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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学堂,傍晚。
贾宝玉将书递给了小厮茗烟收着,自己则拉着秦钟,一起走出了学堂。
这学堂里真是无聊,好在有秦钟兄弟在,我才勉强熬得过来,贾宝玉想道。
在贾宝玉看来,在贾府学堂着实是学不到什么东西。这里的教书先生是一个老秀才贾代儒,平日里只会吩咐学生在下面背书,他自己则在一旁高坐。有学生背的不对,就是一戒尺打过来,常常打的学生哭爹喊娘。
贾宝玉从没挨过打。不是因为贾代儒惧怕他是荣国府少爷不敢打他,而是因为实在是没有打他的理由。
贾宝玉自小天资聪颖。贾代儒让背的《诗经》等书,他早在三四岁时就由姐姐贾元春教过了。更重要的是,他不仅会背,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甚至能感受到字句里的美,这就比年纪十几岁还在学堂挨打的同学们高出不止一筹了。
贾宝玉心中很看不起与他一起进学的同学们,觉得他们大多是蠢材,连书都背不熟。至于亲侄儿贾兰、堂侄儿贾菌这些背书背得一板一眼的同学,贾宝玉也嫌弃他们不懂得思考字句里的意思。学而不思则罔,这是圣人说的话,可怜这帮庸人竟不知道。
当然,秦钟除外。秦兄弟虽然现在还背不太会书,但这只是因为他刚刚进学。就凭他长得这般俊俏,想必读书时也定是不入俗流,能体会文字里的美。
贾宝玉拉着秦钟的手,亲自将他送到了东府,他姐姐秦可卿那里。秦可卿笑了笑,道了声谢,贾宝玉心里竟是有些痴了。
他想起了半月前,就在这美丽的侄媳妇的闺房里,他做了个不明不白的梦,梦里好像是跟秦可卿共赴了巫山。醒来后当晚,他就与丫环袭人在自己房里,试了那梦中仙子所传授的云雨之事。
那是多么美好的记忆啊,女儿家的身子竟是这般美妙。袭人都已经这样好了,要是能跟比她容貌更胜一筹的晴雯、宝钗、黛玉、甚至宝琴试一试这云雨情,那该多好啊。
当然,贾宝玉心里也知道他这是在做白日梦。晴雯还好说,那宝钗、黛玉、宝琴可都是正经姑娘,他能娶到一个已经是祖上积德了。就算他真的有机会,他心里也断不愿让这般美好的姑娘作妾,耽误她们的一生。
但我只是在心里意淫一番,也碍不着别人吧,贾宝玉想道。
心里有些走神,贾宝玉没有看路,突然被迎面跑来的一个小孩撞了一下,摔了个跟头。
贾宝玉坐在地上,抬头一看,原来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贾环。
贾宝玉心里有点不高兴,但也不想跟贾环计较什么,于是爬起来道:“院子里跑什么跑,也不看着点人。赶紧回你屋里做功课去吧。”说完,他转身就走,不想跟贾环多说话。
一回屋里,贾宝玉就露出了笑容,原来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爱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贾宝玉笑道:“云妹妹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就来了。”史湘云道,“那时你上学去了,我就去梨香院宝姐姐那里玩了一下午。”
“宝姐姐?”贾宝玉想了一下,“你是说钗姐姐吧。听你说过你小时候去金陵薛家玩过,想必你叫惯了她宝姐姐。只是她现在与妹妹宝琴一起在这里,长辈们要是叫宝姑娘就分不清在叫谁了。所以长辈们都叫钗姑娘和琴姑娘,我们也跟着叫钗姐姐和琴妹妹。”
“钗姐姐就钗姐姐,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如宝姐姐顺口。”史湘云道,“那位琴妹妹,我本来也想找她玩的,谁知她好像去找林姐姐玩了,不在梨香院。”
“那你为何不一起去找你林姐姐呢?”贾宝玉问道。
“原是想去的。”史湘云说起这个有点眉飞色舞,“我在宝姐姐、不钗姐姐那里玩了一会,看她好像有正事要办,我也不便打扰。刚想走时,蟠哥哥来了,我就缠着他聊了一会。”
贾宝玉道:“你和蟠哥哥小时候也是见过的。你们聊了些什么?”
“说出来吓你一跳。”史湘云笑道,“我拜了他为老师!”
“老师?”贾宝玉有点吃惊,接着就笑道:“是作诗的老师吗?”
“蟠哥哥还会作诗?”
“反正比我强,我看也比你强。”贾宝玉认真道。
“真的啊,太好了,下次让他教我作诗。”史湘云笑道,“不过这次我拜的是武功上面的老师。蟠哥哥收了我为二弟子,他还有个丫环叫香菱的,是他的大弟子。不过据蟠哥哥说,我的资质可比那香菱强多了,以后一定能继承他的衣钵。”
“那恭喜你了。”贾宝玉也笑道,“蟠哥哥可是武学高手,江湖人称‘诗剑双绝’。你能继承他的衣钵,那以后也定是个小高手了。”
“那是自然。”史湘云得意道,“以后咱们出去玩的时候,遇到敌人就由我来对付,爱哥哥你就躲在后面给我摇旗呐喊就是了。”
贾宝玉听了也不恼,笑道:“那就要多仰仗云妹妹保护了。”
史湘云笑道:“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心气也没有。不过自古文武并立,我是学武的,你进学是学文的。这学文若是学好了,可以为官做宰,安邦定国,比我们匹夫之勇可是强得多了。”
贾宝玉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冷声道:“我学文只是为了吟诗作对,欣赏字句之美,绝不是去当那国贼禄蠹一流人物。”
“你看你,我说一句就恼了。”史湘云语气也冷了下来,“你爱当什么就当什么,关我什么事。”
贾宝玉看着嘟着嘴的史湘云,发现她生气的样子竟也是如此娇俏可爱,心里那点不痛快顿时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妹妹别生气,我方才是一时嘴快,绝不是在说你。哥哥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站起来给史湘云连连打躬作揖。
史湘云原是个不记仇的人,看贾宝玉这样,顿时就嘴角带笑:“爱哥哥没事的,大家都是随口一说,不要计较这些。”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忽然门帘响动,原来是林黛玉走进了屋来。林黛玉见了贾宝玉、史湘云二人,笑道:“云妹妹来了。宝二爷也‘蟾宫折桂’回来了?”
贾宝玉笑称哪里哪里,招手示意林黛玉过来坐下。
旁边史湘云却语气带酸:“爱哥哥,我刚才说了为官做宰你就恼,怎么林姐姐说一样的话,你就在这傻笑?厚此薄彼,可不好吧?”
贾宝玉一惊,心想是啊,为什么林妹妹说这些话时我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呢?难道我心里喜欢林妹妹比云妹妹要多?
林黛玉听了史湘云这话,冷笑道:“他恼不恼,跟我有什么相干。”一甩袖子,也不坐下,转身就出了院门。
史湘云哼了一声,不理贾宝玉,也自顾自出了院门。
贾宝玉一言不发,看着两个妹妹各自离去,心里想着这些女孩好的时候是真好,不好的时候也当真麻烦,一点点小事就能闹个不欢而散,还一个个都拿我来当出气筒。
好在林妹妹云妹妹都是不记仇的,过几天也就和好了。
这些姐姐妹妹们脾气是真大,还是我的秦钟兄弟最好,从来不会对我发脾气。
贾宝玉这样想着,也没有兴致去调戏屋里的丫环们了。吃过晚饭,读了些诗书,他便早早睡了。
次日,贾宝玉早早去了学堂,去见他的秦钟兄弟。
上完了一上午的课,午休时他便拉着秦钟,一起躲到了学堂边上的小树林里,说起了悄悄话。
正说得高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喝:“孽障!”
贾宝玉吓得一哆嗦,放开秦钟的手,转头一看,原来是他老爹贾政,身后跟着两个小孩,却是弟弟贾环和学堂里的金荣。
那金荣看见贾宝玉越发得意,对贾政说道:“老爷您也瞧见了,他们两个在这里调情呢。老爷您是来的早,没瞧见后面。我昨天在这里看得明白,他两个亲嘴摸屁股,一对一肏,撅草根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
贾政听了这话,胡子都气得发抖,对金荣贾环道:“你们两个先走。”金荣贾环听了,连忙一溜烟地去了。
贾宝玉见贾政看向秦钟,心道不好。但他又没有勇气站出来抗辩,只是缩在一边,闭口不言。
令贾宝玉心里长出一口气的是,贾政并没有当场对秦钟怎么样。只见他沉声道:“你先回家。回头我派人把这事原封不动地告诉你爹,让他好生管教你。”
那秦钟却还有几分义气,直接跪在了贾政面前:“老爷这事都是我的错,与宝玉无干,要打就请打我,莫要打坏了宝玉。”
贾宝玉听得这话心中感动,同时也对自己刚才的退缩羞惭不已。
贾政却不为所动:“你的错自有你爹管教。宝玉是我的儿子,我管教他,天经地义。”
秦钟没办法,又给贾政磕了个头:“老爷要打宝玉,自是他罪有应得。只是还请注意轻重,莫要一时气急,做下他日悔之莫及之事。”说完,他起身离去,时不时还回头看宝玉一眼。
贾政看着远去的秦钟,抚须道:“这小子倒有几分胆色。”
之后他回头看向缩在一旁的贾宝玉,怒道:“该死的孽障!到我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