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黛玉巧献金刀计(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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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薛蟠找到了薛宝钗,在密室里向她汇报昨晚在皇宫里的见闻。

    薛宝钗一听薛蟠居然背着她去夜探皇宫,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这么大的事,哥哥为何不与我商议?”

    薛蟠赔笑道:“我是怕你不许我去。其实我知道自己的武功,那皇宫禁院对我来说就如这梨香院一般,随意来去,毫无危险。”

    薛宝钗还是板着脸:“我确实不知你有什么非要去皇宫冒险的理由。但就算你一定要去,也该先知会我一声才是。须知世上本没有万全的事,万一你失手被擒,我在外面若是知道此事,是不是可以设法营救?就说最坏的情况,万一你死在皇宫里,我若知道此事,是不是可以让琴妹妹护着妈和我逃走?未算胜先虑败,这个道理你都忘了吗?”

    薛宝钗话虽说的难听,但确实有理,薛蟠也只能默默听着。他也知道,妹妹肯这么跟他说话是把他当自己人看。若是对外人,她可以有一百种方法不伤面子地暗中规劝。

    “妹妹教训的是。”薛蟠严肃地对薛宝钗鞠了个躬,“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若是要做这种事,一定会事先告知妹妹的。”

    薛宝钗叹了一口气:“哥哥不必如此。你是薛家家主,又武功高强,没有一定要事事向妹妹禀告的道理。可我又不会武,又是个女儿身不方便抛头露面,只有这脑子算是好使些。所以我希望能尽我所能帮帮你,为咱们薛家大业也算是做点贡献。”

    薛蟠心想其实我这个家主并不在乎什么薛家大业,但这话显然是不适合现在和妹妹说的。他温声对薛宝钗道:“妹妹别这么说。我虽担了个家主的名声,但谁都知道薛家这几年是你在主持。薛家离了谁,也不能离了你啊。”

    他走到薛宝钗身前,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说道:“哥哥保证,在京城的这几个月里以你为主,一切听你指挥。”

    薛宝钗也放轻了声音:“咱们兄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本不必说这些话。我只是希望咱们以后能坦诚相见,把心里话都摆在台面上来,什么都是可以说的。万不可互相遮掩,最后发展成互相猜疑,那便是取祸之道了。”

    说了这话,她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好啦哥哥。事情已经过去了,给我讲讲你在皇宫里的收获吧。”

    薛蟠就拿出了他刚才画的皇宫地图,虽是有些潦草,但也能分辨出各建筑的相对位置。

    “妹妹你看,这就是那皇宫内院的地图。你看是否有用?”

    “确实有用。”薛宝钗笑道,“这地图可不易得到,日后关键时刻或可用得上。你还有什么收获,一并说来。”

    “我还见到了咱们那位表姐,贾元春。你知道我内功深湛,可以远远地偷听她与她那丫环的对话,不被她们发现。怎么样,羡不羡慕?”

    “哥哥别开玩笑了。快说说,你偷听到了什么?”

    “咱们那表姐,在宫里可是过得不如意呢。”薛蟠道,“听她们说话,她虽是步步高升,但那皇帝老儿七年来从没有去她院子里睡过一次。她还说,皇帝不去她那儿还好,若是去了她那儿,可能就意味着祸事近了。”

    “有意思。”薛宝钗沉吟道,“这印证了我的一些猜测,但还不能确定。这位元春表姐,看来也是个明白人。”

    思考了一会儿,薛宝钗道:“我在想,咱们以后可能也要给琴妹妹分派任务。方才说的,我们要坦诚相见。我想咱们也应该让琴妹妹知道这些事才是。”

    “这话说的对。”薛蟠道,“当然不能瞒着琴妹妹。现在咱们那干妹妹正在她屋里玩,等她们散了,我再把琴妹妹带来,一起商议。”

    “林妹妹在也好。”薛宝钗道,“不如请哥哥去把她们二人一并带过来商议。这事也与贾家有关,林妹妹又是咱们薛家的干女儿,算是一家人,让她参与也好。”

    不对吧,薛蟠想道。这话要是薛宝琴说出来,他估计就信了。但你薛宝钗可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我都只是对那林黛玉略有好感,你能把她当一家人商议机密?这话要是真的,我薛蟠名字倒过来写。

    薛蟠又想道,好你个薛宝钗,刚说的要坦诚相见,现在就跟我在这耍马虎眼。原来你也是个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

    不过薛蟠并没有开口询问。在与薛宝钗相处的十几年里,他几乎就没见过她无的放矢。她做的很多事,在当时薛蟠可能不解,但事后就会发现另有深意。所以薛蟠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妹妹的吩咐没有明显违背他的意愿时,他就会直接照办,不问原因。

    带林黛玉来商议显然并没有违背薛蟠的意愿。不说薛宝琴跟她的关系,也不说他薛蟠心里其实有点喜欢这个小丫头,单说前世红楼梦原著里,林黛玉也是个口风紧的,不用担心泄密。

    薛蟠走到了薛宝琴房间门口,对候在那里的紫鹃道:“劳烦把林妹妹和琴妹妹叫出来一下,我和宝钗有事相商。”

    紫鹃福了一福,转身进门去了。不一会儿,薛宝琴就拉着林黛玉走出门外,嘴里嚷道:“蟠哥哥什么事找我们?”

    “重要的事,去密室谈。”说着,就将二人引向了密室。

    薛宝钗早就摆好了桌椅,面带微笑,引三人入座。她也坐下后,就从薛蟠赴宴得知天理教造反开始讲起。

    薛宝琴听到薛蟠独自夜探皇宫时,对薛蟠不满道:“这么大的事,蟠哥哥为何不带我同去?”

    薛蟠只得再次赔笑:“我这次是去前面探探路,下次一定带你。”

    旁边林黛玉骤然听到如此大事,似乎有些不安,眼神乱转,好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起身告辞。她目光最后定在了身边的薛宝琴身上,才勉强安定了下来。

    薛宝琴注意到了林黛玉的目光,笑道:“林姐姐既认了干娘,跟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起商议机密也是应有之义。只要今日之事你不说与旁人就是了。”

    “琴妹妹放心,我定不会说与旁人。”林黛玉忙道。

    “我们自是信得过林妹妹的。”薛宝钗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何况此事也与你有关。”她就继续讲说了元春之事。

    薛宝钗又道:“舅舅被调出京城,表姐在后宫也被冷遇。看起来皇上对我们贾王史薛四家似乎有些意见。琴妹妹和林妹妹有何看法?”

    “咱们在这里也只是瞎猜。”薛宝琴道,“最好的办法,是找当事人直接问个清楚。”

    “你是说表姐?”薛蟠皱眉道,“我倒是能再去皇宫走一遭。只是我表姐自小入宫,怕是不认得我。就算认得,我姓薛她姓贾,她也未必肯将真实情况全盘托出。”

    这时一旁的林黛玉插嘴道:“我有一计,只是要劳烦钗姐姐。”

    薛宝钗似乎有些意外:“劳烦我?林妹妹请仔细说说。”

    林黛玉笑道:“几位听说过王景略的金刀计吗?”

    薛宝琴眼神一亮:“今当远别,卿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

    薛宝钗也笑了,拧了拧林黛玉的小脸:“你是要我去算计你舅母?真把自己当薛家人啦。”

    林黛玉咯咯笑着,拨开了薛宝钗雪白的小手。

    旁边的薛蟠听的是一脸问号。怎么你们都知道了?谁是王景略?我上辈子看网络小说倒是有个号称知命以下无敌的王景略,不过那好像是个小角色,他能有什么妙计?

    薛宝钗见薛蟠表情,就知道薛蟠没听说过这金刀计了。她笑道:“哥哥你也该多读读史书。我们三个女流之辈都知道,偏你不知,羞也不羞。罢了,我就来给你讲讲这大名鼎鼎的金刀计。”

    薛蟠心想来了来了。他知道薛宝钗人称金陵小百科,平生一大爱好就是给不懂的人科普历史典故,今天居然又让她逮到机会了。

    他心中也好奇,就收敛心神,仔细听薛宝钗演说这金刀毒计。

    话说五胡十六国时期,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北方有一汉人,姓王名猛字景略,有经天纬地之才,匡扶社稷之志。那时秦国国主苻坚,虽是氐人,但自幼钦慕中华文化,立志要做那万族归心的儒家圣天子。苻坚一见王猛,那是如鱼得水,当即委以重任,几年后便升王猛为宰相,内外大小事务均托于王猛之手,自己则垂拱而治。王猛也不负苻坚所托,几年间便将只有一州之地的秦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国力大增,与东边的燕国、南边的东晋三分天下。

    这时,燕国内乱,皇叔慕容垂带着世子慕容令投奔秦国。这慕容垂本是燕国皇室,号称天下第一名将,用兵如神,刚刚在枋头大败不可一世的东晋大司马桓温,威震天下。可惜他得胜之后被燕国国主猜忌,只得仓皇出逃,到秦国投奔苻坚。

    苻坚见慕容垂来投,大喜,立刻委以重任。王猛却看出慕容垂野心勃勃,又是燕国皇族,必定不能久居人下。他劝苻坚杀慕容垂以绝后患,苻坚却道慕容垂世之名将,我若杀他,天下英雄如何敢再来投我苻坚。况且苻坚自觉他以仁义待慕容垂,慕容垂也定会以仁义回报,必不反叛。

    王猛见说不动苻坚,只得自己设计除之,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刀计。

    当时苻坚命王猛统领兵马,出征燕国。王猛提出要带慕容垂之子慕容令一起出征。这慕容令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初慕容垂能逃出燕国全赖他出谋划策。得知王猛的要求,慕容父子为了表明自己并无异心,只得同意。

    大军开拨前日,慕容令先一步去了军营收拾人马,而王猛却邀慕容垂喝酒。慕容垂心里虽然警惕,却也只得赴会。席间,两人推杯换盏,笑语融融。两人都有些醉意时,王猛不经意间,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言:

    “今当远别,卿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

    王猛向慕容垂讨要随身物品做个念想。慕容垂无奈,只得解下腰间金刀,以为赠礼。

    宴后,王猛立即找到了他早已买通的一个慕容家将,吩咐如此如此。

    那家将星夜带着金刀,快马赶到了慕容令的军帐,以慕容垂的名义对慕容令道:“你我父子二人投奔秦国只为避祸。现在王猛心胸狭隘,欲除我为后快。那苻坚虽表面仁义,其心难测。况且我听闻燕国国主已有悔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已经逃回燕国,并派家将来传口信,以此金刀为证。”

    慕容令闻言大惊,但有金刀为证,他又不得不信。次日他就借打猎为名,丢下人马逃往燕国。

    王猛听闻慕容令已逃,也不追击,只是把消息用快马传回长安城。慕容垂得知消息,自知已经百口莫辩,只得匆匆逃走,不久便被追兵捉回。

    王猛自忖慕容垂此番必死,只是他低估了苻坚的仁义。苻坚对慕容垂道:“你因燕国内乱,才来投奔于我。令郎仍然心系燕国,也是人各有志,无可厚非。我只遗憾他不能为我效力,又如何会责怪于你?”苻坚赦免了慕容垂叛逃之罪,依然加以重用。

    逃去燕国的慕容令则没有这般好运。到了燕国之后,他发现父亲根本没来,而燕国君臣则对他这个叛而复降之人极为防备。不久他就被逼造反,兵败被杀。

    又过了不久,王猛亲自领军攻灭燕国,一统北方,只是他再没有找到机会除掉慕容垂。

    王猛死后,苻坚在慕容垂挑唆下,统领百万大军南征东晋,却在淝水惨败,不久被杀。慕容垂则是借机反叛。他重建燕国,自号皇帝,南征北战之下,竟是恢复了当年燕国鼎盛之时的疆域。

    然而,由于最有才能的长子慕容令已死,慕容垂只得立第四子慕容宝为储君。这慕容宝志大才疏,带兵讨伐新兴的北魏时,在参合陂断送了燕国大半精锐。慕容垂无奈,只得以七十高龄亲自领兵,带病出征。他勉强打败北魏后,班师回朝,路过参合陂,见燕军尸骨仍堆积如山。于是他羞惭之下,一病不起。慕容宝即位后,北魏立即重新来攻,燕国就此灭亡。

    可以说,金刀计虽未能直接除掉慕容垂本人,却成功除掉了他的继承人慕容令,间接断送了燕国国运。

    薛蟠只听的目眩神迷,心中也为前贤的精彩计谋喝彩。

    薛宝钗一口气解说完,喝了口水,又道:“林妹妹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姨妈,借口马上要选秀入宫,向姨妈讨要贴身信物以作纪念。之后再把信物给你,你持信物去找表姐,就说姨妈交代让她告知宫里形势,岂不是大事可成?”

    薛蟠道:“计是好计,只是表姐入宫日久,未必识得姨妈给你的信物。”

    薛宝钗笑道:“无妨。我先去找姨妈说话,看到一件表姐必定识得的信物后,再直接开口讨要,想必姨妈也不会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