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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皇后是被抬着出了皇宫的。
何锦完全被吓懵了,任是任何人,被自己杀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绝对是一件吓破胆的事。
她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卡住的脑袋缓缓转动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突然扯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
何锦被送到了何勇的府邸之中。何勇看到何锦的模样时,完全被吓了一跳。她的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都在发抖,嘴里还囔囔说着:“别过来,别过来……”
就像被什么魇住了一般。
她一直坐在地上,整个人都瘫了。何勇将她抱到了床上,等放开她的时候,便发现手上全是水。何锦竟是发了一身的冷汗。
之后,何锦便大病了一场。先是热一阵,再是冷一阵,像是风寒,大夫按风寒的办法治,她的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何勇便看到她迅速瘦了下去,很快瘦得脱了形。她像是昏迷了,但是昏迷的并不安稳,口里一直在说着什么东西。
“别过来……是我杀了你……别找我……你该死,谁叫陛下记挂着你……滚开……”
她干裂的嘴唇间充满了这些话语。
何勇从她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渐渐拼凑出一个真相。何锦是从宫中送出来,他已经打听出来,她在送出来见了皇帝。他知道他这个妹妹的个性,因为那天的话,他妹妹肯定会千方百计想要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被皇帝金屋藏娇的人,真的那般像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吗?
大夫没用,何勇便去寻了道士。道士做了一场法事后,何锦竟渐渐好转起来。
何勇在何锦的床边怔怔地看着何锦一会儿,不由地想,那一天阿锦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何勇想着,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何锦渐渐好转,瘦得棱角尖锐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渗人了。何勇有问起那一日的事,何锦只是斜着眼看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后面便不再问起了。
何锦渐渐地可惜下床了,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她在这府邸中走了一圈,何勇的妻子本是不管事的,这府里乱的很。何锦接过了府里的账本和下人的名单,她适应的很快,很快便适应了宫外的生活,将一众懒散的下人打理的服服帖帖。
何勇本就是闲职,在朝堂上又受排挤,最后干脆告病不去上朝了,每日都在家中喝酒。
有一日,她默默地站在院子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喝得醉醺醺的何勇,本来淡漠的眼眸中渐渐泛出了一抹光芒。
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想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何锦和她的兄长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谈话。
“兄长,你便想一直这样过下去吗?庸庸碌碌,被人瞧不起?”何锦一开口便问道。
何勇的眼神有些不甘,又无可奈何:“那还能怎样?因为那件事,陛下永远记恨在心。阿锦,你不该冲动的,因为那一举动,我们整个何家都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何勇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责备。
何锦的笑意有些冷:“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该想过去谁对谁错,而是该想眼前的事。”
“我的兵权已经没了。”
“宋砚依旧是大司马。”
“宋砚根本无心当皇帝,更不会因为我们就……”何勇道,“我们从未看透他,以前我以为他喜欢你,现在想来他做的那些事都全凭自己的开心。”
“兄长,你之前说的,宋砚想要让他的夫人活过来?”何锦突然问道。
“是啊,拿着那一柄剑,天天找人招魂,又是寻找转世投胎的身,想想便觉得荒谬。”何勇嘲讽道。
何锦的脸色却十分正经:“兄长可知道,那一日,我在宫中看到谁了吗?”
“谁?不就是那个人的替身吗?”
“是谢盏。”
何勇吓了一跳,嘴巴睁得很大:“阿锦,你疯了吧,谢盏早就死了,你莫不是病糊涂了。”
何锦的神色凝重:“是谢盏,千真万确。”
何勇讷讷道:“这怎么可能,死人又怎么能复活?”
“兄长,你将这个消息告诉宋砚。宋砚不是想着复活他的夫人吗?这有死而复生的先例,他肯定恨不得将谢盏整个人都剖了看一遍。而以桓凛对谢盏的宝贝程度,绝对不会交出去的……”何锦的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桓凛渐渐从悲伤和无措中走了出来,将心思放在了如何讨好阿盏上面。
讨好心上人,这对桓凛来说并不陌生。十多年前,他初遇阿盏的时候,阿盏对他便是一块冷硬的石头,他千方百计的讨好他,可谓屡战屡败,愈挫愈勇,最后还是拿下了冷美人。
如今的阿盏,怨恨成了本能。但是只要阿盏还活着,他便有机会,若是阿盏不肯原谅他,他等一辈子又何妨?
这般下来,桓凛的气质倒是松弛了一些,不像以前总冷着一张脸,喜怒无常了。阿盏拒绝他,他便想另外一个法子。
“阿盏,你可想出宫去走走?”有一天,桓凛突然问道。
阿盏那一向无甚波动的眼神终于有了神色,目光也转向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以往,阿盏向来懒得看他一眼的。
“明日,我要去栖霞寺主持祭天。”桓凛道。
阿盏的目光又转向了他。
“你可愿一起去?”桓凛问道。
阿盏眨了眨眼。
“若是愿意便点点头吧。”桓凛道。他自然从阿盏的眼中看出了兴趣,然而,他还是期盼得到他的回应。
阿盏点了点头。
桓凛便觉十分开心。
第二日,桓凛穿好衣服,进了侧殿的时候,阿盏也已经起床了,由着朔风帮他穿好了衣服,收拾妥帖地等着他。
阿盏向来喜欢穿白衣的。然而今日,他穿的竟是一件黑色的衣袍,外面还披着黑色的披风,朔风的手里则拿着一个斗篷。当将那个斗篷戴上的时候,阿盏所有的特征都会被掩盖住,没人看得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这些,桓凛本来都已经想好的,还没有到将阿盏完全暴露在天下人面前的时候。至少也要到栖霞寺中,祭天的时候得到什么神示……然而,阿盏竟先一步做到了这样。
桓凛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呢?若是故意,难道阿盏想起了什么……
“我给公子找的衣服,不能让那些人认出公子。”朔风道。
桓凛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要是阿盏突然想起了一切,他该如何面对他。
天子祭天,并非一件小事,朝廷几位重臣也会跟着去。所以当看到桓凛身边的谢盏时,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了他的身上,眼中带着鄙夷与不屑。
谢俊作为朝中宰相,自然是要陪着皇帝一起出行的。在那抹黑色的身影出现时,谢俊的目光不禁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朔风,眼中闪过疑惑与惊诧。前朝的时候,朝中许多人,都注意谢盏,却并未注意过他身边的小厮。然而,谢俊却是认得出来的,朔风毕竟是谢家的下人,他也知道这小厮十分护主。谢俊心中却隐隐腾起一种感觉,他不禁想要多看一眼,想要掀开他的斗篷……
桓凛挡在了他的面前。
皇帝的御撵在最前方,谢盏和朔风一起坐在牛车中。朔风将谢盏的斗篷取了下来,他手里抱着斗篷,垂着脑袋半晌,突然抬起头看了谢盏一眼:“公子为何要将自己裹得这般紧,可是想起了什么?”
谢盏如水的目光看着他。
朔风呆呆地看着他许久,谢盏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朔风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朔风知道如今是在牛车上,知道收敛,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将脑袋埋在谢盏的腿上,小声地抽泣着。
到了栖霞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谢盏与桓凛住在一个院子里,被重兵把守着,若无桓凛的同意,无人能进来,也无人能出去。
谢盏站在窗户边看了一会儿,目光冷沉,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门突然敲响了。
“谢俊求见。”
听到这个声音,谢盏的心突然跳了一下,不禁看了正坐着玩耍的朔风一眼。朔风也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朝着谢盏做了一个口型:“公子,怎么办?”
谢盏的手暗着皱起的眉头。
“叨唠了,请问先生在吗?”谢俊又问了一声。
那些人早就鄙夷地将他看作了佞幸,谢盏也习惯了他们的目光。谢俊以前也是一般的,但是现在却语气客气恭谨起来,谢盏心中也有些不自在了。
谢盏摇了摇头。
朔风走到了门边,透过门缝压低声音道:“谢大人,公子身体不好,这奔波一日,有些累了,所以早就歇下了,十分抱歉。”
外面的人顿了一下,又道:“你是朔风吧,你跟在阿盏那么多年了,对谢家也有恩,若是有空,便与我说说话吧。”
朔风很想说没空,谢家进退皆宜的大公子何时变得这么胡搅蛮缠了?
门外的是宰相,而他……朔风也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朝着谢盏做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才拉开门从门缝间挤了出去。
两人在院子中坐下。
谢俊道:“朔风,你跟在阿盏面前十三年,两人感情不只是主仆,谢家愧对阿盏,对他而言,或许最在意的便是你了。当初你在十字街的时候,我去看过你,也知你是有骨气的,这辈子也只肯在阿盏面前为仆。只是不知,你今日甘愿做另一个人的小厮,你便已经忘了阿盏吗?”
朔风被他说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下意识地反驳道:“除了公子,我怎么可能伺候别人呢?”
朔风这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谢俊在试探他!只是这话已经说出口,却再也没办法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