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勤政之君,大赦之争

尘下散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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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事务最是繁琐,一早上很有可能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但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一般不会在早上议论,多是放在午朝甚至是晚朝。

    说起午朝,明朝的午朝制度彻底定型还是在朱祁钰统治时期。

    常言皇帝上朝,往往指的是早朝。明代朝仪分三种,早午晚三朝,首开午朝制度的是朱棣。当然对于朱元璋这种劳模而言,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个小时,自然也就无所谓早午晚。

    用永乐四年朱棣谕六部及近侍官的话说:“早朝多四方所奏事。午后事简,君臣之间得从容陈论。自今有事当商榷者,皆于晚朝。”当然,和气候也有一定关系,“北京冬气严凝,群臣早朝奏事,立久不胜。今后朝毕,于右顺门内便殿奏事。”

    说是三种朝仪,但国家若是太平无事,哪里需要如此频繁地会见朝臣,是以不成定制,真正确立午朝制度的便是而今在位的朱祁钰。

    众所周知,朱祁钰于国家危难之际受命继位,自身根基不深,外有瓦剌作乱,内有天灾民变,诸事繁杂。为安定内外,朱祁钰重开午朝,花费更多时间治理国家。是真心勤政还是被迫无奈不去讨论,但终究是花了时间,比不上劳模朱元璋,但是与明朝后期那些连上朝都不愿意的皇帝相比,还是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的。

    再怎么说,朱祁钰还是配的上勤政二字的。

    今日早朝,其余天灾雨雪包括地方土司作乱这类的奏章比较寻常,与太子相关的奏疏是御史种同提出的,他上书论大赦天下不可。

    庆贺太子殿下痊愈而大赦天下这事,朱祁钰昨日就已经下令胡濙这个礼部尚书写贺文了,自然瞒不过这些消息灵通的御史。这帮言官整天就等着这种事情出现让自己扬名立万呢,哪怕是被贬也毫不在乎,因为外出之后就拥有了直言进谏的美名,日后回归中央也不在话下。

    胡濙昨晚当局者迷,还以为这是兴安想要借此捞犯事的宦官出狱,且不说如今在大牢里面的宦官大多是依附于前司礼监太监金英的子孙儿郎辈,是兴安的敌人。再说了,帝心独运,拍板这事的可是天子朱祁钰本人。朱祁钰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一个兴安的花言巧语哪里能够蛊惑得了他。

    这件事情很明显就是天子希望增强太子朱见济的合法性而作出的决定,以市恩惠于天下。言官们虽然有闻风奏事的权力,但是哪些话不能够说,许多人还是有一把称的。他们上书言事的目的是升官发财,不是自寻死路。

    这种同当第一个出头鸟,风险与收益大概率不成正比,果不其然,看过奏疏之后,朱祁钰的脸色为之一黑,而种同浑然不觉。他早朝的时候听说昨晚太子寝宫鬼火骤起,虽然来不及将之加入奏章之中,但是眼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认为这是上天示警,天人感应,不该贸然大赦云云。

    小小一个御史,所图不过名声而已,至于其上书之事,也不是什么触犯逆鳞的事情,如让朱祁钰重立朱见深为太子这种。

    朱祁钰虽然不满意,却也只能够道:“去岁至今春,霖雨不断,运河中断,京城有断炊之患。至于七月,河决沙湾,漂没无算,朕方遣徐有贞治河,用工至十万,不啻于边战。至于岁末,又闻山东、河南、浙江、直隶、淮、徐大雪数尺,淮东之海冰四十余里,人畜冻死万计。迩来天灾连绵不绝,国库为之空虚,倘或大赦天下,或可舒缓民力,以解民忧。”

    朱祁钰说的三件事,其实前面两件可以视为一件。去年冬天至今年春天,河南山东包括淮北地区,极为罕见地雨雪不断,灾民无算,以开封地带受灾最为严重,虽然没有在史书中看见易子相食的字句,但是卖妻鬻子四字则是屡屡出现。

    以上提到的地方正是黄河流经的地方(与后世黄河流向不一样),所以黄河不出所料地成灾了。黄河成灾,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改道,堵不住了,任由河水泛滥,冲刷一条新河道来;一种是决口,但是能够堵上。很不幸,这一次是前一种。

    至于沙湾这个地方在英宗正统十三年(1448年)秋七月就已经决口过一次,当时河决荥阳,经曹、濮,冲张秋,溃沙湾东堤,夺济、汶入海。寻东过开封城西南,经陈留,自亳入涡口,又经蒙城至淮远界入淮。从那之后就是频繁的改道,动辄漂县十数,淹民数万,这一次也一样。

    最后则是下雪,有没有发现受灾的地方几乎差不多,本来这些地方就有数百万饥民需要赈济,结果又遇上大雪,所以风雪一至百姓就死伤惨重。若不是距离江浙这些粮食主产区比较近,这些地方爆发民乱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这里需要重点提到总督漕运右佥督御史王竑,他受命整顿漕运,赈济灾民这事他可以不管。但他派遣官员在运河上拦船,要求河船量米煮粥,因此救活了一百八十多万人。同时让大户出粮,并供给农具给五十万户受灾人家,大力恢复农耕。在他的治理下,原本民不聊生的灾区,盗贼稀少,还有两万家流民得以安居。

    运河上拦船这事,翻遍史书好像也没有看见其他人做过,没点担当是不行的,至于要大户出粮这事,没点手腕同样干不来。只能够说,不愧是当年在朝中直接打死王振党羽马顺的猛男。

    在王竑及其他臣子的努力下,灾区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生产秩序好转,至少不用朝廷继续赈济了。朱祁钰现在抛出这个说法来,自然无法说服种同。

    “去岁立太子时,陛下已大赦天下矣,今朝又赦,是国无常法而使奸民得利也!”

    朱祁钰却已经没有耐心和他继续谈论此事了,“朕意已决,凡前赦免者今又入狱即不赦,卿无虑也!”

    种同到底还是没有劝住朱祁钰,只得谢礼退下,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结果,并不见沮丧之色,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