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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海愿刚收拾好,李嫂子就来了,手里提着着个小篮子,收拾的也整齐利索,很有精神。看来,不分古今,女人要去逛街的时候都是容光焕发的。
“嫂子,我想带个西瓜去镇里,你说咱们两个能拿的动吗?不行就带半个吧。”海愿从西瓜堆里挑了个小点的,拿给李嫂子看。她们除了逛街,也确实要做点正事,把西瓜先卖掉再说。
“能啊,嫂子我也是上的去山、下的了地的好手,一个西瓜能多沉,带着。”李嫂子赶紧把那个西瓜装进自己的篮子里,用手一提,另一只手挽起了海愿,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咱们村子小,平时没有马车去镇上,咱们走二里路,去邻村坐车,你能行吗?”李嫂子看海愿还是那么纤细瘦弱的样子,还真怕她走不了这二里的路。
“行啊,没事。陈老大夫说让我多活动的。”海愿一笑,挽着李嫂子的胳膊,为了证明自己能行,故意迈着大步走着。
“李嫂子,等等。”海愿和李嫂子还没出村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大张憨憨的声音,停下身子转头,就看到大张推着一辆平板小车急忙的赶了上来。
“大张,你这是干嘛?”李嫂子看到那辆车,又看了一眼海愿,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但还是故意的问着。
“我知道你们得去邻村坐马车,怕你们走不了那么远,就推着车子过来了,我送你们过去。”大张说着,脸却红了,低着头只看着面前的车板。
“哎呀,这条路才多长啊,要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嫂子不怕累,你回吧,我和海愿走走就行。”李嫂子瞟了大张一眼,他那张涨红的脸垂的更低了。
“嫂子,你不是还提着西瓜嘛,海愿还是有孕的身子,坐吧。”大张说不出什么劝慰的好听话,就照实说了。
李嫂子又看了看海愿,这才说道:“我就说嘛,嫂子我天天走路,去邻村也有八百回了,怎么就没见你过来推车送我呢,敢情是因为多了个西瓜。”李嫂子虽然只拿着西瓜说事儿,但海愿和大张都不是傻子,这意思还不明摆着嘛。
只是,海愿不是矫情又小气的女子,听到李嫂子这样说,只是淡然的一笑:“嫂子说错了,大张是看着我昨天那一顿早饭的份儿上,今天才送我的,嫂子还是借着我的光呢。”
然后又转头对大张说道:“大张来的正好,我们带着西瓜确实太重,而且我还想去你说的那个大户人家看看,也许这西瓜就都能卖出去,正好你跟着吧,连来带去的都有东西拿,也帮我们指个路。”
本来被李嫂子调侃后应该尴尬的气氛,却因为海愿这样大方的话而化解了。海愿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又羞又怯的否认,那样反而显得小气不自然,像这样直接的说出来才能把自己的坦荡表明了。
“对,对,上车吧。”大张也忙附和着。李嫂子也知道自己调侃的过分了,有的、没的扑风捉影了。何况,海愿的男人他们都是见过的,虽说脸上有疤,可那份气势、那对海愿的心思,各人也都是看在眼底的。
往邻村的二里路因为大张推着车走的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张把平板车放在一户认识的人家门口,就和海愿、李嫂子上了往镇上车。
到了镇子里,海愿先问了大张打工的那户人家,三个人走到门口,就看到是对开的一扇红漆大门,门两边的石头狮子都有一人多高;门檐上一排的大红灯笼足有四对;门上的黄铜门钉都有碗口大,一对兽头门环被摩擦的锃亮。海愿虽然不知道古代的门第,但看着气派也知道该是这镇上首屈一指的大户了。
“就是这里,可我们平时来上工都要走侧门的,这里都是有头脸的老爷们进去的门。”大张说完,领着海愿和李嫂子从前面绕了过去,直接到了侧面的一个小门,小门虽然开着,却站了一个小厮在门口守着,看来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出入的。
“小六子,盛管家在吗?”大张认得那小厮,上前打了个招呼,问起了昨天遇到的管家。
“大张哥呀,管家今天正忙着,大少爷从京城回来了,正在问着家里上下的事情,估计要等一会儿了。”小六子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张身边的海愿和李嫂子,但眼睛马上就落到了李嫂子挎着的篮子里。
“大张哥,昨天的那两个西瓜是你送来的?”原来,小六子看着的可不是篮子,而是篮子里的西瓜。
“是啊,我家邻居地里种的西瓜,收的晚了,却赶上现在是个稀罕物,就让盛管家的给老爷、少爷、小姐们尝个新鲜。怎么样,老爷喜欢吃吗?还要不要?”大张赶紧顺着小六子的意思问了一句,巴望着他能说要,海愿他们就算没白跑了。
“哈哈,管家昨儿回来就直接让把西瓜放在厨房了,也不知道这过了季节的东西还好不好,不敢给老爷子吃啊。我也是看着稀奇,就顺口问一句的。”
小六子的话,海愿和李嫂子也都听的清清楚楚,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没有什么希望了。李嫂子就伸手拉了拉大张的衣袖,大张才悻悻地说道:“哦,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走了,今天只是路过,想给管家问个好的。”
“好,回头见到了管家我给你带个话,帮你问问府上什么时候还用人。”小六子权当大张过来还是要找活计的,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在打发人呢。
海愿三个人也都明白这意思,大张又谢了两句,就向市集的方向去了。而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这市集也不过就是一个大市场而已,街上的人不算多,也不怎么热闹。
“海愿,要不等过几天大集市的时候再把西瓜推过来试试吧,才不到五十个西瓜,怎么都能好卖掉的。实在卖不掉,剩下几个咱们村里两家买上一个,也剩不下多少的,咱们明年不这么种了还不行。”
李嫂子是好意劝慰海愿的,她怕海愿忙活了半天,又是开荒,又是请人搭棚子,非要把西瓜留到这个时候卖,卖不出去也是正常的,就是怕海愿心里着急。
“李嫂子别急,我这西瓜好,季节也对,这叫奇货可居。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而已。我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的。”海愿永远都是淡然的笑意,却可以让人看了莫名的心安。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宽心的话,海愿说出来,就让李嫂子和大张都感觉真是这么个事。
而其实,海愿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底呢。她没穿越过,也没想过那些个离奇的穿越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做而已,至于成功与否,她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不如,我们先去吃点饭吧,走了这么半天,我还真是有点饿了。”又走了一段路,海愿感觉腿有些发酸,肚子也饿了。眼神四处看着,就看到了前面一家挂着四个大饭幌子的酒楼,大大的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飘香阁”。
“就这家吧,我看着挺好的,大饭馆做的东西干净也好吃。”海愿伸手一指,李嫂子和大张都顺着看过去,就都摇起头来。
李嫂子家里节俭惯了,平时出来逛集市怕饿了都是自己带两个馒头,找个茶摊喝两口茶,就着馒头吃了就算了,根本不舍得去饭馆;大张虽然去过饭馆,但也都是小馆子,一个素菜,两碗米饭吃饱就行了。现在海愿指的那家,可根本不是饭馆,而是三层的一个大酒楼,看门面气势就知道里面的东西都是要大价钱的,他们两个忙拉着海愿就往别处要走。
“听我说啊,咱们不只是吃饭,还要看看这西瓜能不能卖出去。”海愿笑了,一手一个,拉住李嫂子和大张解释着。
“这里吃上顿饭,估计比那一车西瓜卖了的钱都多,海愿你可别傻了,这里不是咱们小村小户人家能吃的起的地方。”李嫂子不进去,拉着海愿又不敢用力扯,怕摔了她,只是急的差点跳脚了。
“李嫂子你错了,咱们卖一车西瓜不值几个钱,可如果找到个大主顾,今后的稀罕东西都有了买主,不就划算了吗?再说,富贵人去高档的地方,咱们的好东西不在这里找买家,去那市井地方不行。”
海愿是想清楚了,让大张把西瓜推到集市上卖确实不合适。大户人家连管家都不逛市集的,应该都是有固定菜、肉、米铺定期送货上门的,所以要想把东西卖到好价钱,还是要找大买主。而且找对了人,东西不怕贵,就要奇。
“我听海愿说的有道理,我们少爷做生意都是去京城的,就连咱们这儿的县城都不去,这不生意就越做越大嘛。”大张想了想,倒是感觉海愿说的很有道理,帮海愿说了句话。
李嫂子半信半疑,但还是被海愿拉了进去。只是李嫂子没进去过这样的大酒楼,乍一见这么大个大厅,前后起码摆着二十张桌子,就有些不自在,一个劲儿的拉着海愿的手,眼睛都不大敢抬了。
“伙计,现在几楼的客人多呢?”海愿见伙计迎了过来,笑着问道。
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海愿他们三个,衣服穿的朴素不说,后面那位大嫂还满脸的局促,就连手脚都不知道往那儿放了;最前面这个小娘子倒是标志,笑盈盈的也和气,可看着那一把骨头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不免有了些轻视,但还是客气的说道:“三楼都是包间,是客人提前订下的;二楼客人要满了,不如三位就在一楼吧,靠着窗边还清净。”
海愿微微皱了皱眉头,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银子放在了伙计的手里,说道:“我们确实是小村子来的,可来这镇里就是想要图个热闹,麻烦伙计看看能不能在楼上给我们找个地方?”
那伙计是在这大酒楼里见惯了乡绅、富豪,虽然海愿衣服朴素,面容和气,但两句话说的不卑不亢,既没有因为伙计的轻视而羞愧,也没有因为怠慢而恼怒,反而大方的承认是小地方来的。只是伙计心里可明白,小地方不一定就没有有钱人,况且这小娘子出手就是一块银子的赏钱,虽然不是如何阔绰,但也不像是穷人了。想好了,伙计的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两分,一弓腰往楼上让着:“三位既然不怕吵,那就请随我来吧。”
海愿他们三个上了楼才发现,这二楼的装饰远比一楼要好的多,靠里头有屏风将几张八仙桌围城了雅间;外面的十几张小桌也都是红木的桌椅,桌面上是红色团花精绣的桌布,椅子上还有大红的丝绣坐垫;墙上挂着山水字画,楼梯边上还摆着两盆青松盆景,整个布局倒是极为雅致,华丽而不显浮夸,大气而不显张扬。
“三位还是靠这边坐吧,再向里的那两张桌子有客人一早订下了。”伙计这次把海愿等人往里头让了让,虽然还是靠近墙边的位置,但海愿看到整个二楼也确实没有很多的位置了,便点了点头,和李嫂子、大张坐了下来。
“麻烦伙计了,我们三个人你给张罗四个特色的小菜吧。”海愿又看了眼大张说道:“再给烫壶酒。”大张听海愿这么说,连忙摆手,海愿笑着点了点头,那伙计应了一声就要走,又被海愿叫住了:“麻烦了,我这里还有个西瓜,我们走的渴了却没刀切,你看能不能叫后面的师傅借把刀,帮我们给切开。”
海愿说完,就把李嫂子篮子里的西瓜拿了出来,只是刚刚海愿说话的声音大,这会儿又把西瓜捧了出来,相邻的几桌的听了就都往这边看过来。这才发现,这三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而且看衣着和这间酒楼还这么不协调;而更不协调的是,这个季节了,他们居然还能买着个西瓜出来!
海愿也发现周围的几桌往这边看过来,那眼神里有对穷人的不屑,也有对她手里西瓜的好奇,就连那个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伙计也看着西瓜发楞。海愿把西瓜往那个伙计得到手里一放,很大方的说道:“我们小村户的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刚来镇里也图个热闹,大家要是看着我这西瓜是个稀罕物,就切开,每桌的公子、少爷们一起尝尝。”
“这倒是真稀罕了,若是早两个月这西瓜丰收了遍地都是,哪有放到这个时候才吃的。”说话的这个明显是不领情的,口气里反而有了些轻蔑。言外之意:海愿他们是西瓜多了卖不掉,不舍得吃,留到这个时候还当个宝儿了。
“呵呵,公子爷这话说的,一看您就是家里富裕,没下过地的人。要是西瓜放久了,哪有这么新鲜呢?你看看,这皮上还带着霜,瓜蒂还是绿的呢。”海愿一边说着,一边在那伙计手里把那个西瓜拍了拍,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但也带着一股子轻蔑出来,话虽然说的还算好听,但也是这嘲笑这个人根本没常识。接着话又一转说道:“这时节确实没西瓜了,这才叫奇货可居,您要吃还真就没地方买去了。不和您胡说,现在就是大城镇的老爷们也不一定就能吃到我家地里这么好的西瓜了。”
海愿说完,又把那个西瓜从伙计的手里抱了回来,放在桌子上对伙计说:“麻烦你去后面借把刀,是不是好东西,当面切开给大家看看。”
伙计看着海愿娇小的身形,温温柔柔的性子,却没想到说出的话这么硬气,而且句句都夹着理儿的,加上周围好几桌的客人都一副好奇的样子往这边看了过来,伙计应允了就到后面去拿了把刀出来,海愿向着大张点了点头,大张把刀接过来,“喀嚓”一下把西瓜一切两半了。
“啊呀,是不错。”邻近的一桌看的清楚,绿皮红壤的西瓜透着一股子清香和甜味,里面的瓜子都是又黑又亮的,不由的赞了一声。
大张听到有人叫好,手下更麻利了,几下将西瓜都切车了小块,最先给叫好的那一桌客人拿了几块过去。那桌的客人也不客气了,刚刚看海愿那番话说的带劲儿,看着她一个小娘子却透着一股子韧劲,也知道不是普通家的村妇,这西瓜看着又好,就各自拿了一块吃起来。
“好甜啊!”
“是啊,还真新鲜呢。”
“真是好东西,这个时候能吃到这么好的西瓜,还真是稀罕物,真比夏天时候吃还清甜呢。”
那桌上的几个客人都赞不绝口,大张又赶忙拿着其他的给余下的几桌客人送过去,一个西瓜这么一分下来,海愿桌上就剩了三个小块的,海愿把自己面前的那块双手送到了伙计的面前,而余下的客人每人虽然都吃了一块,却都是吧唧着嘴巴,感觉意犹未尽呢。
“小娘子,这西瓜真的是你家地里种的?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呢?”有客人已经有了疑问,而且更奇怪的是,这样一个温柔标志的小娘子,居然会种地,而且还这样出人意料的在这个季节还能让人吃到大西瓜。
“是啊,我家地薄,出的不多,一共就那么五十来个,自己真舍不得吃。这次来到镇上,就是巴望着有见过世面、识货的大主顾能出个好价钱。”海愿嫣然一笑,那张本来就漂亮的小脸更生动美丽起来,让这些吃饭的人不仅觉得这嘴里的西瓜甜,就连海愿这笑容竟然也是甜丝丝的。
“要多少钱一个啊?要是不贵,我来三个,图个稀罕,送我老岳父家也尝尝。”马上就有人开始询问价钱了,而且还说起来要送人,惹的众人都是轰然一笑。但随即也有人就等着海愿出个价钱呢。
“比市价贵,十二文一斤。”海愿直接把价钱翻了一倍,然后就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也不说话。海愿这一招其实是很高明的。她要是站在桌上狠命的吆喝,反而显得卑微了。现在把价钱说出来,虽然贵,却要卖的就是这贵族的范儿,而且这酒楼里的客人也是些有家底的人,应该有人要脸面的就是喜欢这样的东西,所以海愿不出声,等着看众人的反应了。
“哎呀,是贵,夏天的时候才四文钱一斤。”有人嫌贵,就不接茬了。
“是啊,夏天四文钱,可现在你有银子没处买去啊。你那肚子,我看就等着吃烂柿子合适。”一个嫌贵了,旁边另一倒是一句话给他戳了回去,随即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两银子,冲着海愿这边喊着:“这一两银子看能称几个,剩下的给小娘子买点心了。”
这句话本来有些轻薄的意思了,若是换了小户家的女子,说不定就捂着脸哭着跑了。可海愿不是,而且在二十一世纪,别说是这样的小玩笑,平常认识的不认识的,偶尔开个玩笑大家一起乐呵还真不算什么。所以海愿也没介意,只是大方的一笑,没接银子,也没应承下来,说道:“这样吧,明天这个时候,我把西瓜拉过来,现卖现称,大家有喜欢热闹的、好新鲜的就过来吧。车子就在酒楼对面了。”
说把车子停在酒楼对面,海愿是怕影响了人家的生意,而且这样的地方虽然不是市场,可来往的人都是有钱的,那一车的西瓜应该不愁卖了。
这样一来,这车西瓜算是了有了着落,而且价格还贵了一倍,等于连这顿饭钱也赚回来了,等到四个小菜一上桌,海愿就招呼着李嫂子和大张吃,三个人感觉这趟真是没白来,都开心不已,吃的也畅快了,早没了当初的拘谨。
饭吃好了,海愿把伙计叫过来结帐,只是伙计过来冲着海愿一笑,说道:“小娘子这顿饭我们少东家说请客了,还要请小娘子到三楼坐坐,不知道您的意思?”
“你们少东家?”海愿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真的不知道那个少东家是谁。
“小娘子请过去就知道了,少东家说还是要谈一桩买卖的。”伙计这次的笑容更大了,而且身子也弯的更低了,可见这少东家却是不一般,比海愿的银子和西瓜都好使多了。
“我一个村妇,能有什么买卖呢?”海愿轻松一笑,随即眼睛扫过了刚刚吃剩下的西瓜皮,脑中就有了些打算,点了点头,跟在了伙计的身后,只是说道:“我的邻居也一起去吧,我有孕在身,不行走不便。”
“行啊。”那伙计答应了一声,这前面带路,领着海愿和李嫂子、大张往三楼走去。
三楼的布置和二楼又不相同,一间间的隔断雅间,每一间单间的门楣上都用一个红漆小牌写着名字,一直到了最里面的“雅苑”,伙计才停了下来,掀起帘子请海愿进去。
海愿向那伙计微微欠身表示感谢,就大方的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套间,外间一张布置的雅致清幽,桌上一只黄铜熏炉里燃着袅袅的檀香;墙上是几幅水墨山水画,靠墙一大排的书架,窗台还摆着一盆兰花,倒像是书房了。里间没有帘子,但门口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屏风,上面雕刻着八仙过海的图样,看起来也是大气非常。只是,一个酒楼的单间布置成这样子,但是这些字画和这面屏风也要不少钱吧。那到这里到底是吃饭呢,还是看书?
“请进吧,薛某的身子不便,不方便迎客。”里间传来的清朗的一个男声,听起来很年轻。海愿顾不得再看,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这里间比外面更宽敞一些,中间一张花梨木的八仙桌,桌上没有摆着丰盛的菜肴,反而是一个茶海,一壶香茶和几个茶杯。海愿虽然不懂茶,但满室飘着的茶香闻者就透心的一股沁香,可见是好茶了。
而八仙桌后面,坐着一个白色锦衣男子,看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一张脸堪比美玉,眉眼透着一股英气,鼻梁挺直,只是唇瓣微厚,长得算是很英俊的。只是那男子从海愿他们三个进来,就一直坐在桌边,虽然欠身表示礼貌,但却没有站起来相迎。
海愿向他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自然的介绍着:“我叫海愿,这是我两位好邻居。”
海愿介绍完了,大张却开口了:“大少爷好。”
“呵呵,大张是吧,我这次还真是为了你来的。”那男子说完,伸手坐了一个请的手势,等海愿三人都坐下来了,才说道:“本来是为了大张昨天送来的那两个西瓜。下人们不识货,把好东西就放在了厨房里,还是我身边的小厮路过厨房看到了,回来告诉了我,等我尝了西瓜,问明了来处,再叫小六子出来找你就不见了。没想到寻到这儿,就正好听到这位姑娘在说她家园子的西瓜,所以就打算一起请上来,喝杯茶吧。”
海愿也明白了,原来这个少东家居然是早上去过那个大户家的大少爷,想想他家那样的气派,有这样的一间酒楼也就不奇怪了,而且这个单间应该也是这位大少爷预留专门给他会客的,难怪要布置的这么特别了。
“姑娘,在下薛倾漠。刚刚也说了,请你来是为了那西瓜的事,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再出个价钱,高点没关系,我把那些西瓜都买下了。”薛倾漠一副清雅淡然的样子,虽然说是个生意人,身上却没有一点市侩的影子,也没有商人的奸诈和铜臭味,倒是更像一个读书人。
海愿对这个薛大少爷的印象很好,一来是他口气平和,没有摆什么架子;二来也是因为他一直坐着,应该是个腿有残疾的人,而听大张说他还是个往来京城的大商人,虽然身残却获得了如此成功,也让海愿不由得生出些敬意来。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就客气的说道:“我那一垄西瓜一共才结了没几个,刚刚楼下的几位都订了,我也不好意思诓了人家,明天我还把西瓜拉来,按照刚刚的价钱给大少爷留下十个吧。”
“哈哈,十个太少了,我快马加鞭的往京城里送一次,起码也要三十个啊。不瞒姑娘说,你这价钱才十二文一斤,真是要的少了。如果是我,就雇上车子往京城里送,五天后国母圣诞,就是缺少这样稀罕的东西,到时候起码五两银子一个了。”薛倾漠爽朗的一笑,说的也很直接,但海愿也看清了,这个薛大少爷真不简单。
因为他毫不避讳的说法,海愿就可以看出他那份底气和狂傲来。毕竟往京城一趟究竟有多远海愿不知道,但应该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到的;再加上他说道的那个国母圣诞,更是一般人也攀附不上的。所以他这么一说,不是想要给海愿出什么赚钱的主意,也不是真的替她惋惜呢,而是在暗自显示着他的实力。言外之意:这西瓜你留也得留下;不留下,我拿着国母圣诞的大帽子下来,你也得乖乖的把西瓜留下。
“既然薛大少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您留下三十个西瓜好了。明天车子拉来了先到送到这酒楼里,大少爷您是大主顾,您先挑选。至于这价钱,我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当然不能随行就市的哄抬价钱,如果国母真的能吃到我种的西瓜,也是我这个村妇的福气了。”海愿懂得该低头时就低头的道理,而且自己也就是想把东西卖出去,犯不着挺着腰背和有钱人较劲儿。
“海姑娘真是爽快,而且还是个识大体、见过世面的人,薛某倒是很喜欢和姑娘这样人做生意。如果姑娘明年还在这个时候能把西瓜送来,薛某有多少就要多少,价钱可以姑娘随便开。”薛倾漠很满意海愿的做法,也打算把这生意继续下去。
“薛大少爷也真是个精明人,只是不知道我这里还有其他的生意,大少爷做不做呢?”海愿趁机抛了个引子出来,打算这以后拉住这样个大主顾。她知道薛倾漠不差钱,缺的就是那些个看似平常的稀罕东西。
“哦,薛某真是见识短了,难道姑娘的那块地是宝地,专门出各种的稀罕物?”薛倾漠这回才正式的打量了一下海愿,虽然一身粗布的衣服,头上还插着一根木簪子,却可以感觉这个娇小的女子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韧劲,一双美丽清澈的大眼里还透着灵动和聪慧,那张精致的小脸虽然没有艳丽的妆容,却有股说不出来的媚劲儿,倒真的不像是普通的村妇了。
“宝地倒不是,只是我种瓜的时间和别人不同,快秋天了才种,收的自然就晚。明年开春,我还打算提早种上一次,到时候可以比别人的西瓜早上市至少一个月,不知道早熟的西瓜薛大少爷有没有兴趣了。”
海愿说的很平常,但这里面的道路却不简单。试想一下,在靠天吃饭的古代,早种、晚收就等于是逆天而行,一般人又怎么能办的到呢。
所以,那个很有见识的薛大少爷也知道这个道理,对海愿就更是另眼相看了,把面前的茶逐一倒上来,把其中一杯亲自放到了海愿面前,才说道:“既然海姑娘有这样的本事,薛某当然愿意合作。姑娘地里的西瓜有多少,薛某就要多少了。正常的西瓜是明年六、七月上市,我五月就去你那里取瓜?”
海愿挑眉一笑,爽快的回答:“五月初就可以了,西瓜熟了我叫大张哥到府上通知一声,您自己找车子来拉行吧。”
“一言为定。那海姑娘刚刚说的其他稀罕物?”薛大少爷也笑,笑的满面春风,同时也好奇海愿还有没有让他新奇的的东西。
海愿则是把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小口的喝着,回答道:“既然薛大少爷是见过世面的,不知道蘑菇、木耳要不要?”
“蘑菇?海姑娘说的是那种野山珍吗?可这木耳?”薛大少爷显然对海愿说的这话更感兴趣,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点。
“原来那个叫野山珍,难怪我们都没吃过呢。”李嫂子听那位衣着华丽的薛大少爷这么一说,才知道海愿说的没错,那个蘑菇果然也是好东西。
“木耳也是一种山珍,大少爷既然成了我的大主顾,我今天回去准备点东西,明天让大张哥一起给您带过来,您先看看东西,要是也有兴趣,我家里还有,咱们多做一桩买卖也不嫌多,对吧?”
海愿说完,把茶杯里的茶喝完,慢慢的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向着薛大少爷点了点头,很从容大方的说道:“我们三个也出来好久了,还要谢谢刚才薛大少爷请的那顿饭。我们还要买些别的东西呢,就不打扰了。”
“好,明天薛某在这里等海姑娘的西瓜和山珍了。”这次,看到海愿要走,薛倾漠不像是之前他们进来的时候一动不动了,而是扶着桌子把整个椅子都往外挪了挪,算是相送的一种礼貌。
也因此让海愿看到了他是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两条腿都在,靴子穿的也整齐,但用袍子盖着,看不出腿有什么毛病。又不便盯着人家的腿一直看,海愿再次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
总算是谈成了这么大的一笔生意,海愿和李嫂子、大张都非常的高兴。三个人一路边说笑着,又去绸缎庄买了些花布,还给小壮和小丫买了些糖果、点心,高高兴兴的坐着来时候的马车回去了。
一回到家,小壮和小丫见了糖果、点心高兴不说,他们的娘和爹走了这么一大天也都想念的紧了,围着李嫂子和大张一直的亲热着,看在海愿的眼里好一阵的羡慕,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海愿的思绪却飘向了不知道哪里。盼着有一天自己的宝宝也能围着自己这样亲热的叫着,更希望宝宝不但能有娘,更希望也能有爹。
李嫂子和大张带着孩子都走了,小院里冷清下来,偌大的一个屋子也只剩下了海愿自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海愿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到厨房摘菜,准备着晚饭。坐在凳子上摘了会儿菜,海愿抬头看了看外面,想了一下起身走到门口,四下看了看,依然找不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但却是对着无形的一点说道:“你一个人不寂寞吗?我一个人孤单的很,不如你出来,我们一起做饭、吃饭,也有个伴儿了。”
海愿虽然不知道那个黑衣少女究竟姓什么、叫什么、究竟为什么会跟随在自己身边,但自从上次小丫落水她现身之后,海愿留心一下就可以感觉到暗处总是又一双关切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所以知道她没有恶意。但现在自己一个人倍感孤单、寂寞,想想她应该也是一个人的,而且还要总是躲在暗处,两个人也算是同命相连,不仅就希望她能由暗处转到明处,跟自己做个伴儿也好。
说完,海愿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就连身边的影子都是孤单的,再次叹了一声,海愿知道她不会出来的,转身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再次四顾了一番,眼里有温柔,也有些失望和落寞。
当海愿纤瘦的身影再次进门,树上暗影中的影子微微一动,曦的心里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细丝把心尖扯动了一样,拉的她本来已经应该冰冷石化的心有些松动,那莫名的一股暖意也随之飘进了心间。
早上,海愿把晒好的木耳和蘑菇分包成两包,再用一块布包成小包袱提在手上,大张和李嫂子就过来了,李嫂子帮大张往车上装西瓜,装好了打发大张先走了,她和海愿走路去邻村坐马车。虽然李嫂子和海愿走了一段路的,但马车毕竟比人的脚力快些,所以海愿和李嫂子是先进了镇子。
“嫂子,我们先去飘香阁吧,把木耳和蘑菇放下,估计大张也快要到了。”海愿琢磨着昨天说的蘑菇薛倾漠知道;这木耳他好像没吃过,或是叫法不一样。所以打算先把东西送过去,如果他真的看中了,说不定还可以谈好了价钱,今天冬天海愿把木耳和蘑菇都种些,也是一比收入了。
“行啊,都听你的。海愿啊,你这西瓜真是卖到好价钱了,明年嫂子也和你学种瓜,那片林子里好大的地方,咱们都开垦出来,年年都卖个好价钱。”李嫂子直爽,一下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说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怕海愿认为自己要抢她的生意,忙补充道:“嫂子就管种地,或是给你帮把手也行,至于这价钱和买家还是你去说,嫂子都听你的。”
海愿温柔一笑,拉着李嫂子的手说:“嫂子这就见外了,那片林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山坳里也是那么大的一片地方,我一个人哪能都开垦出来。我巴不得能给大家帮忙出点好主意,让咱们村子把这一大片的好地方都利用起来,各家也都能富裕起来呢。”
“海愿啊,你可真是好心眼的,看老天爷保佑,你这肚子里的是个龙凤胎,让你们当家的一回来就是儿女双全了,乐的他合不拢嘴。”李嫂子一高兴,嘴里满是祝福的话,可说什么不好,偏偏又提起了阿丑,倒是让海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有些黯然。
“到了,到了,我去找伙计说去。”李嫂子嘴快,说完了又知道自己说到人家痛楚了,好在飘香阁到了,李嫂子连忙先进去找人了。
一见李嫂子,昨天的那个伙计就马上迎了上来,随即又向后面一步的海愿躬了躬身子,说了声:“请姑娘随我来。”
海愿和李嫂子跟着伙计往楼上走,因为昨天是大张用板车拉着他们到邻村的,也不觉得累,今天却是她和李嫂子多走了那二里路,这会儿再上楼却就感觉腿有些发酸无力了,伸手扶了着楼梯慢慢的往上走。走着、走着,海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现出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来。
这可是三楼,而且这酒楼的一层还比普通人家的房子高一些,台阶自然也多了十几级,如果说自己走上了这楼梯都感觉累,那昨天那位薛家的大少爷又是怎么上来的呢?就算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上下楼都有人抬着;但从那个单间的布局来看,应该是他个人专用的才对,那他为什么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却要把自己专用的一个单间设在这人来人往的飘香阁三楼呢?按照他们薛家的财力,就算单独准备出一个平房的院落给他专门会客也是可以的啊。
猜不出头绪的疑惑让海愿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说不出是好是坏,但隐隐的却有些不安。总是感觉这位薛家大少爷没有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虽然昨天已经是张狂外露了,但他不说不动的时候却又是一股子儒雅之气,是故意隐藏,还是天性就如此善变?
“到了,二位请进。”伙计说了一句,才打断了海愿的思绪,向伙计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屋子。
屋里的布置和昨天一样,绕过屏风进到里间,那位薛大少爷仍然是坐在那张桌子后面,只是换上了一身蓝色锦袍,比昨天的白衣都多了几分随性。面前的桌上不像是昨天那样只放了一壶香茶,倒是几个精致的小菜和一个酒壶,看来是摆下了便餐专门等着海愿的。
“薛大少爷好。”海愿点头一笑算是打招呼了,不过这次她没有走到近前,而是在距离桌子几步远的的地方就站了下来,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坦荡的看向那位薛大少爷。
“海姑娘请坐,不知道你究竟几时才到,所以这小菜都是凉了就换下去了,这是第三席了,才摆上,还是热的。”薛大少爷见海愿没有到近前来,便坐了一个请到手势,指了指自己身边上首的位置。
“不了,海愿就是平常的一个村妇,不敢和大少爷同桌用席,昨天蒙大少爷的一杯茶就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今天是特意让大少爷看看,我这自家院子里产的粗陋东西,能不能入了大少爷您的口。”海愿说完,把手里的小包袱拿过去,却没有直接放在桌子上,而是放在了距离大少爷最近的一个椅子上,伸手将包袱打开,却没有再去打开纸包,而是退回了刚刚站的地方。
海愿这样做算是很周到有礼了,虽然不明白古代人的具体礼节,但她也想过怕那位大少爷会嫌弃,所以东西都没有摆上桌,恐怕就糟蹋了那一桌的菜肴了;放在椅子上,只是解开了却不直接打开,也是怕他疑心纸包里的东西,他自己去拿、去看就好了。
薛倾漠把海愿的一切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伸手将其中的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已经晒干成褐色的蘑菇,抓起了几个放在手里看看,又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面上没有特别的表情。随即又打开了另一个纸包,里面就是晒干的木耳了。
“这个不是‘黑云朵’嘛,姑娘怎么弄到的!”看了木耳之后,薛倾漠的表情微微有些动容了,而且叫出的名字和海愿知道的不一样,但也十分的贴切了。而且海愿从薛倾漠微惊的口气中就知道,这个东西在他看来比蘑菇还要稀奇。
“哦,我们老家叫这个是木耳的,因为是木头上结出来到,形状又好像是耳朵,所以就这么叫了。毕竟是乡下人,不如薛大少爷叫出来的名字雅致。”海愿轻松语气平常,但心里却暗暗高兴起来。而一边的李嫂子早已经揪住了海愿的衣襟,紧张的轻轻拉扯着。
“刚刚海姑娘说这个也是你们家院子里有的?”薛倾漠从那纸包里拿出了一小片木耳来,伸手从一边拿过一个茶杯,把木耳放了进去,然后把茶壶里的水往杯子里倒。温热的水把木耳一泡,那木耳就神奇的胀大起来,不一会儿就涨成了好大一片。薛倾漠用指尖将那片泡发好的木耳夹出来,用手指捻动了几下,又凑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本来都是山上才有的,只是我把菌种采集回来,可以自己种而已。”海愿说完,就看到薛倾漠更加吃惊的表情了,淡然一笑,问他:“薛大少爷感觉这些个东西能有销路吗?”
“有,有,有销路。海姑娘有多少只管拿到我薛府来。不,是我马上就派人去取好了,可以和国母圣诞的那些个西瓜一道送进京城去。”薛倾漠的这样举动,可见这“黑云朵”的价值确实比蘑菇要高的多了。
而其实海愿不知道,这木耳在现代虽然也算是平常的东西,但在古代来说人工栽培技术还没有,这些都要到北方偏远的山里才有的,而且木耳又有很高的药用价值,长期食用还可以美容养颜、排除体内的毒素,所以薛倾漠是打算把这些木耳进贡到国母面前的。
“这个我家里倒是没有多少,不过一个冬天我就能种出来,薛大少爷如果要收购的话,就给个价钱吧。”这次海愿没有自己出价格了,她不知道这个到底值多少钱,而且听薛倾漠说这个珍稀,她倒是怕叫价低了,反而显得东西不矜贵了。
“按照市价嘛,二十两银子一斤行吗?你能种出多少我都要了。”薛倾漠一说出这个价格,海愿还没什么动静,一边的李嫂子先沉不住气了,拉着海愿的手都有些哆嗦了起来。要知道,海愿当初买下李嫂子那么大的一间房子才花了十五两银子,这么算起来,海愿种的一斤木耳就值那房子钱了。
“既然薛大少爷出价格了,海愿也知道您不能诓我,就按照这个价格来吧。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冬天能出多少斤,明年开春您派人过来取吧。还有薛大少爷说的那个野山珍,您也要吗?要是不要,我就全都种那个黑云朵了。”
海愿没有把具体的数量说定了,一是打算着让李嫂子和村里人也跟着一起种,大家都能得点银子;二来也是怕说出的数量多了,这薛大少爷以为自己是吹牛的,到时候东西摆出来放在那儿,薛大少爷要按照斤数给银子就行了。
“也要啊,不过这个价钱少一些,三两银子一斤。还是海姑娘有多少,我要多少。如果海姑娘也觉得合适,我马上叫人写个字据过来,海姑娘签个名字,明年你那里有多少黑云朵和野山珍我都要了,越多越好。”薛大少爷看到海愿点了点头,就马上扯了扯身边一根线,海愿就听到外面有一阵铃声响起,估计就是这位大少爷在叫人过来了。
果然,不多一会儿,过来了一个穿长袍的中年男子,看模样气派不像是伙计,倒像是这家飘香阁的掌柜的。那掌柜的见过了他们的少东家,就听了吩咐,去外间写了一张合同书过来,先拿给了薛倾漠,薛倾漠点头了,才拿给海愿看。
海愿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那合同写的很是详细,不但有木耳、蘑菇的收购时间和价格,还有昨天说过的开园西瓜的取收时间;而且都标明了按实际数量全部收购,但也有看质量或许有再商定价格的可能。最后的这一条海愿也十分满意,毕竟这算是一份预约合同,如果自己这边的东西质量不好,也确实没有底气;但东西如果比现在的还好,海愿也是可以有涨价的空间的。
“海姑娘既然看好了,那就签个名字吧,这里一式两份,你我二人分别保存,到了时间,我们可就上门取货了。”薛倾漠发现海愿看的很仔细,那认真的样子又与之前的温柔艳丽不同,从颜色到表情都是有着一股聪慧,更带着女人家少有的沉稳,越发觉得这个女子并不简单,在心里也不紧对她有了些好奇。
“好的,我看没有问题。”海愿接过了掌柜的递过来的笔,拿在手里才发现这是一支兼毫毛笔,虽然不是极软的毛,但在二十一世纪用惯了圆珠笔、碳素笔的手,握着这只毛笔还真是有些不听使唤。努力的把小时候练字的水平拿出来,海愿认真的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由掌柜的又拿过去交给了薛倾漠。
薛倾漠把经过海愿签名的那张合同拿到手里,不禁又吃了一惊,抬头看了海愿一眼。因为那纸上的签名歪歪扭扭的,而且不是女子写字一贯用的梅花小篆,而是像是初学的孩子写出的大字一样,那个“海”字还好,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愿”字的笔画太多,写的上下都不工整对称,几乎是乱糟糟的挤成了一团。这样一个聪慧灵秀的女子,怎么竟然写出这样的一个名字来!
海愿也发现薛倾漠拿过签名之后惊讶的表情,还瞟了自己一眼,便知道他是惊讶自己的字难看,想偷笑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故作谦虚羞涩的说了一句:“海愿是个村妇而已,没上过学也不识字,只是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不妨,不妨,就算不会写字,其实按个手印也行。”薛倾漠一边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边说着客套话,只是在心里却忍不住扼腕叹息一番,一个如此清秀艳丽的女子,偏偏就生在贫寒的小村之中、实在可惜。不过,再细想一番,若是这样的女子生在大户,或是官宦之家,就算不是飞上枝头,也是衣食无忧享尽福泽了,又怎么还能耕地、种瓜,抛头露面呢。
接过了薛倾漠签名之后的合同,海愿特意看了一眼他的签名,果然工整漂亮,字体苍劲,虽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想必也是下过一番苦功的。两边刚把合同收好,楼下的伙计就上来回报,说西瓜已经拉过来了,他们挑好了三十个留下,等着海愿下去看着称重呢。
海愿向薛倾漠俯身告辞,由那个伙计领着向楼下走去。李嫂子在海愿身后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捏着海愿衣襟的手都是汗津津的,出了门,就感觉心都“扑通通”直跳,一边拍着,一边和海愿说:“海愿啊,原来这东西这么值钱,早知道你炖野鸡的那些我们都不吃了,起码有几钱银子呢,都留着卖啊。”
海愿听了“扑哧”一笑,说道:“李嫂子啊,当初你们都还不敢吃呢,我也没见过世面,怎么就知道这个值钱呢,只是误打误撞而已。再说,今后知道了这样的价钱,你们就跟着我一起种吧,其实过程很简单的,我一说你们就会了,把温度掌握好,一个冬天过去一家可以出三、五斤,不是都能盖上一间新房子嘛。”
“哎呀,是啊,是啊。若是你肯教自然好,要不我们还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来学呢。”李嫂子拉着海愿一个劲的笑,感觉这海愿不但人好,还这么大方。要知道,这可是赚大钱的营生,而且又是她一个人才会的,却没有掖着藏着,真是好人。
“哈哈,瞧嫂子你说的。我一个人,一间房子能种出多少来?薛大少爷说是有多少就要多少的,所以咱们一起种也是互相方便嘛。”海愿和李嫂子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走去,海愿下楼的时候低着头,一直注意看着脚下的楼梯,生怕一不小心摔了、扭了,伤了肚子里的宝宝,而此时正好有个穿青衣长袍的男子往楼上走,海愿和李嫂子向一边让了让,也没有在意。
如果海愿不开口,她那一身朴素的衣服,加上一直低着的头并没有引起青袍男子的注意。本来已经擦肩而过的青袍男子,却在听到海愿说话的时候停了下来,侧头往海愿的脸上看去,而随着海愿一直向下走,他的视线就一直停在了海愿的背影上,一双眼睛半眯起来,像是在想着什么,直到海愿的背影在楼梯的拐角转过,再也看不到了,才在心里惊讶一下,居然是她!
青袍男子抬头向着三楼看了一眼,没有再上楼,而是转身又向楼下走去,沿着刚刚海愿转弯的地方一路寻了过去,到了门口,就看到那个纤细的背影在前门不远处看着两个伙计称西瓜,然后又看着掌柜的打算盘,之后还接过了掌柜递过来的一块银子。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姣好的面容,只是衣服却那么朴素,脸上也没有了精致的妆容,而且瘦的怎么只剩下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她刚刚从自己身边走过,竟然没有反应,形同路人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自己了!更奇怪的是,就算是远远的看着她,都能够感觉出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股温柔,连眼神都可以柔的将人心都化开一样。她又怎么会有温柔?
除了一模一样的脸之外,她还是她吗?可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