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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爱未晚】(1)他从不曾在清醒之时要她
冬夜,雨天。
外面的寒凉与屋内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进门的一刹那,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已经不知是她多少次面对这样空荡荡的屋子。
满室的寂静,用死寂来形容可能会更加贴切。
蔚宛站在玄关处,脚下的鞋子已然被雨水浸湿,冷得像是冰渣子一般,僵硬的让她近乎走不动路。
自从上次吵过架之后,已经快有三个月的时间没有再见过那个人。
她嘴角带着嘲讽而又无奈的笑容,这世上有哪对夫妻过成了像她和顾靳城这样?
真是可笑之极。
弯腰在玄关处换了鞋子,面前整齐的摆放着两双一大一小的棉拖,没有人知道这个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亲自挑选,只因为这是她期待的‘家’。
她眼前有些模糊,明明在温暖的室内,却有种莫名的寒凉从心底蔓延。
寒凉如人心扉,连同指尖都僵住了似的。
蔚宛迟疑了一会儿,站在客厅中央,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安置自己。
上了二楼,右手边走到头,推开了距离主卧最远的一间客房的门。
一切都如同自己一周前离开一样,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雪白的床单,淡淡花纹的窗帘。
相比起格调冷硬的主卧,这间布置的简简单单的客房,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一方天地。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蜷缩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裹紧,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些许温暖和心安,只是自己营造出来的可笑的安全。
昏暗中,好似听到了有轻缓的脚步声。
蔚宛心中一动,反应过来后又苦涩地笑了笑,看来是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怎么会回来?
她闭着眼睛,直到听见了有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惊讶地快速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就往房门外看去。
书房的门没有关,高大清俊的男人仰躺在床边的沙发上,沾满了湿气的衣服原封不动地穿在身上,剑眉紧蹙,睡的并不安稳。
蔚宛走进书房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她慢慢走过去,把脚步放的很轻很轻。
生怕吵醒了这个男人,会再次从他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
三五步的距离有多远,但蔚宛走来,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帮他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又怕弄醒他,只能轻轻解开他胸前衬衫的纽扣。
忽而,她的手腕被擒住,那力道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捏红了她手腕上白皙的皮肤。
随之,男人张开眼睛,深不可测的眼眸如黑夜里奔腾的大海般内敛而深沉。
“我怕你着凉。”她匆忙拨在脑后的头发有一丝轻盈地滑落脸颊,面容温婉而恬静。
顾靳城甩开她的手,嗓音冷淡沙哑:“出去。”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他对她说出这两个字。
这一次的语气可能算是最好的。
蔚宛是从来不怕他的,对于他的冷言冷语,她自己都觉得是一种可笑的习惯。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果然每年的这一天,没有一个人好受。
蔚宛轻叹一声,起身去帮他倒水。
眼角的余光瞥见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没有被推回原位的抽屉,她的眸光深锁在那个抽屉的深处,不知觉得往书桌的方向走去。
这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她一清二楚。
从她有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间翻出之后,他冰冷的眼神像是无情的利刃在她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他也是这般冷声怒斥:出去。
至此后,她再没有踏入过他的书房,而那个抽屉被谨慎地上了锁。
她明知道这里放的是什么,潜意识里却还是有着那一股冲动,拉开了抽屉,取出倒扣在里面的水晶相框。
照片上的人穿着素白的衣裙,脸上的笑容明媚俏丽,美好的好似就在眼前。
可这美好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冰冷的墓碑之上,同时,也定格在了有些人的心里,挥之不去。
蔚宛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只不过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看到,又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她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地把这相框放回原处。
同时把抽屉关紧,转过身,再也不想看到。
她拿着水杯回到顾靳城身边,刚想扶他起来喝水,只不过手才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他不耐地甩开。
那双深沉的眼眸看似平静无澜,却又好似随时能把她吞噬掉。
蔚宛努力向他笑了一下,放柔了声音说:“你醒了?要不先喝点水,然后洗个热水澡再睡吧,不然容易着凉。”
他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坐起身,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疏离陌生,薄凉且有一丝厌恶闪过,唯独没有……感情。
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蔚宛被他的眸光看到不自在,手里的水杯已逐渐转凉,她默不作声想要收回手。
他静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最终伸手把杯子接过去,将一杯水喝完。
“你刚刚在看什么?”顾靳城冷淡地开口,却不急于把手里的杯子还给她。
蔚宛思绪微滞,她终于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深沉,凉薄,不带温度。
“书桌的抽屉没有关好,我顺手整理了一下。”
其实否认也没有用,他应该早就看到了。
也许就是在她踏进来的这一刻,他就一直在静静观察着她。
她的镇定和无辜的表情似是挑了他心底某根紧绷的弦。
他没有温度的眼睛凛起来,下颌绷得紧紧的,已隐含着怒意:“蔚宛,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避开他凛然的视线,“你喝多了,我帮你放洗澡水,早些休息。”
一声讥讽的冷哼从男人喉间逸出,清冷,不屑。
玻璃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不断回荡,刚刚被他握在手里的水杯此刻已经被摔得粉身碎骨。
蔚宛微微闭着眼,仅是一瞬过后,她慢慢蹲下,一片一片清理着地上玻璃杯碎片。
她始终低着头,没有去看男人的表情,手指在不知不觉中被割破,她也仿若未觉。
顾靳城看着蹲在地上的娇小身影,许是酒意上头,他猝不及防的握着他的肩膀,在她还未反应之时,倾身将她抵进柔软宽大的沙发。
“你先放开我……”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令她直皱着眉,咬了咬唇,用试着与他商量的语调。
顾靳原眼里染上了刻薄的冷色,凌厉的语气清冽逼人:“知道我今天去了哪?”
“知道。”她不顾肩膀上的疼痛,仰起头直直地迎上他的视线,继而又露出一丝嘲讽的轻笑:“每年的今天,不都是你缅怀故人?”
也许是从未想过蔚宛也用这般嘲讽的语气反问他,顾靳城的眸光沉了又沉。
她趁着他分神之际想摆脱他站起来,他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后背是柔软的沙发,她挣扎着想要离开,想要逃离令人窒息的牢笼。
他看着她手掌心中因为玻璃碎片而划开的伤口,幽深的眼底却慢慢染上猩红,很多年前的一幕,在脑海中触目惊心而来……
蔚宛抬起手推搡着他,可下一秒,他的手掌毫不留情的覆上了她的脖颈。
“看着照片,不会觉得有愧疚?”顾靳城的手微微用力,声音寒凉到了极致。
愧疚?
她莫名觉得好笑,而她确实笑了起来,笑得逼出了眼泪,男人的脸仿佛被一阵水雾笼住,她看不清。
蔚宛忽然想起了以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夜。
当时他掐着她的咽喉,带着恨意的眸子看着她说:“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认识你。”
那时候他是真对她动了杀心吧?
窒息的疼痛让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张了张嘴竟然笑着问:“当时没掐死我,现在后悔了?”
话音刚落,那只大手更加收紧了几分。
蔚宛唇边的笑容越发的深,“可就算这世界上再多一个死人,也不会让你的心爱之人死而复生。”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都不曾说过。
可今夜,她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顾靳城面色一沉,瞳孔猛然收缩,那股子寒意霎时将空气冻结。
谁都说顾家二哥是个冷静理智到极点的一个人,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唯有一件事情,是包括他家人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起。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于顾靳城而言,是禁忌,是经久不愈的溃烂伤口。
他手下的力道果然加重了几分,一点点收紧,把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间。
“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如同他此刻的眸色,透着入骨的寒彻。
是啊,她到底在装什么呢?
在家人面前装作恩爱夫妻,在他面前是低眉顺眼的妻子,可即使她做尽了一切,也依然无法分得他眼里的一丝怜惜。
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他心爱之人的死忌,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陪着那人直至天明,风雪无阻。
而他,是她的丈夫。
至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
那越收越紧的大手,越发困难的呼吸,她眼睛里有泪珠子不断翻涌出来,索性就闭上了眼。
到底她不忍心再说什么伤人伤己的话。
那不断涌出的眼泪砸在了顾靳城的手背上,只觉得那温热的液体有些灼人,他的手不自觉的松了几分。
他的眸底是一片幽暗深沉,她到底是怎么才能装出这个样子?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愿,却又好似受尽委屈的是她。
顾靳城松开她纤弱的脖子,手顺着她姣好的颈部线条缓缓下移,她的身体蓦然紧绷起来。
她用力地挣扎起来,沙哑着嗓音冲他低吼:“你放开我……你非要在今天对我做这种事情,难道不怕那人在天上看着吗?”
他的唇角划开凛冽的弧度,嗓音清冽而迷醉:“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没结束?”
要让她疼,有很多种方法。
可他选择了一种最直接也是最伤人的方式。
她的睡衣最终被褪下扔到了一边,以最为不堪的样子呈现在他面前。她疼的冒出了冷汗,却依旧得不到他的半点怜惜……
也许是太疼了,她忍不住低声呜咽。
她在他的眼底根本看不到一丝沉沦的欲色,可她知道,他喝醉了。
因为他从不曾在清醒之时要她,会一次次在她耳边呢喃着那个令她绝望的名字。
眼泪是那么汹涌,她睁着满是水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眼泪还在大颗大颗的滑落。
她不管不顾的想要将他推开,可换来的是男人一次一次更深的掠夺。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一字一顿地质问:“顾靳城,你能不能有一次清醒的看着我?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对你的亏欠……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凶狠的掠夺。
后来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唯一的感知只有那疼到的极致。
她的手被他按在头顶,手腕处被玻碎片划的血肉模糊……
等他愿意放过她的时候,她头晕目眩的站起身,收拾起自己一身的狼狈逃回到自己的卧室。
差一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摔倒在地面上,她洗净了一身的狼狈,却怎么也抑制不住那不断涌出的眼泪。
她明知道不该在这天去招惹他,可自己为什么总是学不乖?
他以为在这一天痛苦的只有他一个人?
殊不知,每年的这天,她也饱受痛苦折磨。
蔚宛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她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越睡越沉,呼吸越来越灼热滚烫。
她挣扎着醒来,右手腕上的疼痛差点让她喊出来,玻璃碎片的划伤,青紫不堪的捏痕。
他用了很大的力,像是发了狠一般,想要将她的这只手折断。
索性他还有一丝良知,并没有这么做。
……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冰冷的酒精碰到手腕处伤口之时,蔚宛忍不住喊了出来。
“我可以介绍你一个律师。”清朗和煦的男嗓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蔚宛不解的抬起头,疑惑着问:“律师,什么律师?”
“专打离婚官司,有家暴倾向的成功率更高。”
闻言,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侧眸望向窗外,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此刻的天气却是放晴,阳光暖暖的照进来。
这微暖的光线让她的眼睛忍不住溢出眼泪。
容铮为她包扎的动作不由得放重了些,像是在赌气一般故意让她疼的嘶哑咧嘴。
虽然是这样,她咬着唇硬气地一声不吭。
她在乎自己的手,很在乎。
温和的大手落在她额头之上,平常的就只是医生和病患之间的关系,容铮沉吟了一瞬,表情认真了几分说:“我说真的,如果你要律师的话,第一时间找我。”
蔚宛摇了摇头:“我没事……真的……”
可她后面的话在他越来越冷的目光中渐渐消音,扁着唇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容铮缓缓收紧拳头,不带温度的声音一字一顿:“没事?那你告诉我,你这手是自己摔成这样的?”
蔚宛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一直看着自己包着绷带的手发呆。
他见她这一副模样,满腔的火都没地方发,只能恨声说:“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么多年?”
“我……”蔚宛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好,可她偏偏坚持了这么多年。
容铮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一句话也不说。
蔚宛最怕的就是他这样沉默的时候,他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谈笑风生,这样的沉默很少见。
“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她慢慢地说,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
冬日的午后,和煦的眼光穿过枝丫落在蔚宛身上,她张开五指想要握住什么。
似是想要握紧那一捧温暖的阳光,可最终只是流失于她的指间。
尽管想要留住,却依然空无一物。
她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双眸出神地看着不远处几个草坪上嬉戏玩耍的孩子。
四五岁的样子,天真烂漫,真好。
倏然间,蔚宛的眼睛死死地望着一处,远处那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就这样一点点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小心翼翼地悄悄跟上前。
直到在妇产科室前,她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这一刻她多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她希望自己能说服自己,那不是顾靳城,只是一个和他极为相似的人。
只是那人的背影,侧脸,五官,每一样都像是深深地刻在了她心里,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她自欺欺人地躲在角落里,每一秒的等待对她来说都好似是煎熬。
接着,那女子走出来,蔚宛震惊的看着那女子的眉眼,一时间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隔着时光,隔着记忆,那张容颜却是她所有回忆中最为痛苦。
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扶着别的女人来这种地方,该作何感想?
而他脸上的温柔之色,于她而言,久违而奢侈。
她躲在角落,笑得没心没肺。
这一刻,她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原以为那只是个已故的人,她有足够的信心能融化他心底的雪,可现在……
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