平安县门,为首的,正是祈云。她身穿大红的缎子面小花短袄,同色马面裙,戴金晃晃的缨络,头上是明艳艳的丹凤合珠金钗,尽管与场合不匹配,依然无碍那一身让人惊艳气质,华贵典雅,气派非凡。
她站在城门前。守城的人就要去开门迎接。
被秋云山制止了。众人不解,却也听从了吩咐,没敢开城门。
秋云山站在城上,对祈云拱手,“郡主,郡主救平安县百姓与危难,秋某人代表平安县老百姓谢过郡主救命之恩。只是,秋某身为朝廷命官,郡主乃藩王之兵,秋某断不敢开门迎郡主入内。请郡主恕罪!”
言下之意就是敌我分明了。
祈云浅笑,“让芸娘出来,我要见她。”
秋云山犹豫的往后看向了不知道何时靠到了城墙最里的女儿,她依旧一声血迹,先前的勇敢无畏仿佛都消退,只剩下一个失魂落魄的空壳。
“郡主说要见你。”秋云山眼一酸,差点留下了眼泪。
芸娘木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低的笑了,那笑带着说不出的心酸,秋云山觉得心痛至极,“芸儿......”他不再记得他的女儿已经亭亭玉立,上前两步,一把把芸娘抱到了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后背安慰着:“不要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以为女儿害怕。
芸娘默默的流下了眼泪,何必呢!
今日解我围,他日,依旧攻我城门。何必呢!
她摇头。
“芸儿......”秋云山叹息,“郡主终究是......不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情谊,可是,那不是我需要的。所以,作罢了吧。
她拔下头上簪子,递给一旁的家丁:“出城去送与郡主吧。就说此簪子去北平府之日,郡主所赠送。今日完璧归赵。请郡主保重。”
城门外,祈云接过簪子,默然不语的放到了怀里,对着墙头喊:“芸娘,记得你我当日‘盛装送行’之约?我穿了最漂亮的衣服了,看我一眼,一眼。好不好?一眼......”
城墙上之人,已经泪流满襟。
祈云等了一会,依旧没看到期待的身影出现。她失望了。
“既然你家小姐不愿见我。那请转告你家小姐,请你家小姐.....也珍重。”
她对送簪子的家丁说,那家丁忙不迭应是。
祈云上马,然后往城墙再投以深深一瞥,期待能再最后时刻看见她!
然而没有。
她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你的情谊,我永远不忘。只是这一转身,再见,你我就是战场上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